貝塔和卡帕F08走進人造人宿舍的時候，聊天的話題終於從尷尬的女人打架轉換到六層的植物。

　　“你看到六層那幾株種子蕨了嗎?”(*注1)

　　“怎麽了?”

　　“它們今天開花了。”

　　“不可能。種子蕨這種植物即使有花粉粒也不會開花的。”

　　“搞笑！你調取的是人類留下來的資料吧?那是人類根據化石狀況想象的。實際上根本沒有人看到過種子蕨。種子蕨的種子確實是在開花之前就存在，但這不代表種子蕨就不會開花。”

　　“哦，你這麽說我明白了。看起來人類果然還是靠忽悠的科學家數量更多。”

　　“是的。我建議你今天晚班乾完活就去看。”

　　他們說著，一路往隊長宿舍方向走去。

　　藍嵐和艾米爾埋伏在三層宿舍附近的夾層中，神情緊張地盯著監控屏幕，根據現場情況隨時做出反應和指示。

　　“貝塔和卡帕F08停留的位置還是太遠了！”

　　藍嵐指揮說:“往裡面再走十幾步，站到隊長宿舍門口公共儲物櫃那裡，繼續觀察周圍環境。”

　　“會不會太近了?”艾米爾嘀咕著，手上還是操控著卡帕F08往指定位置走去。

　　藍嵐無奈地說:“攝像頭的視野不夠好！我需要看到宿舍周圍更多的情況才能做出判斷。”

　　艾米爾吐了吐舌頭，在操控中增加了新的指令，讓它可以不時扭轉自己身體，給藍嵐看到更多的地方。

　　但它這樣大幅度扭動身體走路的樣子，也實在太風騷怪異了些，以至於人造人隊長一打開門，就看到這兩個行動反常的清潔工。

　　“你們兩個，過來！”

　　人造人隊長看著卡帕F08和貝塔，指了指自己面前，神情嚴肅地命令他們過來接受詢問。

　　卡帕F08和貝塔都愣了一下，但不得不乖乖走到隊長面前。

　　所有人的心都一下子吊到嗓子眼。

　　針孔攝像頭正好對著隊長胸口懸掛著的胸牌，它的名字叫卡帕B02。

　　藍嵐連忙通過無線安慰貝塔:“冷靜。不要擔心，只要重複艾米爾的話就可以。”

　　她雖然這麽說，實際上自己也很緊張，右手緊緊抓住艾米爾的肩膀，手心裡沁滿了冰冷的汗水。

　　艾米爾反而安慰她說:“沒關系的，貝塔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模塊，不會觸發緊張的。”

　　“卡帕F08。”

　　隊長看了一眼清潔工的胸牌，把眼光轉到貝塔的身上。

　　它掃視一圈，卻沒有找到貝塔的胸牌。

　　它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提高聲音，語氣嚴厲地責問貝塔:“你的胸牌呢?”

　　這下輪到艾米爾緊張了。

　　“嗯……胸牌，你說胸牌……嗯……”

　　他有點張口結舌，不知道應該怎麽編造謊話糊弄過去。

　　貝塔面無表情地重複艾米爾的話，節奏音調完全相同，聲音機械僵硬。

　　隊長卡帕B02的表情更加嚴肅。

　　所幸貝塔是一個人造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模塊，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類，沒有經過專業訓練，在這樣的緊迫場面下，恐怕早就因為害怕和慌張，搞得自己臉色大變，瑟瑟發抖了。

　　“哦，對！”貝塔終於把話說了下去，“如果我沒計算錯的話，有85%以上的概率是被偷了。”

　　“被偷?誰偷的?怎麽偷的?”隊長的聲音更響，警惕性明顯提高。

　　“應該……嗯，是G03號預案裡面登記過的那個失蹤人類，夏國女性。當時她好像’唰’一下從眼前閃過去，然後我的胸牌就不見了。”

　　貝塔的語速很慢，把艾米爾在思考過程中的不連貫全都一成不變地複述出來。

　　“那你為什麽不觸發警報?”

　　隊長並沒有發現貝塔說話方式上的不同尋常，隻對語言本身的意思做出判斷。

　　“因為我不能確定。我只是感覺我看到了那個夏國女性。”

　　“你為什麽不回放你的視頻記錄?逐幀播放完全可以看清楚。”

　　艾米爾吃驚地張大嘴巴。

　　他沒有想到人造人具備把眼睛看到的所有內容轉換成數據的功能，更沒想到智能程序可以隨時回看自己的數據。

　　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打死都不承認:“回放過，也逐幀檢查過，並沒有任何藍星人的畫面。”

　　“那你為什麽會有看到失蹤夏國女性的感覺?”

　　“因為我的胸牌不見了。”

　　“你的胸牌怎麽不見的?”

　　“應該是G03號預案裡面登記過的那個失蹤人類，夏國女性。當時她好像’唰’一下從眼前閃過去，然後我的胸牌就不見了。”

　　“你為什麽不觸發警報?”

　　“因為我不能確定。我只是感覺我看到了夏國女性。”

　　“你為什麽不回放你的視頻記錄?逐幀播放完全可以看清楚。”

　　談話到這裡的時候，艾米爾臉上開始流露出一絲危機解除的笑容。

　　他成功地把隊長卡帕B02帶入一個暫時安全的對話循環。

　　他轉過頭，對著藍嵐使勁擠眉弄眼，意思是要她盡快讓卡拉切夫他們製造混亂，吸引人造人隊長和其它人造人的注意力，讓它們去幹“正經事”。

　　他知道這種臨時製造的對話循環根本拖延不了幾分鍾，至多再循環三次就可能會讓人造人隊長和警覺，甚至可能直接啟動警報程序。

　　藍嵐也知道時間緊迫，立刻呼叫說:“卡拉切夫、卓婭，你們開始行動，製造一個小警報。記住，你們只需要吸引人造人十五分鍾。注意時間及時撤退，保護自身安全。”

　　“看我的吧！”耳機裡傳來卡拉切夫粗獷的應答聲。

　　話音未落，又傳來“啪！啪！”兩聲巨響，像是卡拉切夫暴力砸壞什麽東西。

　　警報聲立刻響成一片，刺眼的警示燈也不停閃爍起來。

　　人造人宿舍瞬間騷動。

　　大片擔任保安工作的人造人一下子從自己所在的地方彈跳起來，用最快的時間整理好自己的穿戴，拿起武器，抬頭掃一眼大屏幕上提示的警報位置，便爭先恐後地向那個位置跑去。

　　可隊長卡帕B02沒有動。

　　另外還有將近一半的人造人保安也沒有動。

　　卡帕B02只是愣了一下，看著一半人造人跑出去響應警報，便扭回頭，往前走進一步，繼續逼問貝塔:“你到底出現什麽問題?沒有胸牌就應該按照預案觸發警報，你為什麽沒有觸發警報?”

　　所有人都驚呆了。

　　藍嵐的心更是要跳出嗓子眼。

　　他們沒有想到伊克魯斯人給留下的預案並不簡單，會在宿舍裡留下一半的人造人保安。

　　……

　　*注1:種子蕨(Seed Fern)是已經滅絕的古老植物之一，人類推測其生長於泥盆紀晚期，於石炭二疊紀鼎盛，滅絕於白堊紀。種子蕨是裸子植物的一種，有種子但沒有胚，有花粉粒也不會開花。種子蕨的種子出現在開花結果之前，種子是未受驚的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