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桌邊上，黃天和剛正老人坐得端端正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黃天表情緊張，似乎事情有點難以啟齒。

　　剛正老人感覺不耐煩，擺出長輩的樣子，不客氣地說:“小夥子，你雖然蠢，總歸不是個啞巴吧?”

　　“哦，不是的。”黃天回話挺快的。

　　“那麽小姑娘到底要我幫忙做什麽事情，你應該是清楚的吧?”

　　“她要求是說清楚的，但具體……”

　　他不安地看向剛正老人。

　　剛正老人臉一沉:“少囉嗦！”

　　黃天立刻把藍嵐的想法說了出來:“她希望你能把我帶到河心寨裡面去，偵查情報，繪製布局圖，找到兩個女人的關押地點，解決通道裡的機關問題，這樣她可以帶人潛入河心寨……”

　　“什麽?”

　　剛正老人的聲音陡然提高十倍，臉上的表情仿佛受到驚嚇。

　　“唔……”

　　黃天被他嚇了一跳，趕緊降低要求說:“那個，我覺得你只要把我帶進河心寨，其他事情我自己都能做。”

　　“當然都是你自己做。”剛正老人冷冰冰地說，“但就算如此，小姑娘憑什麽覺得我有本事把你帶進河心寨去?”

　　黃天對此早有準備:“她說我是夏國人，從來沒在暹羅人面前露過臉，可以假裝是你的孫子，跟你混到河心寨裡面去。”

　　像黃天這樣信心滿滿地在別人面前裝孫子的，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看不到。

　　剛正老人也是有點哭笑不得:“她覺得我用什麽理由可以解釋有你這樣一個孫子?”

　　黃天撇了撇嘴:“她說這個問題你能夠解決的。”

　　剛正老人又問:“那她覺得我有什麽理由會需要帶著孫子去河心寨?”

　　黃天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她說這個問題你也能夠解決的。”

　　剛正老人的臉，就像被人打了一拳，看上去隨時一口鮮血要噴出來的樣子:“我總算是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了?”

　　剛正老人恍然大悟般感歎說:“藍嵐這個小姑娘，絕對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

　　黃天笑了笑:“你才知道?”

　　剛正老人用手扶住額頭，輕輕揉了揉:“我們先來討論一些我不知道的問題吧。比方說，你到底有些什麽本事?”

　　“我能做東西。木工的，機械的，電子的，我天生對這類東西有著敏銳的感覺，只要有足夠的材料和工具，大的小的，古代的現代的，各種各樣東西我都能做。”

　　“能工巧匠是吧?”

　　剛正老人繼續觀察著他:“藍嵐小姑娘說你挺聰明的?”

　　黃天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好像還行吧?”

　　剛正老人面不改色地看著他，語氣一冷:“我們講了十分鍾的話，有件事情我始終不能放心，不知道你想到了沒有?”

　　黃天皺起眉頭，努力去思考他說的問題是什麽。

　　沒多久，他抬起頭，眼睛變得很亮，急切地問:“是口音是嗎?我的江南普通話口音和你們滇南普通話口音在細節上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容易被人家聽出來?”

　　剛正老人沒有回答。

　　黃天的思路也沒有停。

　　“口音問題不大。”

　　他認真分析說:“你的普通話很標準，我只要盡量規避江南口音中的一些特點，應該還是能混過去的。”

　　“不要囉嗦！”剛正老人敏銳地發現黃天的缺點。

　　“我知道了！”

　　黃天提高聲音，找到問題的關鍵點:“最重要的事情，是萬一人家發現之後，我需要主動承認，你是被我們武力逼迫的，除了把我帶進河心寨，別的事情你什麽也沒有做。”

　　“哼！”

　　剛正老人語氣冷冰冰的，臉上卻露出一絲微笑:“事實本來就是如此！”

　　“還有。”

　　黃天想到什麽，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扭捏地說了出來:“看到情況不對，你還可以提前揭發我，把所有的問題都推給我們，說不定還能換個功勞。”

　　“功勞個屁！”

　　剛正老人的語氣不知道是讚揚還是諷刺:“觀察力細致，腦子聰明，處事太單純。”

　　黃天以為他在表揚自己，臉上露出飄飄然的樣子。

　　哪知道剛正老人話題一轉，提出個完全令人意想不到的要求:“好了，我年紀太大，剛才有點激動，不小心尿在褲子上了，現在請你去幫我拿條褲子過來換一換。”

　　“什麽?”

　　黃天目瞪口呆，瞬間愣在當場。

　　剛正老人一聲冷笑。

　　“看，聰明是聰明，人太老實，智商高，情商低，不夠冷靜，對於突發事情的處置經驗嚴重不足。”

　　他滿臉嫌棄地說:“讓你去做間諜工作，等於去送死，我還不如一進去就直接揭發你！”

　　黃天皺了皺眉頭，努力辯解說:“那你教我呀，我會很努力練習的。”

　　剛正老人搖著頭說:“你只是一張白紙，還差得遠呢！”

　　他摸了摸胡子:“進河心寨是個麻煩事，我要花時間好好想想。進去之後是你自己的事情，要怎麽做，你自己去準備，我不會免費教你，更不會幫你。至於有關河心寨和我的事情，我會把必要的信息告訴你，其他情報你就不要費心從我這裡打聽了。”

　　黃天不安心地問:“要是別人問到我不知道的問題該怎麽辦?”

　　“你不可能預判別人可能提出的所有問題！”

　　他不耐煩地說:“如果真的遇到不知道的，想想小姑娘的話，該怎麽做到隨機應變，不要把自己給笨死了呀！”

　　他重複那句“不要把自己給笨死了”的時候，語氣語調故意模仿藍嵐，嘲諷意味十足。

　　黃天的臉又紅了起來。

　　“嗯?”剛正老人不懷好意的問，“你是不是喜歡她?”

　　黃天低下頭，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剛正老人笑了笑，表情惡毒的像個欺負人的壞小子:“怎麽，難道你不想她做你的女朋友?”

　　黃天感到無比窘迫，根本不想跟他談論自己對藍嵐的感覺。

　　“哈哈哈哈！”

　　剛正老人拍著桌子，開心地說:“不管她現在是誰的女朋友，反正你要是不搶的話，我可要動手搶了啊！”

　　“我可是有好多孫子和曾孫子的。”

　　黃天表情痛苦，簡直想用頭去砸方桌。

　　剛正老人得意萬分，說起來就不會停:“藍嵐這個丫頭，人漂亮，又能乾，放在和平年代，怎麽可能看得上你這種傻小子！”

　　黃天聽到“傻小子”三個字，突然感覺靈光乍現，腦子冷靜下來，表情也恢復正常。

　　他抬起頭，望向剛正老人:“你是在故意刺激我，要我學會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保持冷靜， 隱藏情緒，不能跟著別人的思路走?”

　　剛正老人的停下笑容，慢慢站起身:“今天的免費訓練到此為止，你要好好琢磨一下，怎麽才能夠冷靜面對各種突發事件。”

　　他認真地說:“我真的要思考進河心寨的事情了，哪怕你還有十萬個問題，也絕對不要來麻煩我！”

　　黃天舉起手，也很嚴肅地說:“沒有十萬個問題，只有一個問題，不過和我們進河心寨的事情沒有關系，可以問問你嗎?”

　　“你覺得呢?”剛正老人氣得臉都黑了。

　　黃天好像根本沒有聽出他的潛台詞。

　　他興高采烈地掏出筆記本，指著封面上那幾個跟“阿塞多”有關的標志說:“剛正老人，你在大陸很長時間，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過這幾個標志?”

　　剛正老人根本都沒有去看那個本子和標志。

　　他冷漠地盯著黃天的眼睛，仿佛努力克制怒火，直接回答說:“沒見過！”

　　黃天不依不饒:“你看看好不好！幫我想想，之前有沒有在哪裡看到過?”

　　“沒見過就是沒見過。”

　　剛正老人沒有把視線轉移半分，毫不客氣地說:“如果你不信，那就算我以前見過，現在都忘記了。如果你還想要追根問底，那給我耐心地等著，等你哪天哄得我心情特別好，我可能會想起來的。”

　　“到那時候，我第一個告訴你。”

　　“好了，你現在額外學會一個新技能，就是判斷別人想不想跟你說話。”

　　說完，他轉過身子，走去果園散步，動作快得就跟擺脫瘟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