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會場很早就坐滿了人,等待四方大會的開場。
藍嵐昨晚送給猴子二十個翻譯器,讓他交給三位族長分配,這樣藍星抵抗軍其他夥伴說話的時候,不用翻譯,幾個族長、長老和其他一些重要人物都能聽懂他們的語言。
藍星抵抗軍的人數最少,分散坐在在幾塊長條石上,稀稀拉拉的,跟另外三個家族相差甚遠。
邊上的朱家,全部是素裝孝服,神情嚴肅,不懷好意地看著藍星抵抗軍,大有隨時動手的架勢。
白家的狀態相對放松,族人們三三兩兩地坐著,交頭接耳的,像是等著看好戲。
尹薑寨的人數最多,但進場的時候又快又整齊,沒有發出任何雜亂的聲音。
他們的坐姿一模一樣,每個人眼睛都瞪得滾圓,脊背挺得筆直,就連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似的,不差分毫。
他們每個人都把呼吸的聲音都控制得非常輕微和均勻,目光全都聚攏在他們族長的身上,安靜地等待他說話。
這也讓藍星抵抗軍的人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的族長,尹加善。
他是位六十多歲,滿頭銀發的老人,臉很圓,眼睛也很圓,獨自背手站在石圍欄前,臉上帶著友善的微笑。
他動作不快,慢慢地環視全場,等到大家都安靜下來,這才看向藍星抵抗軍,以主人的姿態打招呼說:“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尹加善。很高興你們能來。你們的氣色都不錯,應該適應這裡的環境和生活了吧。”
藍嵐站起身,代表藍星抵抗軍大聲回答說:“各位好,族長們好,很高興見到大家!承蒙照顧,這個三個月的和平時光很珍貴,讓我們得到了修養和調整。我們希望可以一直延續下去,讓大家可以保持和平和發展。”
尹加善笑了笑,轉頭去看了看沙卡身邊豎立的藍星抵抗軍的旗幟和標志,對藍嵐說:“在正式開始討論議題之前,大家先做一個快速的相互介紹,讓我們之間有個最基本的相互了解,你看好嗎?”
藍嵐很客氣地點點頭,指著自己的旗幟朗聲對所有人介紹說:“我們團隊的名字叫藍星抵抗軍,是沿用六十多年前外星人入侵藍星時,所有人類團結一致對抗外星人的軍隊的名字。我們的標志也是當年藍星抵抗軍的標志。我們當前的目標是生存和發展,未來會盡力肩負和傳承起藍星抵抗軍的使命,保護人類生命,團結人類力量,對抗入侵的外星人,延續人類文明。”
她依次用手指著自己這邊的人群:“我們一共有四組人團結在一起。我們這批人,是從外星人的空間站上逃回來的。這邊幾位,是大戰時期利用潛艇在海底幸存下來的亞特蘭蒂斯的夥伴。這三位不會說話的朋友,是遷徙者,從其他大陸漂流過來的第三代幸存者。還有就是這位土生土長的,名字叫白秋婉的姑娘,她帶著兩個兒子跟我們生活在一起。”
說著,她依次把在場夥伴的名字和簡要身份情況介紹給三個家族的人。
她最後才介紹自己的名字,“藍嵐”兩個字才說出口,整個洞穴裡發出一陣低沉的驚呼聲,隨後又是一陣交頭接耳的騷動,顯然這個名字對於很多人來說並不陌生。
尹加善身後傳來一聲咳嗽,洞穴中又快速安靜下來。
“我也來介紹一下吧。”
尹加善轉向身後,指著剛剛咳嗽的人說:“我們尹家住的地方,叫尹薑寨,顧名思義,也就是兩個族姓的結合。我們家族除了我父親母親的尹姓之外,還有我另外一個母親家族的薑姓。這位就是我的賢侄薑為義,他現在也是族內薑氏一脈的負責人。”
“我們尹薑寨的事務,都是由我和薑為義族長商量著來,所以也可以說我們尹薑寨是由兩個族長同時管理下的家族。”
薑為義看年紀四十歲左右,小眼睛,鷹鉤鼻,長相凶狠。
他始終大剌剌地坐著,並沒有客氣地向藍星抵抗軍打招呼,只是把眼睛抬起來,冷淡地朝著對面掃視一遍。
尹加善轉身往他自己的右手邊,指著前排兩位瘦削老者說:“這位是白家的族長,白山雲白兄。邊上的是他的胞弟,白山雨兄弟。”
白山雲坐在白家的最前列,長得瘦小精乾,眼睛不大,腦門寬廣,人始終笑眯眯的,比尹加善還要和氣。
白山雨坐在他的身邊,渾身上下瘦得皮包骨頭,只有一雙眼睛非常靈活,時刻都在觀察周圍情況,不想放過細微的線索。
白山雲友好地向大家點頭微笑,伸出右手招手示意。白山雨則冷漠地點點頭,誰都看不出他到底是在跟誰打招呼。
尹加善把身子轉回左邊,指著坐在前排長者說:“這位是我的朱必成兄弟,朱家的族長,也是剛正老人的長子。”
話音未落,朱必成豁然站起,指著藍嵐破口大罵:“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用什麽手段殺光河心寨我管不著,可你們為什麽還要對剛正老人下毒手?據我所知,我爸他救過你,幫過你,你們怎麽能夠這樣恩將仇報?來來來,你趕緊回答我,剛正老人到底是誰殺的,骨灰在哪裡?”
朱必成原本就身形高大,此刻大聲叫喊,須發皆張,英武威嚴猶如暴怒的天神。
朱家的子弟也全都豁然站起,跟著族長大聲吼叫,霎時間卷起一陣要把對方全部撕碎的狂暴氣質。
藍嵐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她昂首挺胸地站在那裡,原本還想說幾句,眼角掃到尹加善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乾脆閉上嘴巴,沉默不語。
尹加善側目看了看朱必成,歎了口氣,忍下心中不快,主動向藍嵐解釋說:“剛正老人的去世給我們所有人都帶來巨大的悲痛,請你理解朱族長追查真凶的急切心情。”
朱必成明白他是責怪自己,重重地哼了一聲。
尹加善繼續說:“剛正老人也是我們的長輩,我至今都記得當初他教我們說中文時候的英容笑貌。我們對他的事情非常關心,今天務必要調查清楚真相,為他討回公道。”
“我們想知道,剛正老人是不是你們殺害的?他的屍體,又到底在哪裡?”
他說話的時候非常認真,兩個眼睛睜得很大,眼眶中泛著淚花,嘴唇還會微微顫抖,仿佛在用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藍嵐掃視一圈各位族長。
朱必成氣勢洶洶。
薑為義漠不關心。
白山雲和白山雨,一個表情和善,一個表情冷酷,看不出他們的態度。
只有尹加善認真地看著自己,期待自己的講述。
她想了想,冷靜地說:“既然如此,我就實話實說,把事情都跟大家說明白。”
“我第一次看到剛正老人的時候,是他救了我,為我解毒、療傷、殺寄生蟲。”
“但他也跟我說,他不是白救我的,他是要我為他做一件極重要的事情才救我的。”
“當時他騙我說在我身上下了蠱毒,只有我為他做好事情,才會為我解毒。”
“我住了兩天,他轉手就把我們的情報出賣給素攀,讓素攀設計了陷阱,抓住並殺害了我們一個夥伴。”
“當時素攀還抓走我們兩個女性同伴。他威脅要讓我們餓死在山上,要我們向他投降,交出武器,聽他指揮,把我們收編為他的奴隸。 ”
“隨後我去找了剛正老人,一方面找他幫我第二次殺寄生蟲,一方面要他補償出賣情報的過失,帶我們一個同伴去河心寨,破壞機關,收集情報。”
“我們跟河心寨的衝突一再升級,最後進行了一場戰爭,目標有三個。”
“第一,救出我們的夥伴。第二,懲罰罪魁禍首素攀。第三,利用人造人,把河心寨的人逼退到樹林裡,讓他們冷靜思考跟我們共存的方法。”
“我們救出了夥伴,我親手擊斃了素攀,但河心寨往森林的通道被人破壞,河心寨的人無法撤退,最終被人造人全部屠殺。”
洞穴裡發出一陣騷動,顯然最後這些話是絕大部分人尚未了解的信息。
尹加善表情嚴肅,抬了抬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靜,讓藍嵐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們得到了你們的信,感受到你們追求和平的好意,可惜這封信來得太晚,沒能挽救回河心寨一百多人的生命。”
“我們接受了你們的好意,進入安置和調整的生活。”
“快到一個月的時候,我想起跟剛正老人的約定,就去探望他,想知道他要我為他做什麽?”
“他跟我說了一大堆原因,準備要安樂死,要求我陪他走完最後一程,在他喝完毒藥,確定死亡之後,火化他的屍體,把骨灰綁在孔明燈上放掉,一點痕跡也不要留。”
“這就是他要我做的重要事情,並且不允許我拒絕。”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至於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對不起,我不是他,不能代表他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