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次出現在魏建雲的人，雖然是同一位，但狀態卻大不一樣了。

　　低垂著眼睛，上下眼皮打著擺子，頭也一低一低地，哪怕是下一秒就睡過去也不足為奇。

　　楊忠君連抬眼再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欠奉，只是用乏味的聲音，淡淡地問道:

　　“我是楊忠君……赤哥讓你來的?……名字?職業?”

　　……這人怎了?

　　怎麽一下跟老了十歲似的。

　　魏建雲抽搐了下眼皮，但他立刻回過神來，滿臉賠笑地自我介紹道:

　　“嚇到您老人家了，對不住，對不住，都是小弟的不是，小弟魏建雲，之前在做個人投資，您要說是“理財”，也行。”

　　“個人投資?理財?……行，我記下了。”

　　楊忠君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又拿出一隻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順嘴說道:

　　“還有，叫什麽老人家?你明顯比我老。”

　　“這您也能看出來！”

　　魏建雲驚歎一聲，連忙道:

　　“哎呀，您看著就很有人生經驗的樣子，我還以為……天啊，小弟我實在沒想到，您竟然比我還年輕。”

　　拍完馬屁，他又笑道:

　　“那我也不算叫錯，您聽說過一句詞沒有?“達者為先”嘛！”

　　楊忠君還從未聽過這樣多角度誇讚的馬屁。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只是筆尖頓了頓，才突兀問起一件事來:

　　“赤哥，剛剛在樓下喊你們做什麽?”

　　不過，話才剛一出口，他就像是意識到什麽不對似的，連連搖頭:

　　“不，既然赤哥沒說，這不是我該知道的事，你別說，也當我沒問。”

　　“哎，怎麽會呢！”

　　魏建雲立刻笑著恭維道:

　　“您這樣有水平的人，如果有大事，赤哥怎麽會不說呢?實在是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無非是抽個血……哦，抱歉，您不想知道。”

　　他得了楊忠君一個無奈的白眼，斟酌了下語句，才又道: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先前忘記跟您說了。”

　　魏建雲笑道:

　　“赤哥雖然沒說，但您別看我這樣，我也略懂些察言觀色……赤哥多半是想讓我頂替掉一個叫“嚴世平”的人，這樣，咱們計劃裡的人數就不多不少了。”

　　……

　　楊忠君沒有回話，默默地消化這個信息。

　　少頃，他才重新動起筆，漫不經心地問道:

　　“怎麽，這人想留在這，不想走了?”

　　這話像是閑聊。

　　但魏建雲只是嘿嘿直笑:

　　“也許是故土難離?誰知道呢……不過，要我說，就剩下幾件衣服，咱們帶走也沒用呀。”

　　故土難離?

　　呵。

　　楊忠君了然地點了點頭，大筆一揮，將嚴世平的名字劃去，又在旁邊寫下“魏建雲”三個大字。

　　他自然聽得懂魏建雲話語中的意思。

　　於是，哪怕他沒問。

　　就在魏建雲的寥寥數語當中，樓下事件的內容，便幾乎被他勾勒出來。

　　為了積蓄更多的血液，陳赤大抵是向下層樓的其他人動手了。

　　至於那嚴世平，多半是被拿來殺掉，豎立威信了。

　　只剩下衣服……真可悲。

　　全員獻血這事，楊忠君是猜到了的。

　　他不清楚陳赤什麽時候會吸，但那一定是遲早的事，無非早晚而已。

　　不過，死掉一個嚴世平，倒是楊忠君沒曾預料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之前陳赤的那句玩笑話:

　　“這人不會也姓嚴吧?”

　　當時，看陳赤那個樣子，他還真以為是句玩笑話。

　　沒想到……

　　哎，要怪，就怪你和之前那白癡一個姓吧……

　　……不對。

　　突如其來的靈感如電流般傳遍全身。

　　如果，只是單純要隨意殺個人立威，那眼前這個明顯不是下六層的人，又是怎麽回事?

　　這人為什麽突然就能加入進逃亡計劃，還要陳赤親口讓他來安排?

　　楊忠君收起臉上的疲憊，抬起頭，目光深沉:

　　“你是，貪破狼，對不對?”

　　魏建雲臉上幸災樂禍的竊笑頓時僵住。

　　“這、這……您怎麽?”

　　他說起話來又有些結巴了:

　　“我確實貪破狼……可您怎麽……下層樓有人先我一步聯系您了?那您?”

　　魏建雲隻想得出來這一種可能。

　　否則，這人明明沒在開會的審判現場，怎會知道自己的馬甲?

　　可楊忠君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搖著頭道:

　　“人?我可沒有人，也不敢有人。”

　　“我只不過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罷了。”

　　呸！

　　鬼才信你！

　　魏建雲在心底毫不留情地罵了一聲，但他臉上依然保持著笑臉:

　　“要不怎麽說您有能耐呢?”

　　楊忠君沒再說話，只是在紙上最後草草勾勒了最後幾筆，便收回紙，轉身返向臥室。

　　明顯的逐客令。

　　魏建雲討了個沒趣，但他當然也不惱，只是心滿意足地準備退出房間。

　　不管怎麽說，自己這下算是在一把手、二把手面前都混了個眼熟。

　　你甭管什麽看法。

　　好的壞的，都不重要！

　　只要不是覺得自己“沒用”就好。

　　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只要大佬們知道自己這號人，說不準哪天就多出一條繩子來。

　　足夠把自己拽上去了。

　　楊忠君亦是非常高興。

　　這樣一來，之前的事情就算是解決了、揭過了，陳赤心裡若是有氣，也該出得差不多了。

　　之後的逃亡計劃，隨著赤哥吸完大夥的血，也一定將在近期就提上日程了。

　　只是不知道——

　　滴。

　　兜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但與正常的震動不同，這一聲的音調相對特殊。

　　這也就意味著，那是一條被“特別關心”的消息。

　　楊忠君的“特別關心”，現在僅有一人。

　　他連忙打開微信:

　　【赤:老楊，喊其他人準備一下，準備些書包……手提塑料袋也行，不要太多。】

　　【赤:你帶著他們，先去把我屋子裡的罐頭食品和水分下去，再讓他們用剩余的空間裝自己的吃的。】

　　【赤:不必給我留。】

　　【赤:裝滿之後，記得檢查，別讓他們帶上“垃圾”……檢查的活，喊上朱俊林，還有那個魏建雲——如果你已經見過他的話——讓他倆和你一起。】

　　【赤:我們明晚就出發。】

　　楊忠君仔細地一條條看完。

　　旋即，痛苦地捂住腦袋。

　　他知道。

　　自己，今晚。

　　又睡不成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