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夏,六月。
夜深了,下邳城寂靜的夜空中,偶爾有幾聲蟬鳴。
城牆上,拄著戟杆的士兵,身體搖搖晃晃,假裝在站崗。
呂布系好褲腰帶,把貂蟬從床上提溜起來,趕了出去。
不是他冷酷無情,而是他實在沒有心情。
來到這裡僅僅三天,他已確認自己穿越成了漢末第一猛將,也知道余生不過兩年多的時光。
如果早幾年穿越,他一定好好孝順各位義父,混一個威震四海的大將軍,簡直易如反掌。
可是誰能想到,僅僅是去隔壁城市吃了頓燒烤,他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這個鬼地方。
徐州是個四戰之地,就憑他麾下的幾千大頭兵,想獨善其身都難,更甭提兼濟天下。
難道就此擺爛嗎?
呂布瞅了瞅寢榻邊寒芒四射的方天畫戟,終究是意難平。
畢竟現在的他,擁有領先這個時代兩千多年的認知,還繼承了這具身體以往的能力和記憶。
與其悔天怨地,不如搏一搏,或許單車還能變摩托。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門開處,一名小兵跌撞於地,氣喘籲籲道:
“報!將軍,大事不好了!不知道哪來的軍兵,突然攻擊府門,眼看就要闖進來了!”
“知道了。”
冷笑一聲,呂布心道,那幾個雜碎果然耐不住性子,這麽快就開始動手了。
“亂兵人多,我們人少,馬上就要擋不住了,請將軍快點想想辦法!”
見主將只是輕描淡寫的回應了一聲,並無後話,小兵急了。
“擋不住?那就別擋了。”
“啊?!”
驚呼一聲,小兵以為自己聽錯了,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呂布披甲,提刀,健步而出。
小兵以為主將要去拚命,趕緊返身追了上來,勸道:
“外面弓弩手非常多,將軍千萬不要以身犯險,不如先撤到後院,暫避鋒芒再說。”
“我避他鋒芒?”嘴角勾起鄙夷笑容,呂布命道,“傳我將令,打開府門,讓那些狗賊進來!”
小兵徹底懵了。
他知道溫侯神勇,但沒想到這麽勇。
難道他要單刀會群賊?
眼見呂布聲色俱厲,小兵不敢多想,撒丫子去了。
撒泡尿的功夫,小兵又跑回來了,身後跟著數十名掛了彩的府內衛士。
刹那間,亂兵蜂擁而入,烏泱泱一片,少說也有二百來人,控制了整個前院。
火把照耀之下,兩員叛將當先開道,領著百余名亂兵,穿過前院和中庭之間的月亮門,狼突而入。
這兩員叛將,呂布都認識。
他們正是郝萌與曹性,分別擔任河內郡士兵的正副將領。
熟悉三國歷史,呂布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暗中做了部署。
本想先下手為強,卻被他們搶了先。
“站住!”在雙方距離一百步左右的時候,呂布縱聲質問,“你們這些人,深更半夜不睡覺,跑來我這幹什麽?”
“這你都看不出來?”聳了聳肩,郝萌哂笑道,“該不是溫侯沉迷酒色,把眼睛弄瞎了吧?”
說罷,亂兵哄笑一團。
“一派胡言!”無名火起,呂布怒道,“我平常待你不薄,為什麽要背叛我?”
“背叛?”挽了個刀花,郝萌譏諷道,“如果我這也算背叛的話,你兩次手刃義父,又算什麽?禽獸?畜牲?”
“放肆!”暴喝一聲,呂布正色道,“我殺丁原,那是因為他嫉賢害能。
我殺董卓,那是因為他禍亂朝綱。
而你,跟我不到兩年,就從別部司馬,一路升到中郎將,還不滿足?
東出武關之後,我一心想要聯合諸侯,共討李傕郭汜,可是關東牧守根本不拿漢家社稷當回事,非但無心討賊,反而企圖置我於死地。
攪亂天下的,正是這幫相互殘殺的混蛋,而不是我呂布。
我沒有丁原、董卓之罪,你又憑什麽來造我的反?
倒是郝萌你,身為我麾下大將,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還要帶頭造反,敢問一句,義字何在?
起兵這麽多年,臉皮厚的人我見得多了,像你這般無恥的,倒是稀罕!”
呂布這番話理正辭嚴,亂兵一時嘩然。
“肅靜!肅靜!”好不容易安撫住嘈雜的亂兵,郝萌咆哮道,“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實不相瞞,我已經投效淮南袁公,殺了你,我就是徐州之主!”
“就憑你?”
“我是打不過你,但他們可以。”說完,郝萌把大手一揮,身後的亂兵張弓搭箭,對準了呂布。
絲毫沒有畏懼之色,呂布挺身向前,厲聲道:
“叛亂可是大罪,就算你們自己不怕死,難道你們的父母妻子也不怕嗎?”
“我們既然來了,就不怕,怕了就不來!”冷哼一聲,郝萌大笑道,“只要我一聲令下,立刻就會萬箭齊發,就算溫侯神勇,能耐我多少箭矢?”
“真是好良言難勸該死鬼!”橫刀在前, 呂布淡然一笑,“想殺我,那就來吧!”
“上!”郝萌向身邊的曹性使了個眼色。
曹性立刻帶著十幾名頂盔摜甲的亂兵前來行凶。
與此同時,呂布感覺有人在身後扯了一把他的衣袖,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個報事的小兵。
“將軍,這個給你。”
“你倒是機警!”見是自己的方天畫戟,呂布呵呵一笑,“收拾這些狗賊,還用不著它。”
說完,他不緊不慢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瓷杯來,信手一拋,在夜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飛蛾撲火般撞向青石地面。
嘩啦一聲,摔得稀碎。
余音未散,數百名甲士,從中庭左右兩廂飛奔而出。
槍盾兵在前,弓弩手在後,把亂兵左右圍住。
領兵大將,正是張遼。
他親自帶領甲士護住呂布,隨即高呼道:
“郝萌、曹性造反,我奉溫侯之命,前來平叛。
附逆將士聽著,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經此一遭,亂兵喧囂。
郝萌懵了。
曹性和身後的十幾名亂兵,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傻在原地。
到底是血海中拚殺過來的將領,短暫的愣神過後,郝萌率先反應過來。
他明白,此刻大勢已去,唯有速退,方有生路。
但他也不過分害怕。
因為他留有百余名士兵,把守著前院和府門。
只要奮力殺回前院,生路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