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指揮騎兵,用楔形陣衝擊正在行軍的劉備主力部隊。
松丘以東到敵軍的距離,最遠不過三百步。
緊鄰前軍的行軍位置,是最危險的。
衝擊此處的重任,自然由呂布領銜擔當。
他身處楔形陣的箭頭位置,高舉方天戟,一聲令下,六陣齊出。
他們曾笑傲疆場。
他們曾無堅不摧。
當號令在耳邊響起,他們心中的殺意,立刻如颶風般肆虐。
鐵蹄激起的煙塵,滾滾向前,宛如一片迷霧之海,將一切吞沒在朦朧之中。
敵軍遠遠望見,心中的驚恐,放大了他們的瞳孔,麻木了他們的手腳。
對騎兵來說,二三百步的距離,頃刻就到。
敵兵下意識舉起手中的長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徒勞。
呂布縱馬衝殺,手中的方天戟,宛如翻土之犁,攪得敵兵溝壑縱橫,不成隊列。
敵兵尖叫著,四散奔逃。
可是,他們逃不多遠,就會發現,身後不遠處,也有一隊如狼似虎的殺神,擋住了去路。
既然前路被斷,後路難逃,那就往側面跑吧。
一開始,他們的確跑了一裡多遠。
這下總算逃出生天了吧?
可惜,並沒有。
因為,就在他們的東邊,烏泱泱來了一大群人。
那是張遼的部隊,步騎兵都有。
這些人面目猙獰,呼號呐喊。
而且一聽就知道,對面喊的不是好話。
因為他們喊的是:活捉劉備!生擒大耳賊!
於是,潰兵們不得不掉頭向西,被壓縮在寬不到一裡的范圍內,不知所措。
與此同時,敵人的前軍開始行動。
劉備從千人方陣中,變換出一個二百五十人的小方陣,調轉身姿,企圖向後支援。
之所以沒有全軍回援,是因為前軍也即將面臨攻擊。
高順的陷陣營正邁著鏗鏘的步伐,向他們殺來。
陷陣營二十五人一排,共二十排,皆甲胄在身,長矛在手,高視闊步,齊聲喊殺。
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在陷陣營的側後,還有許耽派來的二百五十名丹陽軍。
他們也是二十五人一排,共十排。
每人皆左手持盾,右手握刀。
他們齊步向前的同時,還以刀磕盾,發出的聲音,砰砰作響,聽起來既沉悶,又壓迫感十足。
敵軍主力,現在被西、東、南三面襲擊,不得不各自為戰,無法協調統一,戰鬥力大大下降。
當然,也不是所有戰場,呂布都佔據上風。
他鑿穿敵陣後,自東向西發起二次衝鋒的時候,看到了危險的一幕。
張飛和糜竺帶領一隊步騎兵,已經推進到距離戰場三百步左右的地方。
在那裡,陷陣營一部和魏越帶領的騎兵正奮力阻擊。
但是看情況,顯然不是很妙。
張、糜二人或許已經探知主力遭到襲擊的消息,遂以孫幹部敵住陷陣營大部,再率本部人馬瘋狂馳援劉備。
他們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進攻勢頭非常凌厲。
呂布不敢怠慢,再次躍馬入敵陣。
他必須一舉擊潰敵兵,不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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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站在高處,看著稀碎凌亂的戰場,心如刀割。
他原本已經通知呂布,三日後決戰。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當呂布帶人來到城下偵查之時,他心中的憤怒如噴發的火山,怎麽也按捺不住了。
本來,他還想勸張飛不要出城。
可是,當想到自己的兄弟一個一個被砍了腦袋,凶手還敢跑到城下來耀武揚威時,他抓在三弟胳膊上的大手,松動了。
復仇,必須復仇!
三日太久,現在就動手!
他不顧糜竺的反對,臨機獨斷,下達了作戰部署。
這是一個看起來完美的計劃。
突襲歌風台,乃攻敵之所必救,可調動敵主力部隊前去支援,從而分散正面戰場的壓力。
當他得知張遼出動,計謀得逞時,欣喜若狂。
於是,他下達了包圍呂布,徹底斷絕敵軍指揮的命令。
當斥候來報,呂布被包夾之時,他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第三道命令,他下給了自己。
他親率主力,直撲沛人聚,那裡是敵軍主力陷陣營屯住的地方。
只要消滅掉這股敵軍,他就有必勝的把握。
可是,事態發展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呂布不僅跳出了他的包圍圈,還發動了對自己側翼的突襲。
並州鐵騎如犁庭掃穴一般,將他的部隊撞得粉碎。
而他的進攻對象也變成了進攻自己的對象。
陷陣營、丹陽軍磨刀霍霍,都想在他身上一試鋒芒。
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張遼部居然也從東面殺了過來。
這意味著劉琰、糜芳的軍隊已經徹底失敗。
他瞬間失去了繼續指揮作戰的念頭。
事到如今,就算他把傳達命令的旗幟揮舞得再高,甚至揮破了,都不會有人再看一眼。
每個人都在逃命。
就連僅存的七百余人組成的方陣,也開始喧嘩不聽號令。
不少士兵已經偷跑出列,不知去向。
他突然覺得腦袋一陣眩暈,視線開始模糊。
自淮南戰敗以來,這六千人是他千辛萬苦才拚湊起來的隊伍。
這一次,又要灰飛煙滅了。
上一次戰敗時,還有糜竺可以支持他,一次性給了兩千奴客,他才得以東山再起。
可是這一次呢?
誰又能拯救他於浩劫之後?
一名斥候縱馬奔至近前,慌慌張張道:
“報使君,大事不好了,呂布已殺至不足二百步外!”
也許是債多了不愁,劉備聽後,並無多大反應,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他無數次面臨絕境,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
絕境有一種魔力,總能讓他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他相信,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拔出雙股劍,跳上的盧馬,決定以死相拚。
可就在催動戰馬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兩個人。
一個是張飛,血葫蘆一般,露出兩隻銅鈴般的大眼睛,一路跑,一路喊:
“兄長莫怕,張飛來也!”
另一個是糜竺,背上三支箭,肩膀數處傷,同樣大喊不止:
“使君,糜竺來也!”
患難見真情。
劉備望見二人,心中莫名一陣溫暖,心道,今天就算死在這裡,也不枉此生了!
他劍指蒼穹,高聲道:
“三弟,子仲,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