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統兵,自下邳大寧驛出發,於正午時分,到達高遷亭以北地區。
他一馬當先,但凡遇見淮南兵的斥候,皆殺之。
奔馳之中,遙見一隊軍兵踉蹌而逃,身後跟著一夥追兵。
呂布策馬向前,高聲問道:
“爾等是何人?”
秦宜祿望見赤兔馬,欣喜若狂,道:
“吾乃秦宜祿。
淮南兵窮追不舍,君侯救我!”
呂布縱馬挺戟,殺散追兵,問道:
“魏續將軍何在?”
秦宜祿道:
“尚在陣中。”
呂布放眼南望,只見一裡多地外,八個方陣困住一隊軍兵,料想必是魏續等人。
他環顧四周,僅十余名騎兵相隨,余皆尚在途中。
但見魏續等人左衝右突,終不能出。
若不及時搭救,恐遭覆滅。
他對成廉道:
“吾帶人去救魏續。
汝與秦將軍在此勿動,待後續部隊到達後,聽吾命令行事。”
成廉道:
“敵兵勢大,如何可救?”
呂布道:
“且看我如何破陣!”
話音未落,赤兔馬已然飛出。
十余名騎兵緊隨其後,揚蹄而去。
呂布瞅準魏續突圍的方向,縱馬狂奔,距敵五十步,彎弓搭箭,矢透敵身。
而後,他撥轉馬頭,與敵陣平行而馳,馬作流星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敵陣腹背受敵,士兵如多米諾骨牌一般,挨個倒下。
其余騎兵,有樣學樣,皆掠陣而過,且馳且射,箭無虛發。
敵西北方二百人的方陣,本就只有十排,一輪騎射下來,折損三成,頓時大亂。
魏續趁機搖旗呐喊,率領士卒,橫衝直撞,逼得對面節節後退。
敵西面和北面方陣見勢不好,側擊而來。
呂布立刻下令,將所帶騎兵,劃為三組,分擊三陣。
敵皆持盾握戟,沒有弓箭,只能被動挨打。
幾番纏鬥,漸漸不支。
而騎兵尚能往來馳騁,不曾少歇。
呂布見敵西北方陣隊列已然松散不堪,遂命身後騎兵,棄弓換矛,準備衝陣。
他手持方天戟,身處箭頭位置,與身後的五名騎兵組成一個小型的楔形陣,奔對方陣角處,斜衝過去。
刹那間,敵陣西北角如遭斧劈刀砍一般,與主陣斷聯。
而後是東北角、東南角、西南角……
敵西北方陣大亂。
魏續等人見呂布縱馬破陣,好似虎入羊群,頓覺生還有望,皆奮臂大呼,殺得血灌瞳仁,終於突破重圍,逃得性命。
呂布見被圍將士已然無虞,又見敵陣頻繁調動,知道必有一場更大的戰鬥等著自己,再在這裡耗下去,恐誤大事。
於是,他呼哨一聲,收兵撤隊。
橋蕤早已從斥候口中得知,呂布親率騎兵趕來救援。
要說他一點也不害怕,那是胡扯。
尤其是,他沒有料到,呂布會來得這麽快。
兵圍下相之時,張勳還告訴他,呂布在郯縣,一時半會回不到下邳。
這才屁大一會,人家不但回來了,而且還帶兵殺了過來,怎能不讓他吃驚。
當然,他也不是吃素的。
眼見對面都是騎兵,而腳下又是平川曠野,利騎而不利步,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結陣。
於是,趁呂布救援秦宜祿和魏續之時,他開始調動軍隊。
首先,將之前圍攻魏續的正南、西南、東南三個方陣撤回,與三百預備隊,組建一個九百人的方陣,三十排三十列,余下一百人作為中軍護衛,環繞在指揮車旁。
而剩下的五個方陣,因為離中軍較遠,來不及撤回,只能就地重組。
刨除死傷,勉強組建了一個九百人的方陣,同樣是三十排三十列,由副將荀正負責指揮。
重組後的兩個大陣,一個在北,一個在南,相距三百步左右。
但橋蕤沒有下令進攻。
因為對面尚在一裡地外,步兵方陣跑步去進攻騎兵,那是作死。
當然,他也沒敢逃跑。
騎兵環伺之下,步兵想要逃跑,同樣是作死。
他只能等在原地,靜觀其變。
呂布救出魏續等人後,其余騎兵已經到齊。
魏續在眾人中,一眼瞅見了秦宜祿,餓狼一般,撲了過去。
他二話不說,舉拳便打,一邊打,一邊惡狠狠道:
“好小子!
我讓你跑!”
呂布趕忙製止,問清緣由後,哈哈大笑道:
“秦將軍三度變陣,先攻敵之所必救,而後虛晃一槍,逃出生天,真神來之筆。
令妻乃一婦人,竟有如此見識,難得,難得啊!
他日有幸,吾當親自登門拜會才是。”
魏續沒好氣道:
“什麽神來之筆,狗屁!
他那是把我賣了。
要不是我拖住敵兵,他能逃得出去?”
秦宜祿道:
“吾妻有言,好死不如賴活著。
若不能同生,則能生一個是一個,總好過同死不是。”
魏續見他還敢狡辯,掄起拳頭,又要動手。
呂布厲聲道:
“住手!
有本事,就去揍淮南兵,在這逞什麽能耐!”
成廉也勸道:
“老魏,拉倒吧。
秦將軍要不是腦袋好使,他能活到現在?
眼下大敵當前,還是想想怎麽破敵才是。”
魏越見自己這個弟弟,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
“汝丟城喪師,君侯尚未責怪。
爾有何顏面,敢在此放肆?
一邊待著去!”
說完,他又問呂布道:
“君侯,敵軍結陣自守,吾等是戰是走?”
呂布笑道:
“你說呢?”
“這……”
成廉道:
“莫非君侯要戰不成?”
秦宜祿也驚道:
“吾等只有百余人,如何能敵千軍之敵?”
呂布道:
“吾此次前來, 所帶百人,皆一人雙騎。
人手弓兩張,箭九十支,騎矛兩支,環首刀兩把。
裝備數量倍於平日,汝等可知,此為何故?”
魏越道:
“君侯是要吞滅這股敵軍?”
呂布點頭道:
“正是!
秦將軍隻道我兵少,不過百余人。
豈不聞百騎環繞,可裹萬眾,千騎分張,可盈百裡耶?
橋蕤麾下區區兩千之眾,何足道哉!
況自袁兵渡淮以來,未嘗敗績。
今吾自來,若不戰而退,豈非徒增敵之氣焰,煞滅我軍威風耶?
是以此仗必打,且隻許勝,不許敗。”
成廉道:
“敵已結陣,戈戟森列。
吾若奔突,其必攢戟來刺,於我不利,奈何?”
呂布道:
“此事易耳。
敵兵密邇,絕我奔突,則可環騎繞陣,時發一矢,使敵勞動。
相持稍久,敵必渴乏,或饑餓難忍,不容不動。
敵陣已動,吾並不逮擊,以逸待其疲困,而後衝入,必能大破敵陣。”
成廉、魏越聞聽此言,皆拱手道:
“君侯妙策,吾等不及!”
魏續道:
“橋蕤猖狂已極,若不挫其鋒銳,則我軍威難振。
若開戰,吾請為先鋒!”
秦宜祿也道:
“吾妻有言,大丈夫,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今君侯運籌帷幄,使吾等敢以百騎折敵千軍,幸也!
若開戰,余亦請為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