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面對昌尨和周球的爭論不休,心裡七上八下,不是個滋味。
明早就要入城,而大部隊遲遲未到,裡應外合的破城計劃幾乎宣告破產。
沒有足夠的兵力,昌尨的埋伏計劃無法實現,而周球的釜底抽薪之策也無從談起。
換句話說,如果有足夠的兵力,無論哪一種計策,都是好計策。
現在的情況,真正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如果硬要冒險,這百來號人,包括他自己,恐怕一個也別想活著回去。
風險大過收益,這買賣是堅決不能乾的。
可明早不入城的話,就會引起昌豨的警覺,結果也好不到哪兒去。
高順、張遼、許耽、章誑,你們是遊山玩水還是出來打仗呢?
還有那個魏越,讓他帶人去聯絡主力,結果自己也音信全無,跟消失了一樣。
怎麽辦?
中止計劃,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萬萬不能。
開弓沒有回頭箭。
他呂布現在能自稱徐州牧,靠的就是能征慣戰。
手下那幫虎狼一般的將領,也是懾於他的威名,才肯俯首聽命。
一旦戰場失利,勢必會大大削弱他作為主公的威信。
一個失去威信的主公,等待他的,絕不會是同情和憐憫,而是背叛和死亡。
誰能保證麾下的某個將領,不會成為下一個郝萌?
呂布越想,越是腦袋疼,再加上勞累過度,已經好幾天沒有合眼了,不知不覺中,竟然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聽見有人瘋狂砸門。
“報!君侯,大事不好了,我們被包圍了!”
就這一句話,讓呂布猛然驚醒。
他騰身而起,提畫戟就往外衝,迎面碰見正匆匆趕來的成廉,急問道:
“出了什麽事?”
“稟君侯,他娘的,這大雨天的,竟然有一幫混蛋,摸黑把驛站給包圍了。
幸好我布置在驛站外圍的崗哨發現得及時,宋將軍正派兵加強防守呢。”
“多少人?”
“不少,怎麽著也有個三四百的樣子。”
“動手了沒有?”
“還沒有,正向驛站這邊集結。”
呂布暗道不好。
莫非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昌豨調兵反擊來了?
又一想,不至於。
寒山一戰,全殲敵軍,除生擒兩人外,其余全部殺光了。
到驛站之後,又立刻封閉四門,集合全部人員,派兵看守,一個也沒有放出去。
昌豨又從何渠道獲知消息呢?
難道身邊有內鬼?
如果有的話,那隻可能是嚴峻。
他此前曾潛入彭城,打探城內消息,是有告密機會的。
但觀此人行徑,不像是內鬼。
更何況他本就是棄官而逃之人,沒理由突然掉頭給昌豨賣命。
不管了,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好了。
呂布不再多想,吩咐眾將士,上牆、登房、堵門,做好了戰鬥準備。
他背背弓箭,手提畫戟,踩著竹梯,噔噔噔,上了門房的屋頂,匍匐在屋脊內側,手搭涼棚,親自觀察敵情。
夜晚,再加上暴雨,能見度實在太差,根本看不清楚。
他只能趁閃電劃破夜空之時,伺機瞅上兩眼。
這夥人分三隊,一隊騎兵,兩隊步兵,正分頭向驛站四周展開,動作非常專業。
呂布攢足氣力,暴喝一聲:
“站住!
爾等是何人,竟敢偷襲驛站,再不停下,想做箭下冤鬼嗎!”
說著,把手一招,埋伏在屋頂和牆頭上的弓箭手,齊齊彎弓搭箭,作勢欲射。
這一招,明顯是虛張聲勢。
呂布人少,卻故意演這麽一出,就是要讓對方知道,他們早有準備,期望這夥人能知難而退,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本沒抱什麽希望,效果卻出奇的好。
一位騎兵將領,先是下令停止了進攻,然後策馬越眾而出,對著屋頂大喊:
“喂!喊話那人,可否報上姓名?”
呂布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這雙方打仗呢,問這幹啥。
不想暴露身份,他胡謅道:
“吾姓林,名衝,字豹頭,汝是何人?”
那人聽見,並不作答,策馬便走,還沒走幾步,又轉回原地,再次高喊:
“喂!方才那人,你是哪裡人氏?”
呂布信口胡說道:
“吾祖籍京師洛陽。”
那人聽見,搖了搖頭,正要舉手示意進攻繼續,忽又猛然放下,第三次高喊道:
“汝少年之時,最喜歡在哪條河裡摸魚?”
呂布見他如此發問,頗感蹊蹺,正想再瞎編一個,又覺得沒必要,就算說出來,這徐州地界的人也肯定不知道,便如實答道:
“石門水。”
沒想到,那人聽後,哈哈大笑道:
“敢問你是溫侯呂將軍嗎?我是魏越啊!”
呂布一聽是魏越,大吃一驚,心道,這可能嗎?
這小子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到了?
他現在可是帶領孤軍深入敵境,一切都要以謹慎小心為上,千萬不可造次,於是便沒有正面作答,而是反問道:
“爾自稱魏越,可還記得,八歲那年,在石門水中嬉戲時,偷了誰家姑娘的裙子?”
那人聽見,再次哈哈大笑道:
“那還用說,當然是阿花的了。
溫侯,莫要懷疑了,我就是魏越!”
事情到此,呂布基本能確定,那人果然是魏越。
成廉在一旁也嘿嘿笑道:
“君侯,沒錯,是魏越那小子!
我倆乾不出這破事來!”
呂布如釋重負,哈哈大笑道:“快開門!”
雙方見面。
呂布一看, 好家夥,不只是魏越,還有陷陣營的左曲長王興和右曲長殷通,頓時喜出望外。
雖然分別沒幾日,但現在正是緊關節要的時候,見了面就顯得格外親熱。
成廉一拳砸在魏越肩頭上,笑罵道:
“你這老小子,死哪去了,怎麽現在才到?溫侯都要急死了。”
魏越道:
“哎!別提了,老兄,趕緊進屋,等會再說吧。”
於是,眾人步入驛站。
安頓妥當之後,呂布問魏越道:
“你們是怎麽摸到這裡來的?”
魏續道:
“高將軍吩咐我們先行渡河,搶佔石佛山,好為大軍渡河做準備。
我帶人渡河之後,發現除了石佛山,還有個驛站在邊上,就想著一鍋端了算了,沒想到在這裡碰到君侯。
要不是你家鄉口音甚重,我也夠機靈,咱們差點刀兵相見,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眾人聽完,哈哈大笑。
呂布問道:
“你們來了多少人?”
“四百多吧,除了我手下的十幾名騎兵,其他都是陷陣營的兄弟。”
“主力現在何處?”
“就在泗水北岸。”
“什麽時候到的?”
“昨天下午就到了,大軍兵分三路,陷陣營在石佛渡,張將軍在鳳凰渡,丹陽軍在昆吾渡。
原本打算當晚就渡河的,可惜下了大暴雨,浮橋被衝毀了,隻過來了一小部分。”
呂布點點頭,心道,有這些人也差不多夠了。
昌豨,你就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