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問明情況後,尋思著再睡一會兒。
他喜歡養足精神後,再砍人,那樣效率更高一些。
但是抬頭看了看天,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他立刻打消了睡覺的念頭。
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在天亮出發以前,他必須制定好作戰方案。
沒有預案的事情,十有八九都不會成功。
他喜歡謀定而後動,而不是事到臨頭,才著急忙慌地左支右絀。
議事地點就在他的房間內。
幾個重要的將領,成廉、魏越、宋憲、王興、殷通、嚴畯都在。
眾人圍著書案坐定。
呂布掏出刺曹事先提供的作戰地圖,先遞給嚴畯,讓這個熟悉彭城地理的土著先看看,有沒有錯漏的地方。
嚴畯做了部分修改,算是確保了地圖的正確無誤。
呂布最早制定的作戰計劃是裡應外合,現在看來,有些難以實施。
因為主力部隊尚未渡過泗水。
就算渡過泗水後,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在城外集結完畢。
這是不利因素。
有利因素也有。
那就是眼下可供使用的部隊,人數大大增加。
其中有王興、殷通帶來的陷陣營四百余人,宋憲部一百余人,以及五十名騎兵。
這些部隊,攻城是萬萬不能的。
但是以昌尨、周球為先導,騙過外城南門的衛兵,順利入城,機會還是很大的。
關鍵是入城以後的安排。
死等大部隊到來,顯然是不行的。
這中間的時間差,變數實在太大。
他不可能等在城門處,啥都不做。
萬一昌豨反應過來,他等於是自己把自己送上了不歸路。
綜合嚴畯、昌尨、周球提供的情報,明天上午巳時左右,昌豨會率領王宮衛隊,出金城南門,經南山大街、戲馬台東街,前往戲馬台,主持獻禮儀式。
從金城南門到戲馬台,全程不過兩裡多路。
這一段是彭城最繁華的區域,人口眾多。
其中,南山大街這一段路程稍長,大約一裡半。
這段路的東側,自北向南,依次有平康坊、安康坊和豐康坊三個大坊。
其中,最北面的平康坊,其北部坊牆以北,就是金城的南牆。
安康坊與豐康坊之間的大街就是戲馬台東街,這條街道是東西向的,橫穿南山大街後,一直向西延伸到戲馬台上。
戲馬台是彭城內的製高點,高十仞,上面是一塊很大的平地,廣數百步,四面都有上台的坡道。
此台最初由西楚霸王項羽所築,主要用來搞閱兵和各種儀式。
昌豨本是死不要臉地跟呂布索要錢財,卻厚顏無恥地舉辦獻禮儀式,無非是想在他人面前出出風頭,表明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不信?
你看,奮威將軍、假節、儀同三司、溫侯呂布都得上趕著來巴結。
呂布思量了一會,開口道:
“諸公,我的想法是這樣。
根據情報,昌豨並未規定,我們何時到達戲馬台。
按常理推斷,只要在他之前到達就可以了。
所以明天天亮,我們可以早點出發,提前在南門外等候。
同時由昌尨或周球帶隊,騙過外城的城門守衛,先行入城探聽昌豨動靜。
等昌豨一行全部出了金城以後,我們再入城,以免打草驚蛇,讓他提前發覺後,跑了。
進城時,由宋憲部解決城門守衛,並固守外城南門。
為防不測,魏越需率三伍騎兵在南門之外往來遊弋,一方面負責警戒,一方面方便與主力部隊取得聯系,催促他們盡快前來支援。
戲馬台是彭城南部重蔽,佔據這裡,可以俯察整個城內動向。
入城後,成廉需立刻率四伍騎兵和一隊陷陣營將士,搶佔戲馬台,然後原地防守待命,並及時向我通報敵人動向。
昌豨的王宮衛隊,本有一千人。
寒山一戰,報銷了二百多,余下不足八百人。
他明日出城的話,恐怕不會全數帶出,必定安排部分士兵留守金城。
料敵從寬的話,他最多也就能帶出來六百余人。
即便如此,在南山大街上,正面相遇的話,我軍也無必勝之把握。
敵人能戰則戰,不能戰,則退回金城,回旋余地很大。
我意,必須斷掉其退路,把昌豨一行堵死在南山大街上,讓他前進不能,後退不得。
如此,才能一舉破之。
昌豨從金城南門出發,沿南山大街,一條直線,直奔戲馬台東街與南山大街的十字路口。
他需要在這個路口向西轉彎後,才能繼續向前,趕往戲馬台。
因此,這個十字路口至關重要。
入城後,王興將軍需率兩伍騎兵和三隊陷陣營將士,快速趕到那裡,把它給徹底堵死,不能讓他前進一步。
與此同時,殷通將軍需率余下的一伍騎兵和兩隊陷陣營將士,向東秘密迂回至平康坊與安康坊之間的大街上,待王將軍接敵後,再突然殺出,擊其側翼,分割包圍敵軍,使其首尾不能相連,再伺機殲敵。
斷敵歸路這件事,至關重要,也最危險,由我親自帶兵前去。
若昌尨、周球能僥幸賺開金城南門,那敵軍就再無退路,必敗無疑了。
而一旦賺城失敗,我將分兵作戰,北防金城以內衝出的救援部隊,南擊昌豨之後衛。
若能一舉擊潰敵軍,則我等亦可暢飲軍功酒,笑擁美嬌娘了。
爾等以為何如?”
眾將聽他布置得井井有條,考慮得也十分周到,紛紛點頭稱是。
唯嚴畯面色凝重,憂道:
“君侯運籌帷幄, 如親臨戰陣,卑職佩服。
然斷敵退路,非同小可。
金城城牆高大堅固,平日防守嚴密。
就算昌尨、周球肯真心助我,未必就能賺開城門。
更何況,此二人一向品劣德薄,鋒矢交錯之際,恐難依靠。
又或者,彼二人入城後,臨陣反戈,困將軍於城內,則萬事皆休矣。
一點拙見,望君侯思量。”
眾將聽他這麽一說,紛紛站起,高聲喊道:
“君侯,既然如此危險,不如讓我去!”
“我去!”
“讓我去!”
“……”
呂布哈哈大笑道:
“汝等都打住。
這麽多年,但凡最危險處,我何曾讓你們去了?
這一次也不例外。
曼才所說雖不無道理,然大丈夫辦事,當如胡蘆菔就酒一般,嘎嘣脆,豈能因危險之故,而踟躕不前?
縱然昌、周二人懷有異心,我自多加防備就是。”
次日天明。
除留少量軍兵看守驛站人員外,其余人員盡數出發,前往彭城。
二裡多的路程,眨眼就到。
呂布按計劃,派士兵跟著周球前往城內打探昌豨動靜。
可是奇怪的事情來了,直到巳時二刻,也不見昌豨等人的蹤影。
巳時四刻,還沒有。
巳時六刻,仍然沒有。
面對突發狀況,眾將紛紛焦躁不安起來。
呂布心裡也直犯嘀咕。
明明近乎完美的計劃,難道第一步就要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