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光。
呂布策馬緩緩向前。
成廉、魏越等人隨後跟進。
何昌勒馬立於吊橋之上,但見一人從黑暗中走來。
他鐵甲長袍,豐神俊目,手中方天戟,光芒萬丈,胯下赤兔馬,神采飛揚。
夜風吹起他的戰袍,飄向遠方,仿佛雄鷹即將騰空的翅膀。
他的身後是無盡的黑夜,卻又像有千百萬雄兵,在悄悄隱藏。
何昌感受到了強烈的威壓,心中開始咚咚亂跳。
他的戰馬秉性驕烈,卻在這一刻,選擇了倒蹄向後,試圖以此向心中的強者,表達無聲的敬仰,如同它的主人一樣。
何昌問身後的糜芳道:
“子方,彼即溫侯耶?”
糜芳笑道:
“這普天之下,有這般英雄之氣者,舍溫侯其誰!”
何昌不再猶疑,忙驅馬向前,道:
“吾當下馬,親往迎之!”
呂布遠遠望見了糜芳,心中已是放心大半。
又見那騎馬之人下馬步行而來,想必就是王府中尉何昌。
他立馬站定,等其前來。
可是,恰在此時,就聽見城門內有人高呼:
“來人啊!有人投敵了!”
這一聲喊叫,如同晴天霹靂,在每一個人心中炸裂。
糜芳、何昌以及城門處的所有守兵,一時間全都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們呆若木雞之時,一道紅色閃電,倏忽而過。
呂布馬到之處,守城將士紛紛退避。
眨眼之間,赤兔馬已衝到城門之內。
那喊叫之人,還沒來得及閉上嘴巴,就覺得心口一涼,頓時呼氣多,吸氣少,難受極了。
雖然痛苦,卻並不長久。
下一秒,他就飛上了天空。
再下一秒,他又墜到了地面。
不動彈了。
呂布挺戟向前,喝道:
“敢擅動者,殺!”
那些被呼喊聲引來的士兵,約有百余人,竟齊齊立在原地,無一人敢喧嘩者。
此時,何昌、糜芳等人也已趕到。
何昌深深一揖,道:
“君侯神威,順之拜服!”
呂布笑道:
“俗雲,識時務者為俊傑,正謂汝也。”
何昌喜道:
“得君侯之譽,吾不勝榮幸之至也!
君侯,王宮在這邊,請!”
說著,他翻身上馬,要親自在前引路。
呂布道:
“中尉且慢。
王宮之事,自有成廉、魏越負責。
汝可引此二人前去。
吾聞這城中尚有不明事理之人,意圖抗我大軍。
待吾處理完此事,再去王宮,與大王相見不遲。”
何昌道:
“君侯所言,莫非是唐茂?”
呂布道:
“正是。”
何昌一心想邀得頭功,不想他先去別的地方,遂道:
“今城門在我手中,大軍也已進城。
料一個小小的唐茂,還能翻天不成?”
呂布道:
“中尉須知,兵者非常事。
那唐茂麾下之兵三倍於汝,此等強賊,焉能不預先除之?
吾意已決,勿複多言!”
說完,他吩咐眾將按既定計劃,分頭行動。
呂布帶著糜芳、許耽等人趕往唐宅。
路上,糜芳道:
“何昌貪婪,欲邀頭功,又與唐茂不和,故而不顧大局,力請君侯先去王宮。
此等小人,君侯宜防之。”
呂布道:
“雕蟲小技,如何瞞過吾眼。
只是,對付這種貪婪之人,那兩車厚禮大概不夠吧?”
糜芳苦笑一聲,道:
“別提了。
那兩車寶貝都讓曹少恢送給唐茂了。
收買何昌的錢,都是我自己借的。
足足兩千萬錢,兩千萬啊!”
呂布見他痛心疾首的模樣,笑道:
“錢不是問題。
你先借著,以後慢慢還。
只是那曹宏花了錢,卻為何不見了下文?他人現在何處?”
“這我就不知道了。”
其實,糜芳這話是在撒謊。
他之所以肯花如此大的代價,去收買一個王府中尉,是因為在陶恭祖主政徐州之時,曹家就與糜家不和。
糜家借迎劉備入徐之際,後來居上,曹家因此失意。
如今,劉備也倒了,糜家步了曹家的後塵,也失意了。
不過,同樣是失意,糜芳卻不似曹宏那般,在新主子面前,過分張揚自己追求上進的渴望。
因此,當進城之後,曹宏談笑間把兩車禮物都自作主張,送給
了唐茂時,糜芳就暗下決心,一定要給這個老匹夫一點顏色瞧瞧。
何昌開出的價錢,本來只有一千萬。
糜芳為了快曹宏一步,率先打開城門,好拔得頭功,便主動把價錢加到了兩千萬。
當然,前提是當晚就動手。
何昌見錢眼開,覺得反正哪天投都是投,不如多賺點錢。
於是,二人一拍即合,開門迎降之事,遂飛速而成。
當然,這些小九九,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對外人說的。
呂布見他說話之時,臉上的得意之色,壓都壓不住,隻覺得他與曹宏之間必有貓膩。
但具體是什麽,他又怎好開口去問。
就算問了,人家也不會回答。
於是,呂布道:
“汝既不知, 那就一起去唐宅看看。
搞不好二人都在裡面,那就有好戲看了。”
糜芳滿口答應。
他早就打聽清楚了,曹宏就在唐茂家中。
此一去,他就是要看看這個老匹夫的笑話。
果不其然。
當呂布命人撞開唐家大門時,經典的一幕出現了。
廳堂之內,燈火輝煌。
唐、曹二人喝得東倒西歪,衣衫凌亂。
數十名舞女,穿著皇帝的新衣,正瘋狂扭動身軀。
樂曲的調子,軟糯,粘滑,宛若無骨之柳。
當那些妖豔賤貨從身邊扭過時,二人從一攤爛泥,一躍而為運動健將,嗷嗷怪叫著撲了上去。
此情此景,就連堂外的衛兵見了,都忍不住咽下了可恥的唾沫,還不止一口。
呂布命許耽將二人揪到馬前,厲聲道:
“唐督將,雅興匪淺啊!”
唐茂早知他是何人,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
“君侯,我錯了!”
“錯哪了?”
“我……我該早點打開城門,迎君侯入城才是!”
呂布哂笑道:
“用不到你了!”
說完,他又面向曹宏道:
“少恢這把年紀,尚有如此精神,平時沒少喝牛奶吧?”
曹宏臉都紫了,忙賠笑道:
“是,君侯妙算,是沒少喝,嘿嘿……嘿嘿……”
“帶走!”
不想看見這二人惡心的嘴臉,呂布吩咐許耽道:
“去,把這家給我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