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沛。
歌風台。
劉備延頸南望。
張飛道:
“兄長,倦鳥已歸林,紅輪已墜山,回去吧。”
劉備道:
“二弟,吾近日眼皮跳動,甚於往日,不知何故?”
張飛道:
“如兄長這般目不轉睛,盯著遠方,便是二兄丹鳳之眼,恐亦難耐。
些許跳動,有何怪哉?”
劉備道:
“翼德休要胡說。
吾每遇大事,雙眼即跳動不止,百靈百驗。
今日複跳,必有蹊蹺。”
張飛不以為然,道:
“兄長休要唬人。
吾在涿郡之時,每逢屠豬,眼皮亦跳。
然屠豬乃家常便飯,蹊蹺何在?”
劉備雞同鴨講,岔開話題道:
“雲長何在?”
張飛道:“校場練兵呢。”
劉備道:“與我喚來,我有話說。”
須臾,關羽至。
劉備複以眼皮跳動之事告之。
關羽道:
“兄長休要自擾。
吾早有言在先,呂布匹夫,不足為慮。
彼若南征,不需兄長親去。
吾自提五百校刀手,破下邳,斬呂布,複奪徐州可也!”
劉備道:
“雲長休要狂言。
呂布雖莽,麾下能人尚多,不可輕敵。
其人現在何處,吾至今不知,出兵,恐遭失敗,不出兵,又恐坐失良機,愁腸百轉,難以自解。”
關羽道:
“此事何難!
糜竺掌機要,一問便知。”
劉備道:“子仲何在?”
關羽道:“縣衙計帳呢。”
劉備道:“與我喚來,我有話說。”
須臾,糜竺至。
劉備複以眼皮跳動之事告之。
糜竺道:
“使君休要過慮。
吾已收到消息,呂布早領大兵水陸齊下,不日就到淮北。”
劉備道:
“子仲休要大意。
呂布驍勇善戰,不與袁術刀兵相見,吾實不敢兵發下邳。”
糜竺遞上一封信,道:
“使君休要擔心。
彭城昌豨已通消息,呂布確已飲馬江淮。”
劉備看後,道:
“子仲休要草率。
昌豨狼子野心,其言不可輕信。”
糜竺遞上第二封信,道:
“使君休要煩惱。
吾自有暗諜佐證,呂袁之兵,正逐鹿淮水兩岸。”
劉備看後,道:
“子仲休要疏忽。
昌豨、李觀皆在彭城,其言恐非實情。”
糜竺遞上第三封信,道:
“使君休要愁悶。
吾在下邳亦有心腹之人。”
劉備看後,道:
“子仲休要欺人。
此簡僅有一半,吾不知其所載。”
糜竺道:
“使君休要煩憂。
不出幾日,余簡必至。”
劉備望見飛雲橋上,一馬如飛,道:
“那是何人?”
糜竺道:
“急如風火,必為信使。”
劉備道:
“雲長何在?與我喚來。”
須臾,雲長挾信使至。
劉備道:“汝是何人?”
信使道:“姓馮,名恂,字子誠。”
劉備道:“所為何事?”
馮恂道:“送信至小沛,面見玄德公。”
劉備道:
“吾便是劉玄德,汝有何說?”
馮恂道:
“十三郎差我傳話,囑公見信即行,切勿耽擱。”
劉備道:
“十三郎?此是何人?”
糜竺道:
“吾之心腹也。”
劉備接過馮恂手上的密信,拆開後,發現是半片竹簡,與先前那半片一合,念道:
“宜速進兵,勿疑。”
哈哈大笑,劉備道:
“吾道眼皮跳動,必有大事,翼德不信,今有何說?
雲長,即刻整頓兵馬,殺向下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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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大政殿。
文臣武將齊聚一堂。
呂布起身道:
“今彭城已克,然屬縣尚未知曉。
這曉喻諸縣一事,拖延不得。
我看這事,就由許先生去辦吧。”
許汜拱手道:
“腹心已失,量肢乾何能為也?
以吾觀之,諸縣可傳檄而定,君侯勿憂。”
呂布點頭,道:
“為免走漏消息,讓劉備探知,彭城以北的留、廣戚二縣,可暫不告知。”
許汜道:“唯!”
呂布又對宋憲道:
“汝前些時押送財物,過境呂縣。
彼縣令竟然索要賄賂,不給,就拒不放行。
此賊貪贓枉法,汝可率兵前去,將其逮捕入獄,依漢律嚴刑處置。
而後,傳我命令,讓治粟都尉侯諧兼任呂縣縣令,一體負責糧草轉運事宜,同時配合刺曹,將城內奸細一網打盡。”
宋憲道:“唯!”
輕咳兩聲,呂布又道:
“按計劃,大軍不日就要北伐小沛。
然彭城之內,尚有昌豨及其麾下軍隊,未作處置。
若拖延日久,必自生亂。
至於如何處置,方為妥當,我想聽聽諸公的意見。”
成廉、魏越等人道:
“早聽說昌豨勾結劉備,欲謀害君侯。
今被我等所擒,不殺何待!”
許汜、王楷等人道:
“昌豨罪惡滔天,死有余辜。
然天下紛爭之際,當厚遇降將,以示來者。
況泰山賊寇,如臧霸、孫觀等輩,皆為其黨。
彼若能曉喻諸賊,使其卷甲來投,亦將軍之羽翼也。”
劉耀、嚴畯道:
“昌豨雖暴虐無道,卻頗有些死黨。
若猝然殺之,恐引起軍中騷亂。
不如暫且免其罪過, 以觀後效。”
呂布見眾人都發言,唯有高順、張遼沉默不語,遂來到二人近前,道:
“二位將軍,意下如何?”
高順道:
“許、王二位先生所言,頗有道理。
只是吾聽聞昌豨此人,首鼠兩端,不甚可靠。
將軍若有心收為己用,需施些手段,方可確保無虞。”
張遼也道:
“吾與高將軍所見略同。
昌豨盜賊出身,向無廉恥之心,又慣於見風使舵,絕非易與之輩。
今日勢蹙,則違心降我。
明日我等遭難,彼必起而複反。
此等賊子,將軍不可不防。”
呂布知道二人所說,皆為肺腑之言。
但是考慮到,下邳所帶兵馬即將開赴小沛。
而彭城又不能無兵防守。
要防守,就不得不起用昌豨麾下的新降之卒。
然據劉耀所說,降卒中頗有些昌豨的死黨。
若此時殺了昌豨,則大軍走後,他的死黨確有滋生叛亂的可能。
如此,則彭城不穩。
糧草運輸也會受到影響。
前線作戰,而後方不穩,是極為危險的事情,他不能不有所顧慮。
呂布思慮再三,決定暫時饒昌豨不死,待打下小沛後再說。
至於降兵,他決定揀選精壯,分散編入陷陣營和張遼部,余皆作為守城部隊使用。
再保險一點,他甚至可以在出征時,把昌豨帶在身邊,隨時照看。
當然,帶與不帶,就要看昌豨投降後的態度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