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快馬自南門北上,經南關大街王興部,轉而向西,然後疾速奔上台頂。
那人下馬來到呂布近前,小聲叨叨了一番,又匆匆上馬離去。
呂布聽完,對成廉道:
“南門有事,我馬上要過去一趟。
這裡的戰事就交給你了,你行嗎?”
成廉心中一緊,道:
“行……”
呂布又道:
“這裡的騎兵,我也要全部帶走。”
成廉老臉煞白,道:
“我……我跟他們拚了!
但盼君侯早早回援!”
呂布道:
“我不會再來了。”
成廉雙眼盯著他,怔住了,囁嚅道:
“君侯……保重!
我若戰死,請焚我屍骸,歸葬石門水。
我不想在這徐州做個異鄉之鬼。”
呂布拍拍他肩頭,道:
“事不至此,勉之!勉之!”
說完,他提戟上馬,帶著二十五名騎兵,風馳電掣一般,奔向南門。
等到了地方,宋憲慌忙迎了上來,道:
“君侯,你那攻心計不好使啊,敵兵已經包圍南門了。”
呂布沒理他,徑直登上城樓,觀察敵情。
只見彭城兵手持火把和武器,列成兩個大方陣,把南門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士兵的喧囂聲震耳欲聾。
呂布仔細查看一番,心中已然有數。
至少有兩點是肯定的。
第一,攻心之計並非如宋憲所言沒有奏效,而是實打實地起了作用,至少眼前的軍隊人數只有不到八百人,遠不到兩千之眾。
第二,敵兵倉促調動,沒有準備好攻城器械,一時之間,無法攻城。
可以推斷,等攻城器械一到,奪城之戰就要開打。
這些人堵在門外,呼號呐喊,不過是虛張聲勢,拖延時間罷了。
宋憲見敵眾我寡,又被兩面夾擊,堵在戲馬台和南門之間的區域,動彈不得,嚇得臉都綠了,道:
“君侯,眼下怎麽辦?
要是主力再不趕到,我等皆為齏粉矣!”
呂布掃視了一眼眾人,發現士兵們的臉上皆有恐懼之色。
很顯然,他們的內心已被敵軍的氣勢給震懾住了。
這可不成。
打仗靠的就是士氣。
未戰先怯,一旦敵兵開始攻城,豈不土崩瓦解,一敗塗地?
至少,在主力趕到之前,這個城門絕不能陷於敵手。
他又仔細觀察了一下敵軍的陣形,發現敵左右兩軍方陣之間,相隔足有八十余步。
每個方陣內部,士兵間距皆在一步開外,心中立刻有了主意,轉身下樓而去。
宋憲小跑著跟了上來,追問道:
“君侯,你要幹什麽?”
呂布道:
“宋將軍,為我開門!”
宋憲大驚道:
“君侯,不可!太危險了!”
呂布哈哈大笑道:
“吾戎馬半生,遇到的危險何止千萬!
虎牢關下,黑山之上,敵兵皆不下十萬,敢問,擋我赤兔鐵騎者,今在何處?”
遂不聽宋憲之言,命騎兵列陣於門後。
他把全部二十五名騎兵,分為一伍兩什。
第一伍,為第一排,呂布自居其中。
第二什,五人一排,編為兩排,前後間距二十步。
第三什編排同第二什。
伍什、什什之間的間距皆為五十步。
之所以如此編排,是因為南門外一馬平川,地形開闊,非常利於騎兵奔突,可以適當放大騎兵之間的間距,增強衝擊威力。
若是叢林山道等狹窄地形,絕不可如此。
列陣完畢,呂布策馬立於陣前,高聲道:
“今敵兵欺我人少,嘈嘈然叫囂於城外,敢問諸公,怕也不怕?”
眾皆哄堂大笑。
“君侯!此等小兒,怕他何來!”
“鼠輩敢爾,不如屠之!”
“……”
呂布也笑道:
“諸公隨我南征北戰,數年間,衝鋒陷陣,百有余次,敢擋者,莫不折戟殞命,魂歸疆場。
今敵眾我寡,但不知諸公還敢抖昔日威風,隨我衝陣否?”
“敢!”
“敢!”
“……”
須臾。
吱呀呀,城門大開。
呂布一馬當先,衝過吊橋。
三組騎兵,旋風一般馳入敵軍方陣的結合部。
待行至過半,呂布撥轉馬頭,斜向殺入敵右軍方陣,第二什緊隨其後。
第三什則掉頭向左,斜向殺入敵左軍方陣。
宋憲從城樓上望去,只見兩支騎兵猶如兩把銳利的鋼刀,硬生生砍掉了敵軍方陣的兩個角部。
敵軍自謂人多,不料呂布等人竟敢衝出城門,一時間陣形大亂。
這夥人本就缺乏訓練,又疏於戰陣,根本沒有野戰的能力。
此前聽聞謠言,逃跑的包袱都背好了。
無奈,家人早就被昌豨扣做人質,這才不得不奉命行事。
他們也根本沒打算攻城,隻想在城外站一會,吼兩聲,好保全家人性命。
誰知道,吼的聲音太大,惹惱了對面,竟招來一場無妄之災。
呂布本沒打算重創敵軍, 隻想用衝突敵陣的方式來提高士氣。
但是反覆衝了幾次之後,他改變了主意。
這夥人壓根沒有抵抗之心,戰馬所到之處,紛紛退避,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那還客氣什麽?
不回了。
乾吧。
殺念一起,頓時人頭滾滾。
不到半個時辰,八百多人,或死或逃,只剩下了一小半。
呂布往來馳騁,暴喝道:“降者免死!”
眾人於火光中見他頭頂鐵胄,寶甲罩身,手持畫杆方天戟,坐下赤兔千裡駒,威風凜凜,如天神一般,紛紛撇刀扔槍,跪伏於地。
宋憲在城頭上望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場滅頂之災,竟被他輕松化解。
他原本萎靡的精神,頓時一掃而空,不由自主地跟著大叫道:
“降者免死!”
士兵們聽見,嗓子眼也有點刺癢,皆隨其大喊。
一時間,喊聲震天。
呂布收攏軍隊,命降兵就地待命。
在沒有抓住昌豨之前,他無論如何也不敢把這夥人押進城裡,或是收為己用。
他們別的本事沒有,擾亂軍心的能耐比誰都大。
城內正在激戰,經不起這幫大爺的搗亂。
但是,就這麽看著,也是不行。
昌豨正像瘋狗一般進攻戲馬台,若不及時回援,萬一成廉頂不住攻勢,那就糟了。
他正著急,忽見石佛山那邊,亮光點點,緩緩向前,首尾相連,不下三四裡長,緊蹙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心道,這把終於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