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丐幫是懂造謠的。
流民也非常講信譽。
這些人拿了錢,個個都成了移動的小喇叭,效果比某點強多了。
都說戰爭來了,富人最害怕,那是一點也不假。
彭城自古就有窮北關,富南關,有錢都住在南山的說法。
從南山到外城南門這一片區域,是最繁華的街區,人口眾多。
成廉部在戲馬台上樹立起來的無數旗幟,一定震撼了很多市民的心。
疊加上造謠的威力,效果在日中時分開始顯現。
北關距離較遠,暫時不了解情況。
但南關的富人們,表現沒有讓人失望。
大中午的,他們開始關門閉戶。
街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少。
到最後,門可羅雀。
不見了人影,視線變得開闊起來。
但與此同時,帶來的問題也很嚴重。
王興、殷通部因此而喪失了隱蔽性。
事先制定的側翼迂回,然後分割包圍的戰術構想,基本宣告破產。
呂布果斷決定,改變作戰思路。
容易推斷,昌豨一旦率兵出戰,戲馬台和外城南門必定是進攻的重點。
於是,他命人調殷通部,火速趕往戲馬台,與成廉部會合,做好固守南山製高點的準備。
而戲馬台東街與南關大街的十字路口,是敵兵進攻南門的必經之路。
堵死這裡,可以掐斷昌豨進攻的勢頭。
但部隊承受的攻擊也會更猛烈。
他命人數最多的王興部,環車為障,列陣車後,嚴陣以待。
為了防止敵兵迂回,對王興部側後造成威脅,他又從僅剩的兩隊陷陣營中,抽調一隊,向前移動,駐守在王興部後方的丁字路口。
為了更好地指揮作戰,呂布帶著嚴畯和僅剩的一隊陷陣營,從城門處趕往戲馬台。
此台位置極為重要,置身其上,可以俯瞰整個南關動靜。
敵兵只要出了金城,不管從哪個方向進攻,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臨行前,他又命人與南門外的魏越部取得聯系,讓他密切注意四周動靜,特別是外城東、西二門的敵兵調動情況,如有異常,及時匯報。
同時,他還了解到,大部隊受阻於暴漲的水位,仍然沒有渡過泗水。
這真是一個讓人難過的消息。
但敵眾我寡,主動權在昌豨手上,戲馬台和南門的部隊隨時都可能遭受攻擊。
他來不及多想,揚鞭策馬,奔戲馬台匆匆而去。
登台之後,他立刻指揮部署軍隊。
四隊陷陣營,剛好分布四方,對應四個上台的坡道。
五伍騎兵,四伍分列於各步陣之後,還有一伍駐於台地中央,作為機動力量。
呂布四處察看了一番,確定兵力部署得沒有毛病,這才稍微放下一點心。
萬事俱備,只等挨攻。
那就等吧。
安靜地等待。
焦急地等待。
罵罵咧咧地等待。
意懶心慵地等待。
……
終於,沒白等。
紅日西墜的時候,敵軍出動了。
呂布扔掉手中乾癟的蒸餅,綽戟上馬,向金城南門處張望。
只見一排排士兵,魚貫而出。
隊伍前後相連,足有一裡多長。
落日的余暉照在甲胄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左手持盾,右手執戟。
弓箭背上插,鋼刀腰間掛。
王宮衛隊,果然非比尋常。
很顯然,昌豨想要玩一把大的。
呂布不敢怠慢,吩咐陷陣營重整隊列,嚴兵守衛。
敵兵出金城列隊後,兵分兩路。
第一路三百余人,沿南關大街,劍指外城南門。
第二路約五百余人,先沿金城南牆向西,再掉頭朝南,直撲戲馬台北部坡道。
兩路敵兵,人數都佔絕對優勢。
不過,他們並沒有立刻發動攻擊。
第一路停駐在王興部前方約三百步外。
第二路停駐在北部坡道之下的開闊地上。
成廉問道:
“君侯,昌豨這老小子想幹什麽?列隊出遊來了?”
殷通也疑惑道:
“彼既無戰心,何必到此,不如我等衝將下去,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何?”
呂布笑道:
“不可。
我軍人數,不足敵兵之半。
若放棄有利地形,貿然出擊,後果難料。
今我軍在高處,敵兵在低處,彼若開戰,皆需仰攻,動作十分不便,僵持下去,體力很快會消耗殆盡。
我料昌豨是在等待時機,一旦時機成熟,肯定會一鼓作氣,攻上台來。
彼時,爾等需奮力作戰才是。”
成廉不解道:“時機?什麽時機?”
呂布道:
“昌豨全部兵馬,不過三千之眾。
今精銳盡出,所余者不過東北、西北二城之兵兩千余人。
他定是要等這二城之兵集合完畢後,才肯動手。
或是直接進攻我等,或是繞至城南,進攻宋將軍守衛的城門。”
殷通道:
“這老東西,胃口倒不小。
看這架勢,是想把我等一口吞掉啊!”
成廉啐了一口唾沫,道:
“我呸!他也配!”
兩軍就這樣對峙著,直到月掛枝頭,繁星滿天。
呂布和陷陣營將士,屏氣凝神,絲毫不敢松懈。
他知道,一旦戰鬥開始,就是彗星撞地球,不滅不休。
果不其然,一聲鼓響,如平地處起驚雷,在每個人的胸膛中炸裂開來。
敵兵五人一排,十排一隊,開始列陣。
呂布高聲命道:“準備!”
守衛北坡道的陷陣營將士,把本就攥緊的長矛又攥得緊了些, 把本就站齊的隊列又站得齊了些。
突出第一排的五支矛頭,鱗次櫛比,明亮鋒利。
第一隊敵兵開始沿坡道攻擊前進。
隊伍每走約五十步,就重新整隊,然後再次前進。
整隊三次後,兩軍距離已不足五十步。
敵兵開始加速。
三十步外,鼓角齊鳴,響如爆豆,敵兵開始衝鋒。
眨眼之間,兩軍已戟矛相接。
敵兵揮舞長戟,挑撥,刺擊,倒鉤,無所不用其極。
陷陣營將士,得益於高水平的訓練,隊形整齊劃一,面對敵軍進攻,始終巋然不動,穩如泰山。
站在第一排最右側的,正是右曲長殷通。
他的刺擊技巧已然高超至極,不但能熟練地躲過敵戟橫枝的鉤拉,還能巧妙地把矛尖適時地刺入對方的身體。
敵兵痛苦的尖叫聲,大多從他那一側傳出,然後消散在夜空之中,再叫,再散……
終於,敵兵在傷亡十數人後,敗退而去。
戲馬台上頓時爆發出勝利的歡呼聲。
但是不久,第二隊敵兵再次蜂擁而至。
雙方在這個寬不足八步的狹窄道路上,展開了第二輪較量。
兩軍廝殺正酣,誰也沒有注意到外城南門外已是火光衝天。
呂布轉身看時,只見南門外,無數火把晃動,把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晝。
他知道,事情到了最危急的關頭。
成廉一臉驚恐道:“君侯,如之奈何?”
呂布拍拍他肩頭,笑道:
“穩住,我們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