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繩索,把我們纏住。”
朱希道的身側響起了海老頭的聲音,如同先前被降陰一般,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麽沙啞和冰冷。
朱希道剛準備動,但忽然覺得不對勁起來。
超刻感知雖然在桃源村被壓製住,但是朱希道依舊能夠憑借這個序列估算出影子覆蓋的速度。
“照方才影子的速度來算,如今應該已經覆蓋了整個桃源村。”
“身邊的兩人都被我提醒過,無論如何都不能發出聲音,況且發聲必死。”
“那方才發出聲音之人……是誰?”
朱希道的眼皮一動不動,他感受著自己左右手的兩人,心下微沉。
先前在桃源村外的山頭上,可沒見過詭偽裝成人的情景。
“這影佘麼似乎是越來越強了啊……”
“師父說把影佘麼傷了,那為何這隻詭卻似乎更加強大了。”
朱希道心中思緒萬千。
他的視線內一片漆黑,又聽得身邊一道聲音傳來。
“哥哥,我好冷。”
“好像有個畫框在我身上長了出來,它好像要把我拉走……”
“救救我……”
那道聲音與小可憐如出一轍,竟然還有一種掙扎中的苦痛感。
“嘎吱——”
不知是風還是人,海老頭的木門被什麽東西拉開,而後就是小可憐的呢喃聲和什麽東西被拉在地上拖動的聲音。
朱希道心頭一緊,海老頭那邊他其實並不是很擔心,畢竟人老成精,人家走過的路比自己吃過的鹽都多。
他最擔心的就是小可憐了。
這個小女孩太過善良純真,很容易被影佘麼蠱惑,繼而睜眼出聲,被詭殺死。
剛想睜眼,又頓了頓。
“不對。”
“那不是小可憐。”
“小可憐明明就在我身邊。”
因為小可憐半人半詭的狀態,朱希道一向和她的互動也隻敢用鬼手來操作。
畢竟兩人當初第一次見面時,朱希道僅僅是用手臂碰了小可憐一下,回家後手臂就發生了潰爛。
在那之後,朱希道也隻敢用右手觸碰小可憐,直到現在,小可憐站在自己右邊都成為了一種習慣。
“鬼手無論如何也是一隻詭,本質和影佘麼沒有區別。影佘麼能夠製造幻象欺騙我的視聽,但卻沒辦法欺騙鬼手的感知。”
朱希道心道,在鬼手的感知下,小可憐正安安靜靜地處在自己的右側,沒有半點動靜。
朱希道靜靜地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該死……”
“這影佘麼分明是越來越強了,師父的記憶肯定出錯了!”
朱希道回憶起海老頭對他講過的話,按照海老頭所言,他是在晚上潛入石廟的。
但問題是,朱希道先前在山頭觀察時就曾發現,桃源村之人白天和晚上的記憶是截然不同的。
白天的事晚上不會記得,而晚上的事白天不會記得。
海老頭卻在白天告訴朱希道,說自己夜潛石廟?
朱希道悚然一驚。
海老頭的記憶是錯亂的,他根本就沒有擊傷影佘麼和陳瞎子,或許在他的記憶裡是這樣,但事實是……
只有海老頭自己負傷,而影佘麼的靈異力量越來越強,甚至已經能夠影響到這間布置了八十一道剃頭刀罡的屋子。
朱希道感覺眼下的情況有些繁雜,他壓下心中的煩躁,靜心梳理下來。
“眼下的情況是,獅駝正神和影佘麼僵持,詭框和小可憐對峙,但因為駕馭了陳瞎子的緣故,影佘麼和詭框處在優勢地位。”
“不過,按眼下的局勢來看,影佘麼應該還不敢進來,它只能夠利用靈異力量干擾我們。否則的話,早該控制陳瞎子,對著我們三人一人一刀了。”
朱希道心思電轉間如是想道。
如今破局之局唯有一條,在石廟裡催動獅駝正神的大陣,利用大陣之力將影佘麼和詭框送到淮陰森林。
那裡,可是他的主場。
可是當下的問題在於,獅駝似乎也沒有多少正神韻來讓朱希道催動,他有些擔心能不能把那兩隻詭送到淮陰森林裡。
“也只能等剃頭刀鑄好了,將影佘麼它們全都分屍,散落的靈異力量就沒有那麽強了,這樣便可以將它們送到森林裡去。”
這麽想著,朱希道再也不管身側傳來的各種異響,他只是捏緊了兩人的手,用心計算著時間。
當天剛蒙蒙亮的那一刻,朱希道也在片刻後睜開了雙眼。
他掐時計秒,抬頭一看海老頭家的掛鍾。
早晨七點。
問了問小可憐阿飛和屈雨青他們的情況,小可憐回道:“還是以前那樣,生命比較平穩。”
朱希道這才放下心來。
心系著剃頭刀,那可是翻盤的關鍵,朱希道再次背著海老頭,一路走到鐵匠的家,隔著老遠就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味道。
那股味道很奇怪,夾雜著香味和臭味一同向著周邊擴散。
海老頭眼神一凝道:“屍臭。”
“不對,還有……”
“離唇香!”
“快一點,張生可能出事了。”
朱希道加快了腳步,張生可千萬不能有事,剃頭刀也只有他有能力鑄。
越靠近張生家,那股惡臭就越是濃鬱,甚至已經到了離唇香都壓製不住的地步。
海老頭倒還好,朱希道則是站在門前乾嘔起來。
一具屍體被掛在屋舍頂端的風扇上。
隨著風扇的擺動,那具屍體也一點點搖晃著。
那似乎是……
張生。
嚴格意義上說,兩人只能從屍體的形體上判斷此人的身份。
張生的屍體被剝了皮,血肉暴露在空氣中,血水順著腳尖滴落。
“啪嗒……啪嗒……”
海老頭搬了一張凳子,在屋裡找了一個草席,將張生從風扇上放了下來。
“啪——”
屍體落到草席上,濺起圈層灰塵來。
“唉——”
海老頭髮出一聲歎息,這個手法還能是誰做的呢?
剝皮抽筋,毋庸置疑。
陳瞎子。
其實朱希道和海老頭的行蹤並未暴露,事實上陳瞎子現在的狀態很奇怪。
她的身體被三種力量佔據,一部分就是自己原本的意識,另外就是影佘麼和詭框。
詭框被小可憐牽製,而在影佘麼昨晚使用了靈異力量時,她自己也便有了可趁之機。
村裡能夠威脅她的人,也就只有三個人。
上任村正盧本樺、鑄棺匠盧龍湖、剃頭匠海老頭。
盧本樺早都被她換皮縫屍了,至於盧龍湖也在昨晚被她殺死,而海老頭她卻沒辦法。
海老頭龜縮在自己那滿是刀罡的屋子裡,讓她無從下手。
至於那個鑄鐵匠張生?
對於陳瞎子來說,這個張生甚至不是法教之人,連靈異力量都沒有,她原本連看都不看。
只不過昨夜,陳瞎子卻從這張生家中察覺到了一股連她也心悸的靈異波動。
後來……
後來的事,也就如同海老頭和朱希道所見的這般。
陳瞎子殺了張生,甚至剝皮抽筋也沒能發現那靈異力量的來源。
海老頭用草席把張生裹住,即使是降陰的狀態下,他也有些愧疚。
張生也是間接被害死的。
倘若當初沒找他鑄刀,或許也就沒有這場事故了。
海老頭四下打量了一眼,又翻箱倒櫃地找了一圈,什麽也沒找到。
如今看來,刀也沒鑄好,還搭上了張生的性命。
“得不償失啊……”
海老頭輕歎一聲道。
而朱希道也知道自己這便宜師父是什麽意思。
他用手指了指張生的肚子。
不知是為何,自從他來到了張生的屋子,「超刻感知」就自動運轉了起來。
他能察覺到,這裡的詭韻很少很少,似乎都被張生肚子裡的什麽東西鎮壓住了。
所以他猜測,那把剃頭刀應該已經鑄造好了。
張生怕陳瞎子拿到,就把它生吞進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