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手掌將蒼泱準提的嘴巴撐滿,蒼梧準提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朱希道目呲欲裂,透支著自己的精神力,猛然發動「欺詐之觸」序列。根根觸手從虛空升騰而起,向著蒼泱準提身上的肉蟲和手掌纏繞而去。
但可惜的是,朱希道的欺詐之觸還沒有靠近蒼泱準提,就被虛空中不斷湧現的慘白手掌捏碎。
朱希道癱坐在光圈內,他恨,恨自己為什麽如此弱小,恨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
“呵呵,不礙事的。”
“你且看好我這一手——金蟬脫殼。”
聲音直接響徹在朱希道腦海,朱希道連忙向蒼泱準提看去。
蒼泱準提的身體一下子乾癟下來,肉皮收縮間,逐漸成為肉蟲佛陀的模樣。
遠處,肉蟲佛陀的嘴巴裡破出一隻白骨手掌,緊接著數以萬計的白骨手掌從肉蟲佛陀的四肢百骸探出,瘋狂撕扯其身軀,森白的肉蟲從巨大的佛身上掉落,不過多久就千瘡百孔。
朱希道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他身側那張肉皮再次開始舒張,眨眼間就變成了蒼泱準提的樣子。
看到蒼泱準提的身影后,朱希道松了口氣。
他看到蒼泱準提依舊在笑,只不過蒼泱準提的身子似乎有些乾癟,有些微微顫抖。
“我這一生遇見過很多人,他們畏懼黑暗,臣服於詭異。我也遇見過很多人,他們悍不畏死,勇往直前。”
“很多人都說過,天道殘留的能力太過弱小,面對詭異我們根本無法力敵,我們能做的只有苟活。”
“但我從不這麽認為。”
蒼泱準提一邊雙手合十一邊說著,身後再次顯化出那株參天古樹。
“我們是前人的續薪者,是後人的護道者。”
“是前人,讓我們有了安定的生活。”
“而現在,我們的身後就是萬家燈火……”
蒼泱準提話音一落,一個個隱現著生黎萬民眾生之相的菩提子脫離古樹,在天地中串成一串足以籠罩整座普救寺的巨型佛珠。
“我們生活在一個詭異橫行的世界,在很久以前那個不可考究的年代裡,普救寺秉持著普濟天下的理念出山,佛主以身飼詭,換取世間太平三百載。”
“而後千年,普救寺剩余八大真佛,六尊效仿佛主,以身飼詭,再換太平千年。”
“在這個詭異絕望的年代裡,我普救大寺,只出了長生無面菩薩一尊叛徒。”
蒼泱準提說著,目光直視著不遠處八座漩渦中,層層斷裂的血色細線。
“三百年前,我因故沉睡。”
“三百年後的今天,詭異再次複蘇,眾佛余韻完全消散。普救寺九大真佛,八尊墮化成詭。此間複蘇,必使人間煉獄。”
“整個普救寺只剩下了我一尊真佛,可這又如何?”
八尊巨物詭異齊齊掙脫細線束縛,朝著蒼泱準提迅速逼近。
青黑色的海水裹挾著肉蟲,白骨手臂自其中隱現而出……
“即使面對著這些不可名狀的詭異,我們依舊能夠生存繁衍下去。有著老一輩人的獻身,有著下一代人的成長。”
“我們窮極一生都在尋找著如何終止詭異的複蘇,終究是有心無力,只能把這件重任交付給你們這群後生了。”
“後來者啊,就是未來的變數!”
蒼泱準提呵呵一笑,面色平靜地看著不斷逼近的巨物詭異。
朱希道站起身來,看著遠處被血色細線拉扯著的八尊詭異,又看了看自己身側的佛陀老人。
前者給他的感覺充斥著詭異與不可知,而後者卻給朱希道一種慈悲、莊嚴感。
簡而言之,身側的佛陀老人似乎,更具備佛性和......
人性。
見朱希道看向自己,盤坐著的蒼泱準提笑了笑對朱希道說著:“施主,你可是姓朱?”
朱希道愕然,呆呆地點了點頭。
聞言蒼泱準提仰天哈哈大笑了兩聲,深深看了朱希道一眼,眼中盡是欣慰與滿意。
“你本不可能來到這裡了,如今也算是因果際會,讓我能在臨死前遇見未來。”
“罷了,我既塵緣已經了,便也無心世間。眼下也該以我之身鎮壓詭異複蘇了。”
言盡於此,蒼泱準提身子懸浮起來,七八道刺目白芒從其內飛出,附著在天空中的佛珠上。
朱希道從其上感受出一股別樣的氣息。
“是序列……”
話音驟止,蒼泱準提的身形緩緩消散,逐漸散成一堆光點。
光點聚攏在籠罩著普救寺的佛珠中心,緩緩凝結成一個“封”字。封詭大印從天而降,帶著強烈的風雷之音,將普救寺生生壓陷了一兩米。
那八尊邪佛詭異還想抵抗,翻滾的青黑巨浪,裹挾著萬千肉蟲。虛空中散出數不可數的漣漪,青黑色的海水湧出,白骨手掌隱現其間……
一副終焉降臨之景。
盡管恐怖如斯,但這些種種奇詭的力量卻被天空鎮壓而下的封詭大印層層湮滅,散於無形。
很快,伴隨著那些巨物未知的痛苦呢喃,天空中的漩渦不斷縮小,地面上的巨物無聲地嗚咽起來。
所有的詭異再次被沉進土裡。
一切歸於平靜。
似乎這裡發生了一切,又似乎,什麽都沒發生。
只不過這裡少了一尊佛,一尊世間最後的真佛——蒼泱準提。
朱希道心中再次湧起巨大的悲傷,顧不上劫後余生的喜悅,他朝著被蒼泱準提重啟後的佛像跪下拜了三拜。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朱希道抬起頭,尋著感知的源頭,視線上移到了佛像的眼睛。
蒼泱準提佛像的眼眶處流下兩滴淚珠,淚珠晶瑩地懸停在朱希道的頭頂。
朱希道仰著頭,淚珠順著朱希道的眼角流了進去。
一睜眼,蒼泱準提虛幻的身形立在眼前,他笑眯眯地盯著朱希道。
依舊是莫名的悲傷湧上心頭,這種感覺就如同那日在陰裹鏡中看到父母一般。
“方才那滴眼淚叫做「心如止水」,算是我送給你的一個小禮物吧。”
“沉睡了太多年,一醒來就去鎮壓詭異,也有些力不從心。不過還好,索性重啟時還留了點意識在佛像上。”
蒼泱準提依舊是微笑著,看著朱希道緩緩道。
“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也就準備消散了……”
蒼泱準提的聲音中似乎也留存著些許不舍,但並沒有透露出來。
“我還有一個問題,朱希道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您是不是認識我的父母?您知道他們在哪的,對不對?”
蒼泱準提沒有應聲,輕輕搓撚著自己手中的碧綠佛珠。
“你要知道,秘密之所以被稱為秘密,那是因為秘密的非公開性,秘密是有重量的。”
“那我怎樣才能知道他們的消息?我還能再見到他們嗎?”
“不可說,不可說。當你到達和我一樣的高度時,你自然就會明白一切。”
“我是問我還有沒有可能再見到我父母!他們還活著嗎?”
“他們非非生非死,如我一般,如祂一般。”
蒼泱準提眼光向著被封印的詭異那裡看去,朱希道心中已然明了了一些,但又覺著自己什麽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