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道忙把頭扭到一邊,不再看準提院外的畫面。然而盡管如此,朱希道的身子依舊在顫抖著。
“這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普救寺內供奉的佛像,竟然全是詭異!”
朱希道緊咬著牙關,嘴裡發出因咬力太大而出現的“咯咯”聲。
“砰——”
準提院內。
所有陳設都被遠處蘇醒的那幾尊不可名狀詭異所影響,房梁寸寸崩裂,屋舍層層瓦解,一切都在化為齏粉。
朱希道頭頂的供奉桌自然也不例外,很快就被未知的力量碾碎,消散在世間。
“又要死了嗎……”
準提院已經不複存在,朱希道身邊沒有任何可以著力的點,他只能隨著地面被裹挾著搖來晃去。
面對著這種未知的巨物,朱希道根本沒有任何手段能夠與其對抗。
不說對抗,就連看一眼都會讓人精神崩潰。眼下這些複蘇的詭異僅僅只是橫立在那裡,就已經讓朱希道有種血液逆流的窒息感。
“倘若我真正對上它們的目光,或許立刻就會痛不欲生,暴斃而亡……”
“有了「超刻感知」和「欺詐之觸」這些序列又有什麽用,還不是照樣毫無還手之力?”
朱希道有些認命般閉上眼喃喃自語道,但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蒼老沉穩的聲音。
“施主,莫要著相。”
“我曾七次產生你這樣的疑惑。人的力量何其渺小,即便我們身懷著天道崩隕後散落的各種能力,在面對這些不可名狀之物時卻仍顯得杯水車薪。”
“不過,當我們將天道殘留的力量聚集折疊起來,便會產生一兩撥千斤的效果。”
“你且看我如何應對這滿天詭異。”
話音剛落,朱希道身子驟然一輕,穩穩地坐在地面上。
“蒼泱準提......也蘇醒了嗎?”
聽著耳邊傳來的聲音,朱希道睜開眼睛,地上原本已經散成殘肢斷頭的蒼泱準提佛像開始緩緩升空,逐漸被無形的力量拚合起來。
“借你陀舍引磬一用。”沉穩而又遲緩的聲音自蒼泱準提像身上傳出。
蒼泱準提像周身光芒流轉,一個巨大的萬字法印從其頭頂迸發而出。天空中的蒼泱準提佛身開始縮小,最後縮成了一位盤坐著的佛陀。
這佛陀自然就是蒼泱準提本尊了,只不過,他沒有施厄佛主或長生天那樣詭異的身體和神環,他就如同一個平凡的農家老人一般,靜靜的盤坐在那裡,與遠處的幾尊詭異比起來,如同一隻螻蟻。
蒼泱準提隨手恰了個佛印,其手中的陀舍手磬飛到朱希道頭頂。
金光乍現,一道半圓形的光罩將朱希道籠罩住。
感受到金光罩的護持,朱希道盤坐在地上,這才敢直視周圍的一切。
準提院早就被那幾尊詭異的力量影響,被連根拔起。朱希道隔著光罩向四周看去,那八尊詭異似乎也感受到準提院的波動,竟將目光朝著朱希道這邊看了過來。
數不可數的白骨手臂割裂空間,從朱希道周身的虛空探出。無盡的青黑色海水向著準提院湧來,遮天蔽日......
預想中自己爆體而亡的結果並沒有出現,朱希道目光平視前方。
“苦提參天。”
蒼泱準提擋在朱希道身前,雙手合十道。
一顆參天大樹從其身後拔地而起,其上蘊滿菩提。
生命的氣息彌漫,一顆顆菩提子在空中排列成圈,將虛空中不斷湧現的白骨手掌捆縛。菩提子層層堆疊,眨眼間就扭成一張巨網,將施厄佛主帶來的滔天巨浪網羅住。
殘余的一些白骨手掌和細小浪花被陀舍引磬形成的光罩牢牢擋住,盡管這光罩的厚度越來越薄,但總歸是沒有碎裂。
天空中的血色細線瘋狂抖動著,似乎快要被其下的施厄佛主掙脫開來。
青黑色的海洋咆哮起來,浪水拍打間,拍出一座閃著幽綠光芒的青銅鈴鐺,鈴內掛著不知是何人的屍骨。
鈴鐺無風自動,音波所及之處,青黑海水就將其覆蓋掀起。巨浪中隱現著掙扎獰笑的屍體,向著蒼泱準提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青銅鈴的聲音響徹天地,朱希道臉色蒼白,那種鈴聲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也在朱希道的耳中盤旋。
就連蒼泱準提的也是身形頓了頓,顯得有些不太自然起來。
“噗呲——”
虛空中,一道白骨手臂探出,貫穿了蒼泱準提的肩膀,朱希道的心也隨之懸起。
事實上,他對蒼泱準提能夠鎮壓這些詭異也是有著存疑的。雖然蒼泱準提是世間最後一尊真佛,但他的本質依舊是人,面對著天空漩渦下那些不可名狀的巨物,朱希道根本看不出一絲勝算。
“不必驚慌。”
“既然我在施厄佛主以身飼詭的時代裡無意沉睡,那麽就讓我結束現在這個時代的鬧劇吧。”
蒼泱準提嘴角溢出鮮血,微笑地看著朱希道。
“你說天道之力應對詭異毫無勝算,你且看看我這一手。”
他那沉穩而又遲緩的聲音傳來,一股無形的韻調從蒼泱準提身上散發而出。
朱希道扭頭一看,只見原先被崩裂摧毀成齏粉的物質重新被拚合,牆壁被重新堆砌,屋簷一寸寸重顯,就連方才朱希道藏身的供奉桌也在一堆齏粉的糅合中緩緩浮現。
而遠處天空中巨大漩渦垂下的血色細線,似乎也更加凝實粗壯了起來。
“重啟?”
朱希道驚為天人,這種超越時空因果的力量他也是頭一次見。
“我這一手,名為時溯。”
蒼泱準提依舊微笑著對朱希道說著,他肩膀處的血液開始縮回身體,傷口彌合,衣服自動回補。僅僅是片刻,如同時光倒流一般, 蒼泱準提的身體完好如初。
遠處雷聲嗡鳴,施厄殿的正西端,天穹驀然間昏暗起來,血色細線瘋狂震顫,但其上卻沒有粘連任何生物。
蒼泱準提依舊笑著,看向正在異變的漩渦處。
倏地,地面上出現了一片片長條狀的痕跡,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什麽東西正在不斷被啃食一般。
地上的長條痕跡越來越多,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也越來越響,月光隱現間,光線將其不經意地暴露而出。
只見不可計數的半透明肉蟲蠕動爬行著,組成了一尊坦露著肚皮的佛陀,它們半點影子都沒有,只有著極難察覺到輪廓。
肉蟲佛陀對著蒼泱準提咧嘴一笑,身上陡然出現密密麻麻的破洞,破洞中大批大批肥胖地透明肉蟲從其巨大的佛身上掉落,就如同是被什麽貫穿了一般
“窸窸窣窣……”
朱希道聽到自己身邊也傳來那種肉佛身上的聲音,連忙檢查一遍自己的身體,發現無礙,這才松了口氣。
但轉頭一看,卻讓朱希道瞪大了雙眼。
蒼泱準提身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血洞,一條條森白蠕蟲在血洞中爬行進出。
蒼泱準提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森白蠕蟲逐漸開始侵佔蒼泱準提的上半身。朱希道能明顯看到,蒼泱準提的十指已經開始竄出蠕蟲了。
“前輩,我該怎麽幫你?”
“不礙……”
最後一個“事”字還未出口,一隻慘白的白骨手掌突然從蒼梧準提的嘴巴裡伸出,手掌在空中舒展,緊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