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上飄著白氣,看著熱騰騰的樣子,但朱希道卻是不敢有任何動作。
這次可不像是演繹,而是他親身進入桃源村,稍有一個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聽得海老頭的話,朱希道沒有輕舉妄動,但他身側的小可憐卻是想都不想,直接捏著茶具灌到嘴裡。
“嗚嗚。”
“好喝呢,爺爺果然沒騙我。”
“大哥哥,你怎麽不喝?”
小可憐眨巴著大眼睛問朱希道,自從她喝完茶後,身上的詭韻變得平和了下來。
朱希道能夠察覺到,小可憐的狀態好了起來,雖然依舊承受著詭韻的對撞,但確實比剛才好了很多。
眼見小可憐喝完什麽事都沒有,猶豫再三,朱希道還是端起茶杯,在海老頭的注視中喝下了這杯茶。
“不好意思,讓你們喝完這杯斷頭茶,這是來找我辦事的第二個規矩。”
“當然,雖然這名字聽著有些恐怖,但倘若你們是真心誠意來求我辦事,便不會斷頭,還會平衡一部分自身的詭秘。”
海老頭枯朽的指尖在桌子上有規律地敲擊著,舉止間散發著一種我不缺生意的氣勢。
眼見小可憐確實壓製了翻湧的詭韻,自己似乎現在也心平氣和了不少,朱希道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他心中還有一個疑問,按照上次演繹的經驗來看,他可是知道,盧海均來找海老頭辦事可沒有這個規矩。
“海老頭為什麽要新立一個規矩?”
朱希道滿腦疑惑,就連小可憐都有些疑惑地看著海老頭。
小可憐是土生土長的桃源村人,她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有這樣的規矩。
“剛才是誰說要拜師?”
海老頭依舊沒有問兩人要辦什麽事,反而是繼續拋出了一個問題。
朱希道說道:“是我。”
海老頭呵呵笑了兩聲道:“很久沒有人敢說出找我學習剃頭手藝了,在三十年內,你是第一個。”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也可能是最後一個。”
“入我髡門,必須要受我剃頭,窺憶淨身。”
“你可願意?”
海老頭沙啞的聲音傳出:“心當要誠,處事果斷。入我髡門,窺憶淨身。”
“隻此一次機會。”
朱希道猶豫了片刻,海老頭所說的窺憶淨身,朱希道也會。
他學習了髡刑剃頭策的殘本,算得上是半個剃頭匠了。
“《髡刑剃頭策》所載,髡刑窺憶,以明火炙烤剃刀,將前來剃頭之人引往暗室,心中默念髡門秘咒,即可窺視其部分記憶。”
朱希道應了下來,他猜想,海老頭或許也是怕學藝之人心思不純,這才需要窺憶作為保障。
「欺詐之觸」發動,朱希道按照海老頭的指引,坐到了一張太師椅上。
海老頭從腰間摸出一把剃頭刀來,從裡屋拿出一盞燭火,將剃頭刀放在火焰上面過了過。
“剃頭,分為剃陰頭和剃陽頭,只不過既然你選擇入我髡門,當先受髡刑。”
“我們剃頭匠將之稱為——剃靈頭。”
海老頭長滿老繭的手撫摸著朱希道的頭,即使隔著頭髮,朱希道都能感受到剃頭刀上的一股股寒意。
朱希道和小可憐的眼神對視了一下,小可憐見狀後點了點頭。
朱希道也不明白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是想告訴小可憐,倘若海老頭用心不純,那麽就趕緊用相片將兩人傳走。
不過眼下髡刑窺憶的程式已經開始,朱希道也不再多言,只是希望這個呆呆的小可憐能夠反應及時。
“屏息、閉眼、凝神。”
海老頭緩緩說道。
他的剃頭刀已經在朱希道頭頂刮擦著,伴隨著片片黑發落地,朱希道的意識開始迷蒙起來。
欺詐之觸從朱希道體內顯化,在他的腦海交織纏繞著,在朱希道的心裡,他已經不叫做朱希道了,而是叫李昆。
“李昆,江南省曲州市人。幼年父母離異,無人管教。初中畢業後便輟學打工,在一家理發店做學徒。”
“偶然的機會,在一條古玩街淘到了髡刑有關的書,掌握了一些髡門皮毛,但始終不得精髓。”
“在靈異論壇發現秦嶺市靈異事件多發,關了理發店來到秦嶺市,想要憑借自己這三腳貓功夫給別人解決靈異賺錢。”
“因為過於貪財出價太高,被客人趕出門,這才這紅裙小女孩找到……”
海老頭的剃頭刀依舊在朱希道頭上剮蹭著,他嘴裡念叨著朱希道的過往。
“就連我都沒辦法憑手藝發大財,你小子還敢有這個心思?”
“你才髡刑入門,就敢去接靈異事件,真是不知死活啊……”
海老頭的刀終於是頓了下來,在朱希道光亮的頭頂拍了拍,朱希道這才如夢初醒。
“行了,醒來吧。”
朱希道一臉迷蒙地醒來,感覺自己頭頂冷颼颼的。
而身側的小可憐看到朱希道這副樣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朱希道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頭。
“我的頭髮!”
朱希道欲哭無淚,平時他感到煩躁的時候還螚抓抓頭髮,如今卻是什麽都沒辦法做了。
“行了,別惦記你那頭髮了。”
“看你也略懂一些髡門皮毛,比以前找我學藝的那幫子繡花枕頭強多了。”
海老頭拍了拍粘在身上的頭髮,重新回到裡屋取出一杯茶來,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喝完罷了,她這才繼續道:“要想入我髡門,你得先完成三個任務。”
“這三個任務也算是對你的考驗。”
“能夠順利完成,那你也便能入我的眼了。如若不成,你便會死於非命。”
海老頭慢悠悠地說完,便不再多言,只是目光依舊盯著朱希道。
“行,你那的考驗我接了。”
朱希道也不算常人, 即使不算了身上的各種序列,他現在也是駕馭了A級血瀑的存在,更何況還有著從演繹中帶回來的剃頭刀
“哈哈哈哈……”
海老頭暢快地大笑著,他很久沒有笑得這麽開心了。
眼前這個年輕人他很中意。
不僅僅是因為他已經髡刑入門,更重要的是,這小子的身上有他年輕時的影子。
“他……很像我當年啊。”
海老頭看著朱希道,他年輕時也是這樣,曾經和師父遊走在各個城市的大街小巷,尋找著靈異事件。
那時候詭異還沒有並沒有像現在這般頗具規模地出現,或許走遍一座城市也處理不了一起靈異事件。
他就邊得跟著師父學藝,邊想著賺大錢好好孝敬師父。
但他們剃頭賺的太少啦。
為了維持兩人的生計,兩人整日奔勞,最終接到了一起評級為A的靈異事件。
海老頭混濁的雙眼中出現了追憶之色,那時他的師父為了救他,以身祭詭,把那隻名為血瀑的詭異鎮壓在他的心臟。
他原本已經該死了,是他師父把血瀑做成了他的心。
海老頭摸了摸自己的心。
空的。
前些天不知為何,那隻用來維持自己生命力的血瀑突然消失了。
而也因此,只有海老頭自己知道,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或許今天,或許明天……
他就要與世長辭。
“我自己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
“剃頭一脈的傳承需要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