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道心裡一直默默計算著時間。
他花了足足兩個半小時的功夫,不管方向如何迷失,他總算是在這片森林的大部分區域留下了自己的血珠。
站在原地,結合著自己走過的畫面,朱希道細細感受著這些血珠的位置,這才對整片森林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森林足足有三個足球場般大小,近乎幾萬平方米。林子的邊緣樹木最多,往裡就慢慢變得稀疏。
整片林子最中心的地帶都成了一片空地,寸草不生,除了一顆槐樹,而他走遍了這片森林幾乎所有角落,最關心的落屍潭卻是毫無蹤跡。
“這根槐樹應該在很多年前就死了。”
朱希道現在就站在這顆槐樹下,仰視著樹心道。
這棵槐樹比其他的樹木更粗壯,更高大。它近乎百米,或許得七八個成年人合抱在一起,才能完全將這棵槐樹完全環住。
但就是這麽一顆千年巨樹,樹心卻是焦黑的,就連樹根上都被開出了一個拱圓形的門戶。
“人為破壞嗎……”
“這地方邪乎得要命,人肯定是不會住在這兒的。”
“住在這裡的,只能是詭。”
朱希道用手摸了摸被人為開鑿出來的樹洞,樹皮很粗糙和乾癟。看得出來,這棵樹已經死了很久了,只是憑借著堅韌的樹幹才保持不倒。
樹洞黑黢黢的,朱希道卻沒有感到很恐懼。
自從自己的身體裡被海老頭鎖進了一隻吊死鬼,除了那種不可名狀、不可直視和極端恐怖的詭之外,朱希道甚至能夠以平常心態來對待即將出現的詭。
耷拉著腦袋,朱希道並沒有進去。
雖然他不怕,但並不代表著他不要命。
他在考慮一個問題。
“落屍潭究竟在哪?”
小可憐身為A級詭異,即使森林裡有著未知的靈異力量干擾視聽,但她的感知大抵不會出錯的。
而朱希道也並不認為小可憐會故意欺騙他。
正想著這個問題,耳邊忽得傳來一道童聲。
“你也是來這裡準備洗澡的嗎?”
這道聲音很稚嫩,是個男孩的聲音。
朱希道忙把耷拉著的頭費力向後轉著看去,卻什麽都沒看到。
“我在這呢。”
那個小男孩的聲音依舊是那樣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朱希道再次轉過頭去,黑黢黢的洞口裡,緩緩走出一個身影。
一個穿著白色袍子的小男孩。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朱希道,自從他出來以後,他身後又陸陸續續走出了幾個七八歲左右的孩子。
“一、二、三……七。”
朱希道心中數了數,加上最先開始出來的那個小男孩,一共三男四女,全都是七八歲的樣子,基本都穿著清一色的白,只不過他們身上都印著雲紋。
朱希道數了數,那個最先開口的男孩身上印了四道雲紋。
他們的衣服很奇怪,朱希道能清楚地記得,自己這不是演繹,而是在現實世界中。
但現實世界哪有穿著古代袍子的人?
最讓朱希道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在於,這幾個孩子,全都是人。
朱希道在他們身上察覺不到哪怕一絲詭的韻味,他能夠清楚地感知到這些孩童身上流淌的鮮活的血液和旺盛的生命力。
盡管他們都是一幅面無表情的模樣,但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們看著朱希道,朱希道也在看著他們。
朱希道感覺自己後背被人推了一把,他轉過頭去,又是一個孩子。
那孩子問道:“你也是來這洗澡的嗎?”
朱希道現在身合幾大序列,駕馭兩隻詭異,其中一隻還是A級的血瀑,竟然都沒有察覺到身後什麽時候多了個人。
八個孩子,加上朱希道自己來算就一共九個人。朱希道細細觀察著這些孩子,他們身上都印著數量不同的雲紋,方才推朱希道的那個女孩衣服上有著七道紋痕。
朱希道看著他們呢喃著:“這孩子走路沒有聲音的嗎?”
空地沒有樹木阻隔陽光,現在已經時值正午,熾熱的陽光從天際射下,朱希道向幾個孩子身下望去。
這些人的身下全都有著影子,但他們的腳後跟卻距離地面有著一點距離,這細節很隱蔽,倘若不是朱希道的「真視之眼」對他的視力有著強化,他也發現不了這微不可察的地方。
“所有孩子都踮著腳,但他們卻有著影子。”
“他們居住在這片被詭韻充斥的詭異森林裡,但他們自身卻一點詭韻都沒有……”
“那他們,到底是人是詭?”
朱希道絞盡腦汁地思考著,現在的情況無非只有兩種情況。
第一,這些孩子都是詭,不過他們強到了一種連朱希道都無法理解的地步,能夠偽裝起自身的詭韻。
第二,這些孩子是人,只不過被未知的詭控制住了。
除此之外,朱希道再也想不出其他任何說法。就算這樣,朱希道這兩種猜想都有著或多或少的漏洞。
倘若這些孩子真的是那種強大到不可理解的詭異,那為什麽不直接殺死他,反而要問他要不要洗澡?而這些孩子被詭控制住,為何一絲詭韻都沒有流露出來?
至於像小可憐一樣的半人半詭,朱希道並不是沒有猜想過。
只不過,這些孩子的身上既沒有人的靈動,也沒有詭的韻致,與小可憐完全不一樣。
總的來說,這些孩子身上缺失了人和詭的特質,但卻又有著一部分某種不合理的特質。
朱希道再次感歎了一句:“很邪乎啊……”
“你也是來這洗澡的嗎?”
第一次開口的那個男孩再次出口, 他的聲音不再那麽平靜,而是夾帶著一絲憤怒。
朱希道從前就是個極度內向的人,十分在意別人和他講話的語氣,因此能夠察覺出這種平靜下蘊藏的情緒。
被鎖住吊死鬼的身體都是突突了兩下,朱希道並不是在畏懼這小男孩,而是畏懼更深層次的東西。
朱希道在小男孩身上感覺不到很大的威脅,他只能隱約感受到,倘若自己再不回答小男孩的問題,自己就會被殺死。
“洗澡?”
“在哪裡洗澡?”
“這裡根本就沒有水。”
“除非……”
“是在已經消失的落屍潭洗!”
這一切說起來似乎很慢,但就是那麽幾個呼吸間的功夫。
“是的,我是過來洗澡的。”
朱希道一口應下,眼下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他必須找到落屍潭,只能賭一賭了。
方才有幾個小孩低頭的低頭,看著遠處的看著遠處。
聽到朱希道應下一起洗澡這句話後,一瞬間全都把目光投向朱希道身上。
“那麽……我們就來捉迷藏吧。”
最先出聲的那個小男孩道,陽光把他身上的四道雲紋照得反射出詭秘的光澤。
“為什麽要捉迷藏?”
朱希道不解地問。
“只有捉迷藏,才能進到潭裡洗澡哦。”
那個身上印著七道雲紋的女孩說道,她再次推了一下朱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