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道一直在細細觀察這些小孩。
八個小孩,從始至終只有一個沒有說過話。
這些小孩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對勁的氣息,為了避免詭異的事情發生,朱希道只能用余光去瞄那個孩子。
一道雲紋。
他的胸口繡著一道雲紋,朱希道也不知道這孩子的名字,姑且就將他稱為“雲一”。
雲一似乎很膽小,他的身子隱沒在大槐樹下的拱圓形門戶邊。
朱希道大約用眼睛測算了雲一和自己的距離,三、四米。
而雲一與其他小孩的距離,大約也是這個距離。
“他似乎在害怕什麽……”
“即使是這些孩子,也擁有著一個個小團體。”
朱希道通過觀察這幾個小孩的言行舉止,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
八個小孩,有著三個小團體。
有意思的是,這些團體似乎還是按身上雲紋的數量得以區分的。
“那我們就開始吧,大家先遠離淮陰樹,到那圍個圈吧。”
身上雲紋為九的男孩朝其他人笑了笑道,指著離槐樹大約三四十米外的一處空地說道。
其他小孩倒還沒什麽大的反應,但雲一聽完這句話後,他的身子抖了抖。
雖然很輕微,但這依舊被朱希道察覺到了。
朱希道跟在這些人身後,雲八、雲七、雲六,一共兩男一女,他們走在最前面。
雲五、雲四……直到雲二,一共兩男兩女,他們走在隊伍中間。
只有雲一,他一個人跟在這些小孩後面。
再後面,就是新來的朱希道了。
“雲一似乎和其他人有些不合啊,這倒是一個突破點。”
朱希道加快了步伐,跟上了走在身前的雲一。
“我們要去那裡做什麽?”
朱希道用手碰了碰雲一的肩膀,雲一的肩膀似乎很僵硬,朱希道感覺像是戳到了一處鐵皮上。
雲一有些呆滯的目光從前方轉了回來,落到朱希道身上。
“去捉迷藏。”
雲一的回答很簡潔,但朱希道卻從中聽出了一些恐懼,但奇怪的是,這恐懼裡卻還帶著一絲興奮。
朱希道心中暗暗腹誹著:“神經病……我當然知道是要去捉迷藏。”
但他卻沒有直接說出來,只是再次戳了戳雲一的肩膀問道:“我指的是,我們去那裡圍個圈做什麽?”
雲一再次回頭,眼中含帶著一種奇怪的情緒。
“圍圈丟手絹,誰輸了誰就當神。”
雲一說道“神”這個字的時候,身子再次輕微地顫了顫,似乎對這個被選出過家家的“神”有一種畏懼感。
“選神?”
“為什麽不選詭呢?”
朱希道邊走邊道,他們的隊伍現在已經離那處空地很近了,也就是十幾米的距離。
雲一有些奇怪地看著眼前的詭道:“選詭幹什麽?”
“我們本來就是詭啊。”
話音一出,朱希道瞳孔一縮,脊背生寒。
“怪不得他們沒有殺死我。”
朱希道感受著自己腳下的水漬和耷拉著的腦袋道:“我身體裡被海老頭鎖了隻吊死鬼。”
“我猜對了一部分……他們,是被詭駕馭的人!”
“而他們之所以沒有殺死我,是因為……”
“他們把我當成了同類!”
要知道,詭控制人和駕馭人是兩碼事。
當詭控制人時,只能強迫這個人的軀體做出與自身意志相違背的事,就連詭韻都沒有辦法使用。
而詭駕馭人,就是代表著這個人的一切,無論是思想、意識、記憶、靈魂……所有的一切都由詭控制,被詭決斷,這隻詭能夠隨時隨地入侵他的身軀,用他的身軀作為自己行走於世間的容器。
這些被詭駕馭的人,拖行著人類的身軀,但卻潛意識認為自己是詭,每天像詭一樣生存。
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日子裡,他們最終便會墮入詭門,成為一隻真正的詭。
這種連記憶都被扭曲的事,比生不如死還要痛苦,他們喪失了人最基本的位格。
而朱希道自身,因為吊死鬼被鎖住,詭韻可以選擇不顯,因而他們將朱希道當做了自己的同類。
朱希道還想再問些什麽,但雲一似乎有些不耐煩,沒有再理他的意思。
朱希道再次落到了隊伍的最後,似乎是感覺到哪裡不對勁,他回頭一看,來時的路已經不見了。
“迷失的詭韻加強了……”
朱希道喃喃自語著,而後眼中閃過一絲詭秘的光來。
他吮吸乾淨了手指上還在不斷往外溢出的血,臉帶微笑地低聲細語著:“捉迷藏……”
“那你們可能玩不過我。”
朱希道再次加快腳步,朝著雲一他們的方向追去。
大霧不知何時從林間升騰而起,就連空地上都卷積起了一層霧氣。
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整片淮陰森林裡。
一處處幽靜詭異的角角落落,滴滴血色閃著不知名的光亮。
似乎在大霧來臨以後,空間就沒了概念一樣。僅僅三四十米的距離,竟也讓朱希道走了近乎兩三分鍾的樣子。
當朱希道尋著記憶撥開層層濃霧,來到那片被雲八指著的空地時才發現,這些小孩早已經圍好了一個圈,似乎在等著他。
朱希道迎著他們有些詭異的目光,緩緩走到圈子留著的缺口處站好。
至此,加上朱希道,一共八個孩子全都站好,而雲八則站在圈的一邊看著他們。
雲八沒有任何動作,但朱希道能夠一心二用,依舊有精力留意著他。
一邊觀察著雲八的異動,一邊學著這些孩子的動作。
朱希道先是在胸前結了一個印,而後才一個拉起一個的手。
手指僵硬,似乎是死了很久的樣子,但其上卻沒有任何詭韻傳出。
朱希道只能感覺一股冷氣從手掌傳遞到天靈蓋,再從天靈蓋湧向脊背,最後落到腳後跟。
朱希道左右看了看,他的左手邊是雲一,而右手邊則是雲七。
似乎是感受到朱希道的目光,雲七咧嘴對朱希道笑了笑。
雲八讓所有人閉眼。
他告訴大家,丟手絹還照老規矩,隻丟三次。
輸了的人就要被選為神。
而後,雲八就在所有人的身後無聲奔跑起來。
朱希道聽不見雲八奔跑的聲音,但他卻能感受到身後的風聲。
“丟手絹,丟手絹。”
“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面,大家不要告訴他。”
“……”
詭異的歌謠聲響起,童稚的聲音在這種感覺場合下顯得尤為恐怖。
伴著歌謠聲,一面繡著紅鞋的手絹被雲八輕輕地放在某個人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