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現在還不是師父。”
“等你什麽時候完成了我交給你的三個任務,拜過祖師像之後,這才算是真正完成了拜師儀式。”
朱希道本想尷尬地笑兩聲,但忽然發覺自己笑不出來了。他臉部的肌肉就像是被鎖死了一般,根本沒有辦法動彈絲毫。
“這是怎麽一回事,師父?”
朱希道發覺,自己現在只能夠進行簡單的走動和伸臂擺腿,倘若想要做出其他的動作,難度會非常大。
即使像現在這樣做出簡單的動作,身體也顯示出極度的不協調性。
他嘗試著向前走了走,竟然順拐了。
“我用火符把那隻吊死鬼鎖在你身體裡了,現在你的身體是固定的,想要像之前那般靈活,自然是不可能的。”海老頭慢悠悠地說道。
朱希道機械地牽動著臉部的肌肉,勉強對小可憐和海老頭笑了笑。
“盧玉兒應當知道落屍潭在哪。”
“隻給你兩天的時間,明天晚上這個時候你們必須完成任務。”海老頭低聲說著,眉眼中含帶著一抹憂愁之色。
落屍潭這個地方很邪乎,海老頭當年也隨著他師父來過幾次,碰到了不少連他師父都解決不了的問題。
但眼下,海老頭也沒有半點辦法。
他的剃頭刀莫名其妙失蹤,就連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每況愈下。
他有心幫朱希道,但卻沒有絲毫能力再幫。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身體是有多麽糟糕。或許僅僅全力出手一次,就會暴斃身亡。
“我還得留在村子提防陳瞎子,倘若我走了,指不定他還會造出什麽事端。”
海老頭對朱希道說著,眉目間的憂色更濃了。
他說的也不錯,雖說在他的感知中,影佘麼和陳瞎子不知為何被獅駝正神韻鎮壓住,但這種鎮壓似乎很微妙,稍有不慎就會破碎。
只不過海老頭不知道的是,影佘麼早已控制住整個桃源村,就連駕馭了詭框的陳瞎子,也僅僅是苟且偷生。
朱希道一邊聽著海老頭的話,一邊努力適應著自己容納詭異的身體。
他一會兒跳跳,一會兒又開始跑著,樣子滑稽極了,就連一向不善言辭的小可憐都被逗得捂嘴笑了起來。
足足能適應了半個時辰,朱希道的身體這才重新變得靈活起來,不過他的脖子依舊耷拉著,看著有些駭人。
朱希道站定身子,渾身詭韻流轉,地面慢慢滲出一道道水漬,而他自己的身體也開始變得柔軟纖細,就像一條扭動的蛇一樣。
說是像蛇也不對,準確的來說,是像一條能動的繩子。
朱希道化身為詭,能夠調用這隻吊死鬼的能力。
他的身軀會隨著時間變得越來越柔軟,最後像一條繩子一樣,吊起目標中的詭異。
“記住,吊死鬼的能力相當於B級的詭異,但它比一般的B級詭異又強了很多。”
“它很危險,盡管我的火符封禁了它對你身體的一些侵蝕,但它依舊無時無刻都在改變著你的身體。”
“當你身子被拉長到真的如同一根粗繩一般的時候,當你身側的水逐漸淹沒你的頭頂之時,無論兩者其一,只要發生,你就必死無疑。”
海老頭從長桌的一角比劃到另一角,這大約是兩米左右的長度。
他瞥了一眼還在適應身體的朱希道,從桌下摸出一杆旱煙咂巴了起來。
吐出一口煙氣,海老頭對朱希道說道:“至於你身份的事,等你取回那節腿骨再說吧。”
“身份到底用誰的……”
盧海均頓了頓,看著不遠處在麻袋裡昏迷的盧海均。
“就用他的身份吧,這小子不是什麽好東西,死了就死了。”
眼見朱希道還想說什麽,海老頭不耐地擺了擺手道:“行了,如果沒有什麽其他事的話,就出去吧。”
“我累了。”
海老頭下了逐客令,將朱希道和小可憐趕出了屋子。
朱希道應了一聲,向著被關的木門躬身一禮,就拉著小可憐出了桃源村。
小可憐懷抱著布娃娃蹦蹦跳跳地在前面為朱熹道引路。
落屍潭離桃源村有三十公裡遠,小可憐的目光達不到那裡,況且一路上似乎有著某種靈異力量干擾。
朱希道讓小可憐嘗試著用相片跨越空間,但卻失敗了,兩人也就只能選擇步行。
走出桃源村,路過那兩尊石像,穿過那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地,朱希道和小可憐已經走了七八公裡的路。
時值正午,兩人終於穿過那片荒草地,眼前是一片空地,視覺豁然開朗,但視線的盡頭,卻是一片森林。
“這片森林好大……”
朱希道越走越近,看著眼前這片盤龍臥虯的樹木,朱希道莫名地感覺有些恐懼。
這種恐懼就類似於自己曾在普救寺遇見蘇醒巨物的那種感覺,是一種來自對未知的,最深沉,最原始的恐懼。
小可憐在朱希道身前走著走著,直到兩人距離進入這片森林只有幾步之遙,她也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眼見小可憐停下,朱希道也是看著她問道:“沉屍潭是在這片森林裡嗎?”
小可憐有些不確定地道:“我……不太確定了。”
“我是大約七八歲的時候去過那裡的,那時候它是在一片荒草地裡。”
小可憐指著兩人身後的荒草地道:“我能感覺到,沉屍潭就在這片森林裡。”
“只是不知為何,它不在那片荒草地裡了。”
小可憐說完,就歪著腦袋看朱希道問著:“那哥哥,我們還去嗎?”
朱希道沒有直接回答小可憐的問題。
這片森林給他的感覺很危險,就連「超刻感知」都瘋狂刺激著朱希道的皮膚。
捏了捏手中的剃頭刀,充斥著靈異之力的刀身給予了朱希道莫大的勇氣。
他沒有猶豫多久,還是選擇進入了這片森林。
營救阿飛他們必須有一個合適的身份,眼下桃源村也不知怎麽地,整個村子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這種平衡是獅駝正神、影佘麼和陳瞎子三方角力造成的後果,無論任何一種靈異力量的介入都會被他們感知到。
朱希道必須獲得海老頭為他製造的合適身份,否則一但動用過限的靈異力量,就會被影佘麼和陳瞎子察覺到。
海老頭雖說答應了給朱希道一個合適的身份,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朱希道取回那節腿骨。
歎了口氣,朱希道對小可憐道:“小可憐,你就呆在這裡不要進去了。”
小可憐一聽,立馬扭過頭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朱希道。
“你也要拋開我嗎?”
小可憐的聲音低沉著,朱希道聽了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從小生長在畸形環境裡的小女孩,承受了太多太多。
即使是朱希道這樣一個萍水相逢、只是展露了一丁點善意的人,在她看來都是人生中無比重要的人。
“當然不是。”
“你呆在這裡才能能好接應我啊。”
“你想想,倘若我們一起進去被一網打盡了怎麽辦?”
“你留在這裡, 我有一種辦法能夠保持我們之間的感應和聯系。”
朱希道說著,用「欺詐之觸」編制了一個美麗的謊言,一絲若有若無的詭韻在兩人之間延展而開,雖然這縷詭韻極為淡薄,但卻十分堅韌。
“這是我的生命線,我把它和你糾纏在一起。”
“這根線不會斷,倘若趕在明天晚上前,我還沒有從這裡出來,那你就在外面一直拉這條線,直到拉出這個為止。”
朱希道掀開自己脖頸的衣服,露出一枚紅布包著的三角護身符給小可憐看。
符是極其普通的符,但卻承載著朱希道的回憶。
這是他小時候照著手機自己畫的符,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的父母誇自己很有繪畫天賦,將一隻恐龍畫得這麽栩栩如生。
但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畫得一塌糊塗,連符籙都畫得四不像,活脫脫得像是一只動物。
朱希道一直沒有丟棄這個平安符,因為這張符籙是除了陰裹鏡之外,第二個承載朱希道過去的東西。
將符的另一頭牽連上所謂的“生命線”,朱希道對小可憐道:“只要你拉出這張符籙,就遠離桃源村。倘若能找到更厲害的人來幫你復仇,那你就順帶幫我救一下叫石鵬飛和屈雨青的人。”
“倘若沒找到,那你就把這枚護身符帶著,每天用自己的一滴血浸泡住,久而久之,我就會滴血重生。”
朱希道說著,顯露出自己A級血瀑的詭韻。
感受到這股詭韻,小可憐這才半信半疑地牽著所謂的“生命線”,坐在荒草地上,等待著朱希道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