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的事務所布置格局與建築物的外形帶著他一貫的惡趣味,為此他還特意租了一個雙層鋪面。
第一層是一個咖啡廳,每當他心情好或是特別閑時才會開張,店內一切都由他一人操勞,因此這間咖啡廳的面積要偏小一些。
二樓的房間就是他的事務所了,那寬大的木製辦公正桌對著入口,中間部分有兩張真皮沙發相對,每當疲勞時躺在沙發上很快就能充滿活力。中間的小桌子可以臨時擺放一些文件,在接受委托時以供提供參考。
旁邊兩側擺放著兩個文件櫃,其中也不全是文件,李逍常抽的煙便也會放在其中。
還有大概就是招待“熟人”的煙,當然,此刻靠在沙發上的趙興荷一邊抽著“熟人煙”,一邊回憶起自己第一次來時還覺得挺有格調的。
直到後來有一天有一天他和家裡打視頻電話時發現自己兒子在重溫他小時候最喜歡的《名蒸蛋科南》時才發現這布局與片中的“毛栗蒸蛋事務所”是那麽像,他便不再提裝修的事了。
趙興荷一般喜歡抽粗隻勁大的,而李逍一般抽的都是細長的薄荷煙,他也回憶不起自己是什麽時候染上這個“陋習”的,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到了自己從小喜歡的偵探小說的影響。
他一邊默默抽著一邊感歎自己要是有那些偵探小說中主角們的那些本事就好了,那些無所不能的人們大部分似乎都不用和生活瑣事打交道,不像自己在門外貼了拒絕找寵物後還不斷有上門或者打電話。
最過分的是那種抓“小三”的案子,哪怕錢給的很多他也開心不起來,自己的卡裡每個月都有人給他打三萬元。而且每次查到給他打錢的都是不同的普通人,久而久之他就放棄了,這也愈發證明以前孤兒院的倒閉與自己那如“概念”般的回憶絕對不簡單。
趙興荷見自己手中的煙已經快到頭了便在煙灰缸中擰滅,他從褲兜裡掏出一隻錄音筆:“你說得沒錯,那個婦人確實是‘個例’,她是目前第一個能如此接觸到‘教唆家’的人,其他被教唆的對象基本只有一面之緣。”
這點倒是不假,其他人要麽打死不說,要麽口中的“教唆家”千變萬化,更有甚者只是通過網絡就被教唆了。
“等等”李逍挑了挑眉:“她肯定不會出賣‘教唆家’,你讓她相信‘方醫’和他是一夥的?”
趙父歎了口氣沒有說話,他默默地按下了錄音筆的開關。
裡面傳出那婦人無比疲累的聲音:“我那天剛賣完串收工,剛好就碰到了顧嫂子,她可是好心人,只是沒想到會和那個沒娘的狗賤人害文文,警察同志對不起,昨天冒犯你了,請你一定要幫我為文文討個公道啊。”
一邊說著一邊有移動的聲音,然後就是趙興荷一邊說“使不得,使不得。”的聲音和布料拉扯的聲音。
亂了半天那錄音筆才繼續傳來穩定的人聲:“啊?顧嫂,她以前經常來找我買串,還來關心我這個沒人疼的老太太,自從聽了我的遭遇後還經常來幫我,這個賤人,我要早知道是這樣早把她按油鍋裡了,還每天裝那麽累,害了文文就是活該的。”
隨即響起一陣抹眼淚的聲音,對面好像問了幾個問題。
“對,顧嫂還經常讓我去她死的沒人的家裡坐,還會拉著我絮絮叨叨說個半天,經常我就聽著聽著睡著了,每次我醒來笑得那個樣哦,明明就是覺得我鄉下人沒文化好笑。”
“我到現在都搞不懂,怎麽我好好的會認錯文文,果然是狐狸精,怪不得男人死了。”
“啊?我為什麽每次找那妮兒那麽巧?那狐狸精在我賣串的時候來的唄,叫我去我就去,讓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唄。”
“香蕉?我和你說啊警官,以前文文小時候經常纏著我要,不是我和你說啊,我以前做得可好,連隔壁那王家媳婦都來找我要,你可不知啊,平時王家那媳婦最愛標榜她廚藝了。”
“我也好多年不做了,哪怕再不容易都沒有賣過那個香蕉,你不要騙我,做沒做我還不知道啊。”
李逍還挺佩服這婦人這越聊越放得開的勁的,哪知,他馬上就被提到了。
“咬那娃娃的事啊,警察同志,你要為我做主啊,都是讓那狐狸精害的,她和我說最近有人是過來害文文和我的,還給我講是個男娃。”
“那天剛好那個時間,我要去帶文文,帶,帶那個女妮兒回家,路上想到空手不好拖著走,然後我就找買繩子的地兒,那麽漂亮的街怎麽連根繩子都沒有,我就看見那娃兒從那種巷子裡出來,感覺他就是要害我的人,就想讓他在我住的地方好好待上幾天,等我帶文,帶那妮兒回村後再回去放那男娃。”
“我其實是想咬打我那小狗崽子的,但我覺得他應該是聽另一個男娃兒的,就咬了過去。”
錄音到這裡便停下了。
李逍聽到這裡,先是和趙父對了下眼神,他驚訝道:“沒道理教唆家不像之前一樣不設防,要麽是陷阱,要麽她這麽做是想開啟下一階段了,這可能是想向我們立威也說不準。”
他搖了搖頭:“不知這是不是‘教唆家’的陷阱,不過目前來看,如果姓名有誤,至少應該是從事心理行業的人,我們市的心理醫生中能達到這種催眠水平的很少,如果是其中之一你今天會拿著名單一起來找我。”
“最有可能的是我們k市大學的有關心理的老師,因為就這一所大學,你肯定也會去診所機構迅速找資料排除,但像學校這種地方得派人去對接,一般這種事情都是楊警官去,嗯,也差不多了。”
趙興荷的電話在他說完後隔了幾分鍾就響了起來,那邊的人對他說了什麽導致他一時表情有些複雜,他讓楊警官回去後正要開口卻突然被打斷。
“肯定早就請了長假了,那天我們注意力都在婦人身上,哪有時間管周圍的人,而且‘教唆家’從來通過某種傳遞方式教唆完就不會再出現的。”
李逍皺眉“這點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到底是什麽原因才會讓她暴露了出來。”
不用說也知道趙興荷會令人繼續尋找“教唆家”的下落的。
趙興荷對著他揚了一下頭,李逍的話倒是啟發他了。
也難得,以前大部分時間他都不用怎麽說話,因為他想說的話幾乎都會像剛剛接到電話時那樣被李逍提前說出來。
“李大偵探,是個人都會有盲區,像你首先考慮的是凶手是誰,案件的真相如何,但有一點你陷入了思維定式了。”
李逍聽聞瞬間明了,也是不給面子直接搶答道:“你的意思是,就算目前我們對她有懷疑,按照程序也抓不了她,頂多傳訊她,而到時候她只需要按照平時那樣,哪怕她不說話我們也沒招?”
趙興荷連忙接著說道:“不錯,所以我們知道了又如何?目前手頭上的證據還是不足,相反,如果我們逼得太緊,她到時候還能利用網絡來讓我們處於被動。”
“沒辦法,老趙,正義有正義的規矩,要是能懷疑誰就可以直接打一頓或者折磨,你們和他們又有什麽區別。”
罵了李逍一句沒大沒小後,趙興荷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這也是困擾了他多日的疑問。
“對了,這個‘教唆家’搞的這些事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催眠難道真的這麽玄乎嗎?”
李曉靠了一聲後說道:“不可能,‘教唆家’能做到操控一個人的行為日常的,催眠又不是萬能的,這麽清醒的傀儡就不存在,潛意識植入也只能讓目標下意識去做什麽事,例如我催眠一個路人跳樓,這只有在電影裡才會做到,這我也沒有什麽頭緒。”
李逍攤開了手:“等我研究有進展了我再和你說,還是回到目前的線索上來吧。”
他攤了攤手:“不過也不用我說,你肯定讓他們去調查的時候也問過那位嫌疑人最近的行蹤。”
趙父一臉不快地說:“你這種聊天方式哪天被人打我也不奇怪,不過你說得對,嫌疑人周圍的幾個和她經常接觸的同事問詢也是混亂的,有說一直在的,也有說沒見過的,只可惜現在因為周末她人不在學校,我們目前直接上門也不明智,還是得等周一再去看看。”
他沒有什麽多余的表情,只是眼中的思考不曾停歇。
“實在不行。”
他接著開口道:“去對她的上課記錄和監控,到時候再做打算,目前我們還不能打草驚蛇,萬一那位教師也是陷阱怎麽辦。”
李逍垂眸:“這還不算太糟,目前消息就這麽多,這得等你那邊查清楚才能進行下步行動,如果能知道‘教唆家’的更多信息的話,以後我們或許就能看破他(她)是如何對那些人進行催眠的。”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你們有你們查案的方法,偵探也有偵探的方法,老趙,你受累,幫我搞個能進出那個校園門禁的權限,我想混進去看一趟。”
李逍靠在沙發的椅背上,重新找了一個話題。
“話說,你讓你兒子一個人出去沒問題吧。”
趙興荷也不見外,翻了個白眼:“李大偵探,推理你擅長,可是這養孩子你可就屬於‘睜眼瞎’咯。”
前面李逍要他幫忙的話他沒有回答,算是答應下來了。
“先不說別的,局裡的人恨不得一人分成幾份來忙,再說,我算個什麽,連我今天能來找你都很不容易了,你以為警力是可以隨便浪費的?”
“而且他是成年人了,我們這些做父母的,擔心是擔心,但你難道還能把他永遠關在家裡?”
眼見李逍的笑容有些凝固,他也發現自己說錯話了,趕忙道了個歉就告辭了。
李逍回到辦公椅上,注視著窗外向趙曉鋒今天逛的購物商場那邊匆匆走去的趙興荷。
他被趙曉鋒邀請過,但由於其他同學們也在,所以沒有參加聚會也沒必要跟蹤保護,那些暗中的人也沒有能力能在眾目睽睽下綁票。
“嘿,父親,明明自己都經常沒個正形,但面對自己兒子時還要裝一下,待會這個老大叔絕對假裝偶遇的樣子看一眼再繞路去警局。”
他抬頭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那下撇的笑容應該叫苦笑,他搖了搖頭繼續翻開桌上的文件開始寫寫畫畫。
周日的k市其實與往常沒有區別,頂多人少些車少些,這是趙曉鋒來到新學校後渡過的第一個周末,在他看來,今天要比以往更明亮悠閑些。
由於不熟悉路,他為此特意早點出發前往集合地點,遠遠看到那幾個人的身影后看了看表,發現自己沒有遲到便松了一口氣。
昨天放學接到班長等人的邀請時他還先問過自己父親的意見,趙興荷在電話裡很開心的祝願他玩得愉快,並和他說不用提心吊膽的,他這個年紀正是應該多出去玩耍的時候。
在他前方,班長陸曼正和一個女生在嘰嘰喳喳的聊天,趙鵬捧著手機蹲在一旁玩遊戲。
他上前道:“不好意思,我找了好久的路,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陸曼和那個女生停下了聊天,似乎被趙曉鋒突如其來的道歉搞得有點不知所措,她笑道:“哎呀,大家都是朋友你就不要這麽客氣了,我們也差不多剛到,‘月月鳥’剛剛開了一把,還得讓我們等他。”
經常被班長稱為“月月鳥”的趙鵬抬起頭來先損了她幾句,然後不好意思地朝趙曉鋒笑笑便繼續埋頭奮戰。
陸曼對趙曉鋒說:“這是我好閨蜜,她叫魏夕如,夕如,這是我們班上新來的同學,叫趙曉鋒。”
兩人互道你好後都相互打量了一番,不同於留著女士短發顯得整個人很幹練的陸曼,她的長發卻讓她帶著幾分墨香,宛如以前古代時說的“大家閨秀”那般。
趙曉鋒不想冷場,便惡趣味發作地學著某個經常賣弄自己的人的口吻說:“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位魏同學一定就是隔壁文科班的班長吧。”
他才沒有那種看著對方的服裝習慣或是動作等推理出一堆的變態本事,所以在他看來與其說是推理,不如是猜測的話卻讓那位魏同學笑出了聲。
她偏過頭對陸曼道:“這位同學太有趣了,好像一個偵探。”
陸曼表情變得有些複雜,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茬時,正好看到趙鵬已經開心的叫著要贏了便輕輕踢了他一腳催促他快點。
趙鵬哎呦一聲,也不知道班長大人又抽什麽風,但看在讓其他人等了他的份上,他撓了撓頭當什麽都沒有發生就招呼著大家一起向前向目的地出發。
趙曉鋒打量著這幾位同學平時的樣子,趙鵬偏活潑熱血,陸曼偏理性,魏夕如則讓人有種處事不驚的感覺。
他們一行人的目的地正是k市唯一的一家購物商場中現在最流行的“劇本殺”店。
這家購物商場屬於大眾類型,並沒有什麽新奇的, 硬要說的話那便是趙曉鋒第一次來玩劇本殺吧,畢竟他以前只是和同學們去吃個飯逛逛書店之類的。
“劇本殺”,簡單來說就是由一夥人扮演不同角色,在一個故事裡互相推理摸索出最後的一個真相的遊戲,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目的與特殊的內容,這也是這種遊戲模式深受喜歡的原因之一。
這家叫“身臨其境”的店廣受好評,只是在遊玩時需要簽訂保密協議,不可對沒有簽過的其他人提起遊玩的內容與過程,否則一經發現就會上黑名單。
好奇的鬧事者也有很多,但這家店的魅力就在於哪怕是再不服的人進去出來後也會乖乖噤聲。
網絡上的說法也眾說紛紜,目前比較有可信度的猜測是這家店服裝與道具效果都是佼佼者,說白了就是各種服裝道具都很棒,但到底為什麽沒有人發聲這就不得而知了,離奇的是這麽久了沒有一個負面評價。
按理來說這幾個學生應該是無法預定到的,但這家店的接待吧,看運氣,每次預約的人們都會在網上抽簽,只有抽到前十才會被安排,那些抽不到下次會繼續參與抽獎。
趙曉鋒直到現在就算踏入這家店也隻覺得與正常的劇本殺店相比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預定人是趙鵬,他和前台交接完畢後發現這家店是根據客人來定製劇本的,更離奇的事情還在後面,當他們分別被服務員領進不同的房間時居然沒有收他們的手機。
趙曉鋒看著關上的房門,眼前陷入一片漆黑,當他怎麽適應都無法看清房間的模樣時,一道電子合成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