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斤的袋子沒有給謝華駒帶來什麽負擔，他都不用肩扛，用手提著就能走。

　　走過自家門前的那條小路，拐上通往鎮裡的馬路，他大步流星地走著，沒有注意身後那雙有些忐忑，有些膽怯，卻很熱烈的目光。

　　在鎮上，他看到了騎著自行車的朱瞎子，連忙招呼道:“朱醫生，你好。你這是上哪去?”

　　“叫我朱瞎子就行。喊我醫生，我不喜歡。”朱瞎子不冷不熱。

　　“我的病真是謝謝你。”

　　“你掏錢我給藥，誰也不欠誰的。我走了！”

　　謝華駒客氣地站到一邊，目送他離開，然後大步朝四中走去。

　　與守傳達的大爺打過招呼，他提著布袋走向操場不遠處的教師宿舍樓。

　　學生正在上第一節課，有一個班級的學生正在齊聲朗讀英語課文，帶著濃鬱的南沅口音。

　　離宿舍樓還有段距離，謝華駒就看到了正在宿舍前面晾曬衣服的袁玉，正準備招呼一聲，可瞥見不遠處還站著一個目光如雷達般掃描的老太太，她兩隻老花眼眼睛正冒著熊熊的八卦之火，就沒有開口，而是繼續走著。

　　袁玉無意中抬頭也看到了他，她也沒有招呼，而是低下了頭，雙手捏著衣服領子扯了扯，佯裝撫平衣服上的褶皺。

　　“袁老師，早上好！”直到走近了，相互相差不到四米，謝華駒才大方地招呼一聲。

　　明知道老太太用八卦的目光盯著自己，他還是打了招呼，因為他知道:兩個認識的人如果不打招呼，反而說明兩人有鬼。

　　謝華駒是這麽想的，袁玉也是這麽想的。

　　聽到謝華駒的問好聲，她也抬起頭，大方地朝謝華駒招呼:“小謝來了。給你舅媽送什麽好吃的?”

　　“自家菜園裡的一些蔬菜。袁老師，你要不要拿一點?”

　　“謝謝。我在食堂吃，沒開夥，用不著。再見！”

　　看見如此漂亮的女子，謝華駒忍不住想多說幾句話:“袁老師，你乾嗎不自己開夥?買一個煤油爐子就行，自己想吃什麽就做什麽，不願麻煩了，就去食堂吃。燒菜也是一種享受，不信你試試。”

　　袁玉微笑回應道:“我早就不願麻煩了。……，炒菜的油煙難聞，燒煤的氣味更難聞。我可不想自己折磨自己。”

　　“真是可惜了。這麽美好的享受你居然無福消受。你沒有必要燒煤爐……”

　　看到老太太興奮地朝這邊走過來，袁玉慌忙結束了話題:“你忙吧，我得備課了，再見。”

　　剛剛打開話匣子的謝華駒暗叫一聲可惜，心裡對這個多事的老太太很不滿，眼睜睜地看到袁玉往屋裡走，很是不甘地說道:“再見！”

　　“小夥子，等下！等下！”老太太一邊小跑一邊揮手讓謝華駒停步。

　　謝華駒不解地看著她，有點不耐煩地問道:“您有什麽事嗎?”

　　“你是不是喜歡我們袁老師?”老太太興奮地問道。

　　“……”謝華駒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回答喜歡或者回答不喜歡都不好，心裡更是對這個多管閑事的老太太充滿了厭惡。過了好一會，他才說道，“老太太，您是不是誤解什麽了?”

　　“小夥子，你別害羞。如果你喜歡袁老師，你就正式跟她談，別遮遮掩掩了。你知道嗎?有一些不要臉的男人在打她的主意。他們也不看看自己的年齡和長相，自己不認識自己。你跟她處對象，是你幫了她。”

　　謝華駒一愣，沒想到八卦的老太太居然是一片好心，不由轉頭看了一眼袁玉房間的一眼，略微斟酌了一下，說道:“我現在一事無成，完全配不上袁老師，她也不會看上我。”

　　“現在一事無成怕什麽?你還年輕，只要你有上進心就可以了。袁玉老師是一個好姑娘，可不是嫌貧愛富之人。只要你真心喜歡她，她肯定會答應的。你要是與袁玉老師處上了對象，你不就可以在你原來的對象面前揚眉吐氣了?你用行動告訴她，叫她知道什麽叫‘不欺少年窮’。她肯定會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謝華駒沒想到老太太居然懂得“逆襲巨爽”的道理。與此同時，他又感到鬱悶，感覺自己被老太太進行了道德綁架:好像自己只有追袁玉才是好人，才能將袁玉救出困境。

　　他敷衍著說道:“我還不著急。”

　　老太太急了:“怎麽不急?你不急，袁老師急啊。”

　　“我這兩天有很多事情。我馬上就得動身去城裡。”

　　說完，謝華駒加快步伐上了二樓，不再理睬老太太。

　　老太太失望極了:“這……這如何是好。”

　　聽到樓下傳來老太太的聲音，謝華駒很懵逼:“啥意思?袁玉老師為什麽要急著找對象?這老太太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不過，他沒有糾結多久，走到大舅家門口前，舉手敲了敲門。

　　大舅家只有劉小蘭在。

　　謝華駒本想囑咐幾句就走，但看到她在做作業，就自己提著布袋進了廚房，將布袋子裡的菜都掏出來，將它們攤開擺放在灶台上，還給空心菜灑了一些水……

　　忙完這些，他才告辭離開。

　　蔬菜如果一直堆放在布袋裡，很容易漚壞，必須拿出來攤開放。

　　下樓來，老太太已經不在這裡，他只看到了她在遠處離開的背影，看向袁玉老師的房門時，房門是緊閉的。

　　謝華駒大步朝校門口走去。

　　穿過操場時，他突然想起了什麽，就伸手將口袋裡那個紅色小荷包拿出來，小心打開它，從裡面掏出了幾張小額鈔票，然後將鈔票連同小荷包一起塞進口袋。

　　他可不想等下買車票的時候，一個大男人掏出紅綢小荷包拿錢。

　　讓人看到，太尷尬。

　　經過校門口的時候，守傳達室的大爺正在裡面接電話，謝華駒朝他揮了揮手就走了出去。

　　大爺張開嘴巴，顯然想對謝華駒說什麽，但見他走了也就沒有喊出來。

　　走到汽車站，班車還沒有到，幾個旅客三三兩兩地站在站牌附近，或閑談，或曬著太陽。

　　謝華駒掃了一眼，沒看到熟人，就信步走到站牌旁邊，隨意地看著站牌上寫的內容，上面寫的是十點發車。

　　可他沒有手表，不知道現在到了什麽時候，就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的太陽。

　　結果白看，因為他壓根不知道如何從太陽的高度估摸時間。他也懶得找有手表的旅客詢問，就朝不遠處的供銷社走去。

　　走進供銷社，看了一眼牆壁上石英鍾的時間，見上面顯示時間才九點二十，班車還有四十分鍾才到，他就在供銷社裡隨意地逛了起來，不斷打量著櫃台裡的商品，注意它們的價格。

　　如果想做生意，調查了解商品價格是一個必不可少的步驟。

　　商品都很土氣，上面明顯蒙了薄薄的一層浮灰。

　　那個四十多歲的女營業員很“矜持”，一眼就看出他進供銷社只是消耗時間而不是買東西的，對他理都沒理。如果不是他穿得人模狗樣，說不定她還會拋給他幾個鄙夷的眼神。

　　謝華駒不以為意，知道營業員一個個都眼高於頂，他自顧自地逛著看著。

　　正優哉遊哉時，一個女子走進來:“哎呦呦，你裝模作樣看什麽看，你買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