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清晨,林中鳥歡快的叫著,薇薇安眨了眨長長的睫毛,伸了伸懶腰,從帳篷裡鑽了出來。
久違的睡了個好覺,薇薇安今天的心情相當的不錯,她好幾天沒有像現在這樣,在夜晚入睡,在清晨醒來了,以前簡單的事情,現在看來幾乎成了奢望。
失眠的人最害怕的就是看見太陽升起來,因為升起的太陽意味著新一天的開始,但失眠者卻還停留在昨日的夜幕中。
但是今天,一切成為過去式,只要有安在旁邊,自己失眠的日子就一去不複返了。
虧得自己這般機智,盡然能夠想得到這種方法。
薇薇安眯著眼睛看了看太陽升起的方向,又看了看篝火前用一支胳膊支著自己的蕾娜爾多。
不出所料,此時的蕾娜爾多已經將警戒的職責拋在腦後,進入了甜蜜的夢鄉。
“唉。”薇薇安歎了口氣,倒也沒說什麽,只是從帳篷裡取出攤子,披在了蕾娜爾多身上。
對於蕾娜爾多,她實在沒有什麽要求。
洛菲還坐在篝火旁看書,見薇薇安醒了,卻沒有像往常那般迎上去。
“洛菲,你也去睡會兒吧。”
縱使她再怎麽厲害,也只是個小孩而已,她能夠熬到現在,薇薇安其實相當意外。
洛菲抬起頭,那雙碧綠色的瞳孔注視著薇薇安。
“姐姐,我很重要,對嗎?”
薇薇安有些楞神,不知道為什麽,洛菲的精神狀態似乎有些讓人擔心,不過她還是很快地回應道:
“當然。”
“姐姐...你剛剛...猶豫了吧。”洛菲鍥而不舍的追擊,讓薇薇安心裡有些發毛。
“沒有,怎麽會。”薇薇安答道,心裡卻有些發虛。
從懷爾特莊園遇見洛菲,照顧她這麽久,到現在一路上走來,看過她幾次三番的傑作,其實薇薇安明白,自己內心深處存在著對於洛菲的恐懼。
那種恐懼是對方強於自己太多時,自己再如何掙扎都無法抵抗的絕望與無力。
遇到危險時,她甚至會有意無意選擇避開使用洛菲的力量,這並不是處於對孩童的吝惜,只要近距離見過一次洛菲的力量,就絕不會再把她當作普通的人類小孩。
“你很怕她吧。”耳邊傳來一個女聲,那是死於懷爾特莊園的女仆。
“其實,你也很懷疑她對不對,畢竟時間那麽巧,說不定她和莊園的慘案也脫不開關系。”那女聲忽然變得粗糙,轉而化成了廚房的夥夫。
“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啊,她對於人命的漠視你也看到了,遇到什麽問題,都是殺殺殺,下一個也許就是你哦。”
“趁著今晚她睡覺的時候把她扔在林子裡怎麽樣,哈哈哈哈。”
耳邊的聲音忽而低沉,忽而尖銳,忽而蒼老,忽而稚嫩,最後轉化為癲狂的和聲,所有亡靈都開始發出那種惡心的嘲笑聲。
薇薇安抑製不住身體的顫抖,脊背開始滲出冷汗。
“停,給我停!”薇薇安大喊道,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徑直蹲了下來。
“姐姐...”
洛菲的呼喚中帶著哀傷和幽怨,似乎以為薇薇安是在訓斥她。
“發生什麽事了?”蕾娜爾多揉著惺忪的睡眼醒了過來,對於劍拔弩張的氣氛不敏感的她,還絲毫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薇薇安忽然感覺大腦中湧起一陣暖流,原先的煩躁和失控感漸漸消失,連同那些喋喋不休的鬼魂也不複先前的喧囂。
她迷茫地望向旁邊,安畏手畏腳的對自己使用著能力,看到自己望向這邊,慌張地解釋道:
“我不是想害你,我有個同伴偶爾也會這樣,我的能力也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這個人...簡直太契合自己了,自己的病很需要這種類型的人才,把她留下來,果然是個正確的選擇。
但是洛菲的表情則顯得相當冷漠。
“姐姐,你會知道我的重要性的,即使不是現在...”
......
馬車的車輪揚起些塵埃來,車上的眾人則維持著緘默的氣氛。
洛菲還坐在車廂裡翻動著那本植物百科,安則一言不發的坐在馬車的角落,也不主動說什麽話,給人一種鴕鳥的感覺。
蕾娜爾多實在受不了車廂裡那種沉悶的氣氛,所以坐到了馬車副駕的位置。
蕾娜爾多壓低了聲音:
“我說,你不管管嗎?我以為她們昨天那個樣子就夠恐怖了,今天會稍微好點呢。”
“管...什麽,我也沒辦法啊。”
薇薇安同樣低聲回道。
“你去跟洛菲談談?”
“你怎麽不去?”
薇薇安反問道。
“你這話說的,洛菲跟你最親了,當然是你去說。”
“我...總之就是不行。”
薇薇安的理由很簡單,卻不能直白地告訴蕾娜爾多,她總不能說,其實在自己心裡,一直都很害怕洛菲吧。
蕾娜爾多挑了挑眉頭:
“我有時候覺得,你這家夥挺不痛快的,什麽東西都要藏著掖著。”
薇薇安正要反駁,卻發現自己反駁不了什麽。
“喜歡藏就算了,藏得還不好,讓人一看就知道,別扭的死小孩。”
“還動不動發神經。”
蕾娜爾多犀利的補刀讓薇薇安嘴角抽了抽,算上兩世為人的年紀,自己可比蕾娜爾多大得多。
“話說昨天,你和安在帳篷裡到底幹了什麽?這麽大動靜,該不會真的...”
薇薇安皺了皺眉頭:
“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只是想試試用她影響精神的能力能不能讓我睡著。”
“哦,原來是這樣。”蕾娜爾多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明明是修女,結果連驅散亡靈都做不到,害我整天聽它們鬼哭狼嚎的,你不羞愧嗎?”
蕾娜爾多很尷尬地笑了笑:
“那啥,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嘛。”
“你這都是哪裡學的俏皮話。”
薇薇安無奈的吐槽道。
“姐姐,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出林子。”
車廂裡的洛菲忽然搭話道。
薇薇安思索了一番。
“快了吧,下午就能到最近的車站了,到時候改坐火車吧。”
......
安格斯小心翼翼地將試劑滴入複雜幾何圖形構成的矩陣中,那矩陣上的種子迅速發芽,生長,開花,結果,隨後以同樣速度,死亡,枯萎,腐爛。
安格斯推了推自己臉上金邊的單片眼鏡,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身著寬松的絲綢睡衣,身為一個研究者,這樣的穿著未免有些太不正經了,本人卻似乎絲毫沒有這方面的自覺。
還有實驗室裡隨手擺放的工具,以及凌亂的參考書,無疑不顯示出它們主人的隨心所欲。
木門傳來緩慢的敲擊聲。
“請進”
安格斯朗聲道,還在仔細地研究著枯萎的那株綠植。
進來的是一位身著黑色禮服,白色襯衣,打扮和舉止都十分得體的管家,就連滿頭地白發都打理地一絲不苟,與這間實驗室相比,顯得如此突兀。
管家有些無奈地打量著這個雜亂的實驗室,身為管家的他多次提議由他來整理和打掃這個地方。
安格斯卻已實驗室太過整齊就沒有靈感了,打掃了以後就不知道東西放在哪兒了,或是別的奇奇怪怪的理由將他拒絕了。
拒絕的次數多了以後,身為管家的他也就不再過問了。
“安格斯大人,茶理曼公爵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