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了懷爾特莊園的事，主會讓亡者的靈在天堂重生的，阿門。”

　　言到此處，老修女在胸口虛畫了個十字架。

　　“本來懷爾特侯爵托我在成人禮為你洗禮的，現在看來沒機會了。”

　　“不，有機會，就現在可以嗎?”

　　薇薇安眼前一亮，教會洗禮用的不就是聖水嗎?

　　老修女張了張嘴，顯得有些驚訝，旋即反應過來。

　　“當然，蕾娜爾多，拿一套衣服給懷爾特小姐，把池子裡放上水。”

　　那是一件女式的修女服，穿在身上尺碼剛剛好，換衣服的功夫，那個教堂中間的方形蓄水池已經放滿了水。

　　“欸，你是我見過受洗最快的，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你，你就受洗了。”

　　蕾娜爾多一邊拿著木桶往裡面倒水，仍要忙裡偷閑跟薇薇安說上幾句。

　　薇薇安撓了撓頭。

　　“我要做些什麽嗎?”

　　“你先走進去，待會我們會為你禱告，禱告完老大會托著你躺在那個棺材樣的水池裡，要整個人浸沒在水裡哦。”

　　“頭呢?”

　　“整個人都要泡在裡面啦，放心，很快的，根本不會有事。”

　　“這些水是聖水嗎?”

　　“現在還不是，禱告完就是了。”

　　那還真是有夠隨便的，薇薇安暗自腹誹。

　　“神說，要有光。”老修女走到水池前，將雙手浸泡其中，口中呢喃道。

　　那水面上便升起火光，惹得在場的教眾一陣騷動，火焰燃燒了一會兒就逐漸轉小，直至熄滅。

　　薇薇安松了口氣，還以為要泡冷水，雖然外面的天氣不算冷，但回去的路上被風一吹難保不受風寒，自己又離小鎮這麽遠，家裡也只有一個小孩，等他們發現自己，說不定......

　　“懷爾特小姐，你可以過來試試水溫。”

　　薇薇安將白皙的手掌插入水中，剛剛冰冷的水已經變得溫暖。

　　“我覺得可以了。”

　　“好，你先進去吧。”

　　薇薇安將鞋子脫掉，光著小腳，步入水池中，大理石滑滑的，緊緊吸附在自己的腳面上。

　　大廳的教眾紛紛聚攏在老修女的身邊，雙手抱在胸前，低著頭，就連跳脫的蕾娜爾多也沒有例外。

　　老修女的聲音像午後的陽光一般在教堂蔓延開來，那聲音沉靜，莊嚴，肅穆，仿佛在宣告孩子的新生，夫妻的結合，老人的離世，世界的毀滅。

　　“主啊，洗去她身上的罪。”

　　那些教眾們便跟著念到:“主啊，洗去她身上的罪。”

　　“讓聖靈進到她的身體，讓她在水與靈中得重生。”

　　教眾們便跟著念到:“讓聖靈進到她的身體，讓她在水與靈中得重生。”

　　“成為我們的姊妹，成為您忠實的信徒。”

　　教眾們便跟著念到:“成為我們的姊妹，成為您忠實的信徒。”

　　老修女將目光轉向薇薇安，薇薇安不免有些緊張。

　　“接下來，你跟著我念。”

　　“主啊，我將成為你忠實的信徒”

　　薇薇安便跟著念到:“主啊，我將成為你忠實的信徒”

　　“願您的光輝照在我的身上，如同照在我的弟兄姊妹上”

　　薇薇安便跟著念到:“願您的光輝照在我的身上，如同照在我的弟兄姊妹上”

　　“願您赦免我的罪，過去，現在與未來。”

　　薇薇安便跟著念到:“願您赦免我的罪，

過去，現在與未來。”　　薇薇安的嘴唇顫抖，眼前的光線忽然變得明暗飄忽，她眨了眨眼睛，忽然間莊園裡那些死去的人雙手抱拳在胸前的站在自己身邊，低頭祈禱著什麽，那些低語渾厚而低沉，仿佛要進到自己的靈魂中去。

　　“躺下。”

　　薇薇安便覺得自己身體一輕，仿佛墜崖般的失蹤感，無休止得向下低落，眼前的畫面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只有那低語連綿不絕，變得愈發清晰。脖頸處的黑花傳來一陣灼燒的感覺。

　　明明疼得要死，但自己連嘴都無法張開，仿佛身體各處被千鈞重石死死地壓製著。

　　“漢斯，你幫我看會兒，湯煮沸了就調成小火。”

　　“這一天天地就是看大門，有夠無聊的。”

　　“大小姐，老爺給您找的家教來了。”

　　薇薇安隻覺得頭疼得厲害，漲得厲害，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頭內部把腦袋擠爆！

　　“別說話了，安靜，安靜！！”

　　她衝破了禁錮，撕扯著喉嚨喊道，就好像一節失控的列車。

　　周圍一切漸漸沉寂下來，最終歸於黑暗與虛無。

　　......

　　蕾娜爾多看著眼前床上昏迷的薇薇安，托著腦袋，百無聊賴地撥弄著自己的劉海。

　　薇薇安的睫毛微微閃動，勉強的睜開眼睛，一臉迷茫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你醒啦！”蕾娜爾多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睛閃閃發光，緊緊握著薇薇安的手。

　　“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知道老大怎麽說嘛?她說你醒不過來，就要我出去睡大街！我都不知道她怎麽想的。”

　　“而且你怎麽這都能昏過去啊，我還第一次見到......”

　　“停停停。”薇薇安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蕾娜爾多的喋喋不休屬實吵得她腦袋疼。

　　“我問你答，其余時候別說話。”

　　蕾娜爾多很配合的點點頭。

　　“第一個問題，我睡了多久。”

　　“三個小時。”

　　“我昏迷期間發生了什麽。”

　　“你嘴上一直說個不停，什麽看門啊，什麽湯煮沸開小火啊，一會兒又大喊別說了，別說了，簡直像個精神病，你是不知道，老大差點要把十字架印到你腦門裡，你還是說個不停，我......”

　　“夠了夠了，不用說了。 ”

　　薇薇安趕緊把蕾娜爾多的嘴捂住。

　　“欸，我這衣服誰給換的。”

　　蕾娜爾多舉起手。

　　“臉紅什麽，咱倆都是女的，我又不佔你便宜。”

　　薇薇安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我得走了，幫我跟希洛婆婆道個歉，家裡還有人等著我們。”

　　“我們?”蕾娜爾多歪了歪頭。

　　......

　　從教會出來，薇薇安隻覺得腦袋亂得很，莊園總共有二十三個人，大家的記憶在自己的腦袋裡晃蕩來晃蕩去，惹得自己腳步輕得好像踩在雲端。

　　“不該去教會的，原來只有一個，現在變成二十三個了......”

　　回到莊園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

　　“洛菲?”她推開門，試探性地喊道。

　　不知為什麽，她竟有些心虛，就好像去外面花天酒地了一個晚上的丈夫，回家見自己的妻子...

　　一個嬌小的身影蜷縮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洛菲?”薇薇安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個身影開始顫抖起來，像委屈的小狗般傳出幾聲嗚咽。

　　隨後，撲到薇薇安的懷裡，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姐...姐...我還以外...你不要我了。”

　　薇薇安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最後定了定心神，輕輕拍了拍她小小的後背。

　　“我就在這兒，那也沒去。”

　　薇薇安安靜地抱著她，她的哭聲由大轉小，最後漸漸停止。

　　“洛菲，你能把手松開嗎?你勒得我快喘不過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