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行刑的日子。
海因斯眯著眼,外面的光線太亮了,長時間呆在陰暗的地牢之中,他尚未能馬上適應雲幕間刺眼的陽光。
雖然隻說了要砍斷了四肢,但到時自己定然會流血而死,只希望自己的死相不會過於難看才是。
“上車。”
裁判所的守衛催促道。
海因斯緩緩拖著鎖鏈走上囚車。
已經多少年沒有遇到宗教裁判了,兒時的他曾經見過幾次宗教裁判,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那些人有的泣不成聲,有的緘默不語。
沒想到有一天這種事竟然會降臨到他自己頭上。
罪魁禍首在自己被拉出來之前,還說什麽,一路保重,我相信你不會有事的。真是想想就......
連句安慰人的話都不會說嗎?混蛋。
囚車緩緩地開始移動,到達街頭的時候,不少民眾都投來好奇的目光,好像在圍觀馬戲團中的奇珍異獸。
這樣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不過作為一個將死之人,怎麽樣都已經無所謂了。
這樣想著,卻看見人群中赫芮那張熟悉的臉,短短兩天的時間,她肉眼可見的憔悴下來,她的眼神近乎祈求,自己卻不清楚她在祈求什麽。
海因斯偏過頭去,閉上了眼,不忍心再看。
這次的處刑地點選在鬥獸場,神主教不惜重金買下那個如羅馬競技場般宏偉的場子,就是為了盡可能多的人看見海因斯被處刑的過程,以此提高教會的威懾力。
然而教會終究沒能如願。
當囚車到達鬥獸場時,除了看台上的人潮以外,兩個穿著黑色鬥篷,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在焦黃的土地上顯得格外顯眼。
清冷的女聲從鬥篷下方傳來。
“停下來吧,我的朋友該回家了。”
守衛們一臉疑惑地看向雷瑟第,在這裡,他才是真正管事的。
“恕難從命,閣下敢攔教會的囚車,卻連露面都不敢嗎?”
雷瑟第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很快便反應過來。
嘖。
薇薇安不滿地砸了砸嘴,將鬥篷的兜帽掀開。
那張精致的臉一臉嚴肅地看著雷瑟第,冷若冰霜。
觀眾席裡頓時傳出一片嘩然聲,並不是因為對薇薇安的臉驚為天人,也不是因為對於她不自量力攔下教會的囚車而驚訝。
而是剛剛有位拿著望遠鏡觀看的路人,一臉疑惑地說:
“這人不是前些天在街頭開槍,打死了老乞丐的那個神經病嗎?”
神經病攔下教會的囚車。
打起來似乎成了必然的結果。不少觀眾不嫌事大的起哄,打起來,打起來,這樣的呐喊匯聚起來,似乎在為場上的人加油。
雷瑟第的嘴角抽了抽:
“你不是前兩天在大街上開槍殺人的那個侯爵千金嗎?如果被魔鬼上身了的話,現在讓開教會就既往不咎。”
“當初審判的時候,陛下也在場,身為侯爵千金,你要忤逆皇帝嗎?”
“皇帝站在我身邊。”
薇薇安毫不示弱地掏出一杯紋章,那是皇帝的家族紋章,在這個國家,這個紋章是不容玷汙與偽造的皇權。
雷瑟第的眼神變了變,眼神看向高坐觀席台的教皇,那老人臉上仍然帶著慈祥的笑容。
他簡單的點了點頭,沒有任何過多的工作。
雷瑟第很明白他的意思,那是繼續執行的訊號。
他大手一揮,
喊道: “不用管這個小屁孩,繼續執行。所有後果我一人承擔。”
教會的人在猶豫了一陣之後,開始有條不紊地將囚車上的海因斯帶到鬥獸場的中央,用沉重的鎖鏈將海因斯的手腳牢牢地綁在地上,整個人成大字形展開。
負責行刑的刀斧手,拿著一把黑色的手斧,磨得光亮的斧刃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寒星。
薇薇安怒不可遏的聲音響起:
“我叫你們放人,聽不見嗎?”
她將腰間的燧發槍瞄準刀斧手的頭,那人左躲右閃,既不敢對海因斯下刀,也不敢去攻擊薇薇安。
“拿來。”雷瑟第一把奪下那手斧,不屑地道,“來,衝我頭上開槍。”
他轉過身,背向薇薇安,大聲念道:
“海因斯誘騙聖女行惡事,僅教團商議,砍去四肢。”
“即刻行刑。”
那宏亮的聲音傳遍鬥獸場的每個角落。
他高高舉起斧子,朝著海因斯的左手砍去,海因斯咬著牙,他已經能夠預想到接下來的疼痛,並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以皇帝的紋章叫你放人,你為何不放?”
“蔑視皇權,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教皇的意思?”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教皇的意思?”
薇薇安冰冷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他抬眼望去,關系台上,不知何時皇帝穩坐台上,靜靜地看著自己。
此刻仿佛身份對轉,那極具威嚴的眼神將自己從審判者的身份剝奪下來。
使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受刑者,如同海因斯一般,被束縛了手腳,等待著行刑者下刀。
“雷瑟第,你對於教會的忠誠是真實的,對嗎?”
教皇那溫吞的聲音忽然在雷瑟第的腦內響起,他又回頭看向教皇,眼神中帶著疑惑,這樣的距離,對方即使說話了,自己也斷不可能聽見。
“雷瑟第,讓我來幫幫你吧。”
雷瑟第忽然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般開始不受控制。
它重新高舉起來,狠狠地砍向海因斯的左手,強大的力量帶出破風聲,讓旁邊的薇薇安眼神微凝。
她毫不猶豫地射擊,燧發槍的子彈穿過雷瑟第的胸膛,炸出一朵血花。
他難以置信的跪倒在地,血液似乎一瞬間都湧向自己的腦袋,視線變得模糊,轉而又變得清晰。
胸膛翻動著黑色的血肉,蠕動的聲影仿佛地底昆蟲的悲鳴聲。
“這是什麽。”
他惶恐地伸手想要觸摸,卻發現自己的兩隻手根本不聽控制,從胸膛開始蔓延,黑色的血管裸露在皮膚的表面,如同蛛網般纏著手臂上。
痛苦,他撕心裂肺地大叫,如同臨產的孕婦般痛苦地哭喊。
他渾身的肌肉開始異常的膨脹,撐破的血肉流出濃黑色的血液,轉而又被黑色的血管覆蓋,整個人如同充氣的皮球般越鼓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