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露白,晨曦如約而至。
今日的蜀青顯得格外熱鬧。
還在客棧,就已經能聽到那一陣高過一陣的震雷鼓聲。
“咚,咚,咚,咚”
鏗鏘有力。
擊鼓的應是破虛以上的大能,鼓聲與氣體相融,震得天邊震響,與雷聲契合。
“這大清早的在幹什麽啊?”
“還要不要我們休息了?”
“聽說是大長公主府設下英雄宴,要廣納天下英雄,勝者可得黃金百兩呢!”
“百兩黃金?”
“其實依我看,就是這大長公主無趣了,灑著銀子玩呢!”
“說歸說,你去嘛?”
“去啊!怎麽不去!雖然說沒什麽拳腳功夫,但看看熱鬧總成吧!”
“鐺,鐺”
“哎喲這鑼敲的,我這耳朵都要廢了!”
“……”
風居酒樓,二樓雅間。
“哇,大長公主府打擂台!可是南荇皇城那位大長公主?聽說那位權貴可了不得,妥妥的毒嬌美人啊!”
此時的紀無名雖然是被饅頭堵住了嘴巴,但仍是賭不了他那張活躍的雙唇。
嘴巴裡塞的鼓鼓囊囊的,就連說出的話也含糊不清,此刻正伸著他那長長的天鵝頸,眼冒金星的望向街道上越聚越多的百姓,見沒人應答他,紀無名也不掃興,興致衝衝的回頭看向神色若有所思的許清,語氣像極了向大人討要糖果的孩子:“許兄,要不咱們也去看看?廣招天下英雄欸,且不論賺不賺銀子,就當是見見世面了!可好?”
見許清蹙眉沒說話,紀無名又將期待的目光轉移向一旁神色同樣凝重的李遊離,神色期翼:“李兄,你覺著呢?”
“……”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飯桌上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皆是帶著疑惑的問詢。
“得嘞,既然你們都不想去,那我就自己去好了!”紀無名無奈的拍了拍油膩膩的手,皺巴巴的小臉上,布滿了失望。
“沒事兒紀兄,我陪你去!”好在一旁的君臨雲化解了尷尬,一臉寬慰的拍了拍紀無名的肩膀。
只是那同情的小眼神,看得紀無名心中那叫一陣不爽,頭傲嬌一扭,微微努了努嘴:“不需要!”
“嗨喲!我這好心幫你一把,你還傲嬌!”君臨雲的表情看起來倒是有些陰陽怪氣,但當眼睛觸及到對坐低頭悶聲不語,只顧著埋頭苦吃的蕭箐珞,君臨雲頓時疑惑的眨了眨雙眸:“你這大小姐今個兒又是哪根筋搭錯了?”
“食不言,寢不語!”蕭箐珞輕輕抬頭看了眼對面的君臨雲,語氣淡漠。
倒是頭一回見到蕭箐珞這麽一本正經的一面。
君臨雲瞬間有些不淡定了!神色疑惑的看了看對面的蕭箐珞,又轉頭看了看側旁神色各異的幾人,頓時一陣頭大,今個兒是發生什麽事了嘛?明明昨天氣氛還那麽融洽……
“公子!”
一片安靜的飯桌上,終於發出了一道沉悶的聲音。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蘇灃。
“嗯?”李遊離放下手中的碗筷,扭頭看向左側有些欲言又止的蘇灃,眉頭微微一皺:“何事?”
蘇灃頓了頓,略顯局促的放下手中的碗筷,“還請公子外面一敘!”
“……”李遊離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在蘇灃緊緊追尋的目光下緩緩站起,“走吧!”
“是……又發生了什麽事嘛?”紀無名小心翼翼的望了望走向外面的沉重背影,
詢問的目光看向許清。 卻見許清只是搖了搖頭,目光凝重的望著桌子上各具特色的菜品,一杯又一杯的灌著杯中的茶水,不到一會兒,滿滿一壺茶,就被許清喝了個精光。
大長公主府設宴……
“許清!”
正想著,房門口,卻突然傳來李遊離的聲音。
“你出來一下!”
眾人眼巴巴的看著進來的蘇灃,又望了望出去的許清,一時之間,心中警鈴大作。
怕不是攤上了什麽不好的大事!
風居酒樓無疑算是整個蜀青最高級的酒樓了,畢竟,誰家普通的酒樓,還要為每個包間刻上一個隔絕法陣?
倆人到了旁側的雅間剛一坐下,不等許清開口,李遊離便已經垮下了臉色來。
“她要我此次必須參加!”
“為什麽?”不用問是誰,答案已經了然於心,只是唯一想不通的是,為什麽?
“你看看這個!”李遊離虛歎了一口氣,從袖中拿出一張被揉成一團的小紙張來。
“昨夜想侄一語,夜半驚醒,輾轉難眠,國運大事,豈敢不先憂?望侄體恤姑母年邁,為尋台階,擅自做主,擺擂設宴,以百兩黃金為籌,尋護送人選,國運重大,卻怕有心之人借非挑事,心甚憂思。思索良久,生怕差漏,又不敢聲張,隻得尋侄之意,可有良選?”
話裡話外,都擺明了讓你給我收拾爛攤子的無賴狀。
許清心煩蹙下眉頭,眉宇之間,盡顯疲憊,“怎麽回事?”
“……”聽罷,李遊離頓了良久,最終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大殿南下尋一人,其實,並非只是為尋人!而是為尋物!”
“……所以,大長公主現在是以那件物品為籌碼?”
“嗯!”
“……蜀青到南荇皇城的距離相隔甚遠,若只是找些打手護送,的確不太安全!”許清話語一頓,室內,又恢復了一片死寂,良久:“菩提拜帖時日將近,此刻若是在回一趟南荇皇城,怕是趕不上時間。”
“我想……若是先把東西放在我這兒呢?待菩提之後,再回去?”
“倘若問責,你怎麽擔?讓你親自來尋的東西,怕不是什麽無關緊要的小玩意兒吧!”
“……”
室內又恢復了安靜。
良久,許清再次開口:“況且,你能有信心,能得魁首?”
“……”
“……”看著對面始終沉默的李遊離,許清垂眸,“我幫你吧!先把你要的東西帶回南荇皇城。說實話,我也許多年未曾回去過了!到時候,叫蘇灃先回師門解釋一下,能趕上就盡量趕上,趕不上……到時候再說吧!”
“……抱歉!”
“指什麽?”
“算是在無形中又算計了你一次!”
“哦!”許清深深的看了李遊離一眼,隨及無所謂的點了點頭:“我知道!狗改不了吃屎嘛!”
“……”
看著李遊離吃癟的表情,許清無聲的笑了笑:“走吧!剛好,也帶著紀無名去見見世面!”
……
“蘇兄~你就說說嘛!我保證,我們的嘴巴嚴的很的,絕對不會傳出一絲半點的風聲!真的!”見一招不通,紀無名又氣鼓鼓的端正坐好,黑著臉怒視像蘇灃,語氣不悅:“蘇兄你是不是不當我們是兄弟?”
然——
蘇灃只是抬頭輕輕掃了紀無名一眼,又沉悶的低下了頭。
見這招又不行,紀無名再度恢復了他那死纏爛打的模式,嘿嘿一笑,嬉皮笑臉的湊到蘇灃跟前,對著蘇灃又是推拿又是撒嬌:“蘇兄~你就說說嘛!李兄他們到底是出什麽事了?蘇兄,我真的保證……”
“說是考慮要不要帶你們去玩擂台!”不知何時,許清半倚在門口,似非似笑的看著背對著門口的紀無名。
“玩擂台?”聽到聲音,紀無名瞬間站起身回過頭,驚詫的看著許清,“是可以打擂台的意思嗎?”
“我們……去參加那個擂台宴嗎?”君臨雲的語氣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是不敢相信的!
這兩位要當和尚的大佛,居然提出要玩擂台!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打擂台的話……”朱潭禮微微琢磨了琢磨,隨及展演一笑:“如果能打出些名號來,那說不定,我們在江湖上,也能有些名氣了!”
“就是說,別人提起名號,就能馬上知道你是誰了?”朱潭顏眼中泛著微光。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就像同輩人提起素山天驕,那麽首先想到的,就是紀無名!”慕容惜對著朱潭顏微微一笑,語氣緩和。
一顰一笑,宛若春風拂絮,雖說是失了先前紅衣的熱辣霸道之感,卻是符合了今日綠衣的柔骨之美。
“這……也沒有吧!”反倒紀無名,卻是被誇的不好意思了,害羞的饒了饒後腦杓,一張紅撲撲的小臉更像是熟透了的柿子。
“你們要去打擂台?”反觀其他幾人躍躍欲試的心情,蕭箐珞可謂是別具一格了。此刻甚至連筷子都拿不住了,一張嬌滴滴的臉上寫滿了“你們這是瘋了嗎?”的神情,格外的不符其他幾人的心境。
“不好嗎?”君臨雲眨了眨眼睛,面對蕭箐珞的震驚,提出了疑問。
然而蕭箐珞卻是直接別過了君臨雲,炙熱的眼神緊緊的盯向站在門口的二人,見倆人同時點頭,蕭箐珞頓時如遭雷劈,錯愕至極的看向李遊離:“不是,你們是瘋了還是怎樣?那可是大長公主府,你們去玩命啊?”
“公主府又怎麽了?只是去打個擂台玩玩,比不過就下台而已,大不了丟個臉皮子嘛!又不是叫你拚命!還是說~咱們天不怕地不怕的蕭家大小姐~怕了?”紀無名邪邪一笑,光聽語氣,都是滿滿的欠揍。
“你懂什麽!”
果不其然,還沒等反應過來,就遭到了旁側的當頭一棒,尖銳的刺痛感痛的紀無名那叫一個齜牙咧嘴,氣勢洶洶的瞪向蕭箐珞:“你打我幹嘛啊,我就開個玩笑而已!”
“閉嘴!”蕭箐珞凶惡的瞪了回去,起身就拽著許清身旁的李遊離走去了外面:“我們談談!”
“此事已定,沒什麽好談的!”
“你知道那個瘋……她打的什麽鬼主意嗎?說不定就等著你往坑裡鑽呢!你倒好,還遂了她的意!”
李遊離輕輕一笑:“這不是有你呢嘛!”
“我不去!”
面對凶巴巴的蕭箐珞,李遊離也不惱,“沒事,要你幾張符就好了!”
“你這主意才……”蕭箐珞有些氣惱的別過頭,語氣無奈:“算了,你家的事,我也不想糾葛!就當你欠我一次人情了!”
“這麽說,你決定去了?”
“這次的人情,可比之前在皇城裡的還要大!你先想想要怎樣還吧!”
“行了吧大小姐!那就走吧!”
“懶得理你!”
……
不得不說,南荇大長公主親自操辦的擂台宴,果真是同一般的擂台沒法兒比的。
府前設宴,長街為道,兩道軍隊駐守,威風凜凜。
擂台算不得有多正規,但這規模卻算得上數一數二的了。
此刻的公主府門前早是已人滿為患,鑼鼓敲得震天響,咚咚鐺鐺的,震耳欲聾。
有看戲的尋常百姓,但更多的,卻是途徑此地的修士術士,或是本地的家族子弟。
一來,畢竟是南荇的大長公主殿下所操辦的盛事,也可以打響打響自己在江湖上的名號。
二來,黃金百兩,好說歹說,也算是極有誘惑的數額。
——
待走到街道正中央,看到兩邊那站的筆直如松柏的威嚴身影,紀無名瞬間就兩眼放光了,心動不已的讚歎道:“哇,真的太帥了!其實我小時候就一直有一個穿盔戴甲的將軍夢,只是奈何實現不了!”
“還將軍夢呢,有得你當小兵你就可勁兒笑吧!”一旁的君臨雲一翻白眼,好不捧場。
“你這嘴,怎麽就跟某個人一樣賤呢!”
“你說什麽?”
“我說這些士兵真帥!”
“哥!這擂台,是怎麽個打法?”對於前面倆人的鬥嘴,朱潭顏算是已經免疫了,此刻,只是心心念念想著前方的擂台宴,眼神憧憬。
“怎麽?你想上場?”朱潭禮扭頭,看向自家難得乖巧的妹妹,語氣寵溺。
“嗯!”朱潭顏點了點頭:“我也想在江湖上有自己的名號,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人知道也好!”
“可以啊!那到時候我們跟許兄他們商量商量,上了台就不要心有畏懼,束手束腳,全力以赴就好!”
“嗯!我知道的!”
“說起來,蘇兄應該沒少打過擂台吧?”慕容惜偏頭看向神色冷靜的蘇灃,語氣詢問。
“的確!師門每隔一月便會組織門中弟子擂台排比,以作考試!”
聽罷,慕容惜點了點頭,隨及又問道:“那這外面作比的擂台可有什麽區別?”
“倒也沒什麽區別!”蘇灃想了想,又繼續道:“只是,自家的擂台終歸是點到為止,外面的……看運氣了!”
“運氣……”望向前端擂台處擠得水泄不通的人潮,慕容惜秀眉一蹙,眼中滿是憂思。
而走到最末端的倆人——
看著從一到場就一直保持著警惕不放松姿態的蕭箐珞,蘇素有些寬慰的輕輕牽住蕭箐珞的手,語氣輕柔:“倒是難得見一次你這麽安靜的性子!”
“素素姐!”感受到手心處傳來的溫暖,蕭箐珞小臉一蹙:“我是真怕那瘋……那大長公主,早些年間,我就得罪過她一次,當時她就恨不得把我抽筋撥片煮了吃了,若非是我家族作保,我哪裡還能見到今天的太陽!”
回憶起來,蕭箐珞臉上仍是充滿了後怕和委屈。
蘇素有些驚詫:“你和南荇的大長公主,竟還有這般淵源?”
“那可不!當時也是因為……”說著,蕭箐珞就忍不住好一陣咬牙切齒:“李遊離這臭小子,若非他找我幫忙,我又怎麽可能跑去衝撞了那南荇皇城最不好惹的大長公主!”
“哼~”聽罷,蘇素低頭淺淺一笑:“想不到,你們幾位貴人,竟是都在皇城發生了這麽多趣事!”
“呃……”蕭箐珞神色一亂:“也不是!就是……”
見蕭箐珞一副著急解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的模樣,蘇素輕輕拍了拍蕭箐珞的手:“好啦,你不緊張就好了!不管接下來如何,你隻管放寬心就是,芳城神醫的親傳弟子,可就在你身邊呢!”
“素素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蕭箐珞環身膩歪的抱向身旁的大美人,軟萌的撒嬌語氣逗得蘇素淺笑連連。
“要到了!”最前方,許清拿著簾月的手微微一緊。
“凝圪境的居多,破虛的佔少數,還有些不知道是不是隱藏了修為的大能!”
畢竟還有些沒有修為的尋常百姓,縱使李遊離也不敢妄下言論。
“到時候,看看他們願不願意先上去玩玩兒,反正,你盡量還是不出手吧!”
許清遲疑了幾秒,才道:“要不然……還是挑些無關緊要的告訴他們一下吧,這樣利用他們……”
見許清欲言又止,李遊離悶聲一笑:“我不算計你就不錯了!再說了,我們這也算是推著他們幫打個名號!也算是……互惠互利!”
“冠冕堂皇!”許清冷冷一哼。
李遊離揚唇輕輕一笑,抬眸,神色冷淡對視上剛剛走出府苑的大長公主,臉上的神情漸漸凝固。
站在高處的大長公主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李遊離的神情,眉頭一挑,微微一笑,看著媚骨柔情,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那是得逞的笑意。
“眾位,”高朗的聲音一出,四下皆靜,也是難得,一個女子身上,居然能發出如此威嚴的氣魄。
“今日蜀青設宴,挑八方之才俊,能見眾位,實乃南荇之幸,特以百兩黃金為碼,以作魁首之勵,不知各家英雄兒女,可敢戰否?”
“殿下英明!”
“唔~”
“殿下,殿下,”
“……”
“你有病?喊什麽喊?”
人群最末端,一個大力胳膊肘拐的正在興頭上的紀無名直蒙圈,揉著發疼的手臂,怒氣衝衝的扭頭看向身旁沒個好臉色的蕭箐珞,語氣帶著一股子衝:“你有病啊?我招你惹你了?你打我幹嘛啊?”
“我聽著煩!”
“那你就把耳朵堵上啊!我還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女子!”
蕭箐珞陰測測的冷冷勾唇,看不出是笑的還是氣的:“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幫你把嘴巴閉上,是吧?”
“不是,你這意思曲解的……那……那也不是我一個人再喊啊!那不是正在興頭上,你看看他們,喊的多起勁兒,比我聲音還大呢,你怎麽不打他們啊!我不過就是跟著喊了兩聲……”
“你再說?”
“對不起!”見蕭箐珞雙目一瞪,活像只要吃人的母老虎,紀無名瞬間就蔫了。
惹不起惹不起,實在惹不起!
“各位豪傑好氣魄!”長公主爽朗一笑,“我設這擂台,不過是排不上什麽大場面的鄉野擂台,自然,也就沒那麽多條條框框的規矩束縛,要打,就打個盡興,打個痛快!不限時間,不設限制,只要還在擂台之上,還有力氣再戰,還沒有完全倒下!就不算輸,就還是這擂台上的戰士!各位覺著,可否?”
“殿下,殿下,殿下,”
周圍的呼聲越來越高,激昂的呐喊聲似乎要將人群吞沒。
人群中,李遊離看向同樣面色凝重的許清,沒有說話。
只是一眼,許清便就明白了李遊離眼中的意思,“車輪戰!”
“有利有弊!”李遊離語氣沉重。
許清亦是讚同的點了點頭,“看來,是得好好進行部署了!”
“那我要第一個上!”一個喜笑顏開的小腦袋瓜那叫一個迫不及待的湊了過來,看那笑的賊嘻嘻的樣子,不是紀無名又是誰!
許清一驚,回頭詫異的看向紀無名,眉心突的一跳:“你又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就剛剛啊!”紀無名笑嘻嘻的搖晃著自己的小手,“不是要排兵布陣嘛!我,我想打個頭陣!”
“什麽叫你想打個頭陣!”不知什麽時候,君臨雲也擠了過來,稚嫩的面容上,滿是對擂台的期翼:“我也想上去玩玩,感受感受站到那高上是個何種心情!”
“那個,可不可以也帶我一個!”被朱潭禮一路護著走到幾人跟前的朱潭顏恰生生的舉起細嫩的蔥蔥玉手,紅著一張小臉,語氣忸怩:“我還從來都沒有打過擂台呢!我想試試!”
“那也就算我一個吧!”慕容惜走的那叫一個大刀闊斧,哪裡還有之前的柔弱之相,仿佛懸在腰間的鞭子隨時隨地都能脫身:“我也該累積累積實戰經驗了,也不至於,連個小毛孩都鬥不過!”
“不是,你什麽意思啊?”君臨雲眉頭一揚,氣鼓鼓的看向慕容惜。
一聽到小毛孩,雖然還有幾分誇讚自己的意思在裡面,但怎麽就這麽不中聽呢?
“既然大家都想要上去玩玩……那就這樣,”微微一琢磨,李遊離腦中已經大概的定好了順序:“潭禮兄的無名書為輔助戰鬥的工具,可先一步上台,耗損對方的戰力。”
“朱兄先上台嘛?”紀無名有些詫異的看了點頭認可的朱潭禮一眼,隨及迫不及待的向李遊離推薦自己:“那我呢?我第幾個上?”
“你先別急!”
“哦!”面對神情嚴肅的李遊離,紀無名隻得悻悻的“哦”了一聲,隨後乖乖的立在原地,聽著李遊離接下來的安排。
“朱姑娘的點墨筆可攻可防,但極耗精神內力,放在第二個上較為穩妥,盡力而為就行,感受到疲憊後就立刻下台,不要過多的損耗精神內力,這種精神層次的一旦受到重創,不易修複!”
“好!”連自己的精神內力都考慮到了,這一下,朱潭顏是對李遊離更加信服了幾分,待李遊離說完,幾乎是忙不迭的點頭稱好。
“箐珞的符文攻擊力較強,但持久性較弱,對自身的防禦保護也較為差勁,在對戰中,一旦察覺危險,一定要及時下台,千萬不能讓自己受到傷害!”
“合著就讓我上去湊個人數唄!”蕭箐珞白眼一翻,冷冷一笑。
見李遊離話語一噎,許清頷眉:“符文師本就是幕後僚機,肉身防禦較弱,手中的符紙一旦用完,自身安全就會受到威脅,但也並非是讓你上去湊人數,古往今來,能與敵人硬碰硬的符文師也不在少數,這次,倒不妨全當試試看,你兒時,不就一直想往這條道走嘛!”
“嗯~”蕭箐珞眉頭一揚,眼中似乎帶了三分笑意,“我倒是一直對會說話的人毫無抵觸!”
聽罷,許清無奈搖了搖頭,轉頭看向李遊離道:“你繼續吧!”
“蘇灃的戰力較強,放在中間上,可以先耗損對方一大部分的火力!”
蘇灃點了點頭,聲音沉悶:“我都行!”
“到蘇灃體力不支時,就要麻煩慕容姑娘的馭獸術,上去炸一下場子!”
“可以!”
“隨後,”李遊離將目光轉移向還沒安排的幾人:“君臨雲還是以刀法為主,在你前面兩次打鬥中,你的刀意與自身的磨合還不夠,微有瑕疵,此次擂台,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將你的刀意磨合磨合!”
“我師尊倒是也說過跟你差不多的話!但是他跟說的是,如果我的刀意能夠與我的琴意融會貫通的話,會對我的境界有質的提升!”見在場幾人一愣,君臨雲尷尬揮了揮手,“其實也就是說我現在的刀意還追不上我的琴意嘛!反正……我盡力吧!盡力試試看,畢竟這磨合也不是一夕兩夕就能完成的!”
“那,那我呢?我壓軸啊?”見李遊離始終沒提到自己,紀無名急了,著急忙慌的揮著自己的手,神色急切。
“嗯!你壓軸!”
見李遊離一本正經,紀無名笑意瞬間一凝:“不是吧?你認真的?我壓軸?”
“嗯!你的情況跟他們不一樣,在戰鬥中,你能夠越級挑戰,而且,你們素山也經常會擂台切磋,所以你對判斷的準確性應該會較高一些。”
“我壓軸,這麽重視我嗎?”相較於李遊離的一臉嚴肅,紀無名就顯得喜滋滋了,甚至還有些飄飄然。
“畢竟是沒有規則的擂台,以防發生變故,所以,我不想我們自己人對打!”
“所以……”還在一旁樂呵呵的紀無名臉上笑意瞬間一收,一字一句看向李遊離,面容之上的表情就像是受了莫大背叛:“就是,我,可上,可不上,的,意思嘍?”
“當然,如果大家想互相切磋,待有一日,我會親自設個擂台,讓你們打個痛快!”
“呵呵!”紀無名氣鼓鼓的蹦出兩個字,把頭偏向一邊。
真是,不想在看見他們了!煩!真煩!
“既已了然規則,那便開始吧!各位,隨意!”最後一句,大長公主是看向李遊離的方向說的,看起來,倒是有著幾分期待與挑釁。
“哈哈!”一人飛身躍上擂台,自信滿滿的看向下方蠢蠢欲動的眾人,語氣豪邁:“各位,誰敢與我一戰呐?”
“是陳福!”人群中,有人認出了擂台上張狂的男子。
“那個萬劍開山的陳福嘛?聽說,好像是玩劍的好手!”
“好手壞手,試試不就知道了!我去會會!”
看到高台上的陳福,朱潭禮周身氣勢一放,頓時,一股玄妙而又儒雅的氣勢頓時將朱潭禮整個人渲染的宛若不染纖塵的謫仙:“那我先上了!”
“等一下!”李遊離一把拉住正欲上擂台的朱潭禮,“反正是不設限制的,先讓他們打打,耗損一下戰力,到人數差不多了,我們在上!車輪戰之前,大家先保存好體力!”
“好!”
“也好!”
……
風居酒樓,二樓雅間。
“不在了?”
布景雅致的房間中,一身白色裡衣的祝璋盤腿坐在床褥之上,若仔細看,周身,還能隱隱看到遊走的氣浪。
“是!問了酒樓掌櫃,說是一早就走了!”衍(yan)旆(pei)仍舊一身玄衣,淡漠的語氣仿佛事不關己。
“紀無名那個混小子,我就知道,還說讓我跟著他一起呢,完全就是糊弄我的鬼話,我就不該信他!還想著一別經年改了性子,我呸,死性不改的王八蛋!嘶……”
“主子,練氣時需靜心,不要岔氣!”
“我知道!”祝璋回手一收,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微微睜開雙眸,原本平靜的臉色刹那間就變得極度扭曲:“不練了!找人!這一次,在讓我找著他,看我不直接把他就地扒皮!”
“他去打擂台了!”衍旆將掛在架子上的綠色外袍遞給祝璋,神色冷靜。
“擂台?”祝璋穿衣服的動作一頓,回頭詫異的看向衍旆,“他倒是過得逍遙!在哪兒?”
“南荇大長公主府門前!”
“南……南……”祝璋突然就口吃了,看那由紅變青的臉色,是真的被氣的不輕:“南荇大長公主……哎喲,我這……”揉了揉直突騰的腦穴,祝璋此刻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咱們去嗎?”說衍旆沒有眼力見那可真是一點也不誇張!
卻見祝璋搖了搖頭,“罷了,洛城中已經同皇城的人碰了面,此刻在出現在蜀青,還是大長公主府門前,只怕傳到南荇皇城中,會引得無端猜忌!先看看吧,看看那混小子到底在搞些什麽名堂!”說完,又是惱火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這才將穿到一半的衣服給繼續系上:“看這小子這死性不改的樣子,怕回程一事,定又會耽擱許久也不一定!你先去驛站書信一封,傳回元青,就說此刻我與小公子正待在一處,待公子收了心,就帶他回來!這樣一來,既是交了陛下那邊的差事,也好讓侯爺安下心來!”
“是!”
“是就快去啊!還愣著幹嘛?怎地,要我動筆啊?”
“那慕容姑娘那邊?”
看祝璋那如見了死耗子的神情,衍旆就知道,他又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悻悻低下頭,默了聲。
總歸祝璋是個好性子的人,雖然是挺煩心的,但也確實是問在了點子上,虛歎了一口氣,穿好鞋子下床走到桌前,如老大爺般慢悠悠給自己倒上了一杯清茶,氣定神閑的放好茶壺後,剛拿起杯子的手便突然一頓,抬頭,目光清冷的看向衍旆,聽語氣,倒還摻雜著幾分質問:“涼的?”
“嗯!昨夜的還來不及換下!”衍旆倒也不是會找借口的主兒,見主子問起,便也一板一眼的回答。
“……”祝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在衍旆有些提醒的“主子”喊聲中,緩緩回神:“哦!那就……先放著吧!慕容府中關系複雜,既然老爺子也沒有問起,咱們也全當不知道了!”
“是!那我就先下去了!”
“行!你去吧!順帶叫小二換一壺好茶!”
“明白!”
……
雜亂,喧嘩,對罵聲,吆喝聲,祝賀聲,源源不斷,讓平時在蜀青中最為安靜的一道巷子,今日,充滿了熱鬧的氣息,才真當是活過來了。
“喲,喲!”
“這陳福是真厲害啊!這都連勝了好幾場了,氣息還這麽勻暢,完全看不出一點滯息之意!”
“就是啊!這號的人,應該去當什麽將軍啊那種大官才對!”
“你個平頭百姓,瞎起什麽渾話,這要是被有心人聽了去,可是會掉腦袋的!”
“……”
“原以為會有多難纏,未曾想,你們也不過如此嘛!哈哈,對不住了眾位,看來今日魁首這位置,是非逼得我坐了!”高台之上,陳福顯得得意洋洋,連勝了好幾局下來,倒是讓他更加自信滿滿了起來。
這話一出,頓時引得底下一片嘈雜。
“這廝簡直囂張,本想留著實力等高手,看來得先上去陪他玩玩了!”一個大胡子花布衫男子摩挲著拳腳,語氣惡劣。
“胡兄,倒不如先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讓給我,咱們再來打過?”大胡子男人側旁,一個身背巨劍的儒雅男子笑眯眯的皺著眼角,語氣悠然自得。
“一個區區凝圪境,哪來的膽子這般叫囂!”
“李哥,咱們要不要上去收拾了這小子?”
“不用,這樣的貨色,還不值得我出手,聽那位的意思,真正要我出手的,還沒開始呢!”
“誰啊?”
“哼!”白衣男子勾唇緩緩一笑,目光如炬的盯向看台上的大長公主,語氣平淡:“值得我出手的人!”
“啊?”小弟不解了,難道李哥不是衝著名聲來的嗎?
“李兄?”擁擠的人群中,朱潭禮緩緩回頭看向一直處於沉默狀態的李遊離,眼神征詢。
“你覺得,你能勝過幾人?”李遊離顯得有些憂愁,在場的江湖子弟出手還未過半,太早上台,恐怕於自己不利。
“不敢確保,但會盡力而為!”
“……那便去吧!”
“哥哥加油!”見終於可以上陣了,朱潭顏臉上的神色頓時一喜,歡呼雀躍的拍起玉手。
“朱兄!不要太早讓我們看笑話哦!”紀無名舉著一個笑臉,樂呵著拍了拍朱潭禮的肩膀。
“盡力而為,後面還有我們呢!”君臨雲輕輕笑了笑,倒是難得沒有嘴碎。
“就是,怎麽著也得讓我上場遛遛吧!”一想到自己被安排到最後一個,紀無名就是一陣惱火。
“好!我知道了!”朱潭禮輕輕頷眉,揮手一扇,輕功躍起,早其他人一步上了擂台,面對陳福不甚在意的神色,拱手,對著陳福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朱某這廂有禮了,還請兄台不吝賜教!”
“哦,好!出招吧!”面對朱潭禮的禮數,陳福就顯得懶散的多了,擺了擺手,身體便往後方一側,倆人各自站立一方,擂台上,頓時出現了一大片空地。
“真是個沒禮貌的小子!”看著自家哥哥受了無視,朱潭顏俏臉一紅,嘟嘟嚷嚷的好不可愛。
“嗨~沒事!看朱兄一會兒把他打的屁滾尿流!”紀無名緊張滿滿的注視向擂台,聽到朱潭顏的小聲嘟嚷,還不忘分出一點心來寬慰。
“我以為你會覺得,現在讓他們上擂台,有點為時過早。”許清亦是神色平淡的望著擂台上的朱潭禮,語氣平靜。
“說是兄弟,只不過是口頭上的稱呼而已,我過於強硬,怕只是會適得其反!”
“我倒是沒你考慮的那麽面面俱到,我們之前感受到的那幾位破虛境的大能此刻皆還未出手,車輪戰最耗氣力,若是到時候我們這邊人手不夠,你又該如何拿的穩魁首之位?”許清的語氣有些凝重。
“無妨,”李遊離輕輕揚唇,神采飛揚:“我信他們,信你,也信自己!”
“你這又是什麽意思?”
“先看台吧!”
“你……”許清煩悶的歎了口氣,算了!當事人都不憂心,他在這兒急個屁!
“朱兄是吧?”陳福看著靜靜站立在對面的男子,神色張狂,本來是想等那小子先出手的,竟然人家想直接下台,他也不好拒絕不是!手中長劍一揮,隱隱間,似乎和風相融,如野獸,又像狂風:“那就得罪了!”
強大的劍意從正前方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感受到這股逼人的壓勢,朱潭禮眼睛微眯:這陳福,倒也的確有張狂的本事!
右手輕輕一張,眼中似帶半分笑意,右手金光大盛間,在陳福驚詫的眼神下,如鬼魅間飄然而逝,徒留下虛空中淡淡的聲音:“靜若止水,瞬息而至,泰山壓頂。”
隻一刹那間,飛來的長劍凝固在虛空中,人影如魅,看不清對面的身影,巨大的壓力自上空傳來,壓的陳福抬不起頭。
“嘭”
“啊!”終於是陳福沒能抗住頭頂越來越沉重的壓力,單膝跪地間,是骨頭的碎裂聲及陳福撕心裂肺的慘叫。
人影疊疊,“嘭”,身前的劍意轟然破碎,一道乳白色的衣袍隨著微風輕輕蕩漾,悄無聲息的停留在陳福的視線范圍當中。
“抱歉!”
上空傳來的儒雅聲音就如惡魔催命,陳福大喘著粗氣,扭曲著大汗淋漓的臉抬起頭,直視向那宛若幽蘭的少年,巍巍顫顫的聲音帶著吃力:“還不知,閣下名號?”
朱潭禮微微後退一步,見陳福已經沒了再戰的氣力,彎腰小心翼翼扶起陳福,語氣輕柔:“凌絕山,朱潭禮。”
“凌絕山……”陳福瞳孔一縮。
“凌絕山!”
“嘶~我道怎麽這麽厲害呢!原來是凌絕山的弟子!”
“只是那陳福的半條腿怕是廢了吧!”
“活該!誰叫他方才那般囂張!”
“凌絕山啊!那可是江湖上排名靠前的一大門派!聽說能夠虛實轉化,欸你剛才看清他的出手招式了嗎?”
“好像……是本書?”
“就只看到他手指頭閃金光了!莫不是……金手指吧?”
“哎喲,這孩子怎地這般野蠻,不就是要贏個比賽嘛,怎地還將別人半條腿給廢去了?這要叫人孩子後半輩子怎麽活啊?”
“爺爺,你這可就說笑,勝敗乃兵家常事,況且這擂台賽又不是小孩過家家,負傷是難免之事,你看之前那些被打下台之人,不也是渾身掛彩嘛!這呀,都是正常現場,沒什麽心狠不心狠的!”
“耶,哥哥贏了誒!”見朱潭禮一招製敵,小丫頭瞬間高興的蹦噠了起來。
“嘶~以前怎麽沒發現,朱兄這幾個輔助技能怎麽這般強悍呢?”紀無名訝然的挑著眉頭,驚詫的看著擂台之上謙謙有禮的朱潭禮。
“你這不屁話嘛!也不看看,之前跟我們對打的都是些什麽人!那些可都是縱橫江湖的大前輩好吧!”一旁的君臨雲一翻白眼,沒錯,他又嗆了,他也不想嗆紀無名的,可是他這個該死的毛病,怎麽就改不了呢?
“蘇素?”許清側頭,神色詢問的看向站在蕭箐珞身旁的蘇素。
見蘇素淺笑著點了點頭,許清這才放心的向擂台上的朱潭禮招了招手,對上朱潭禮疑惑的目光,指了指身後的蘇素。
台上,朱潭禮目光瞬間一喜,本想著應當怎樣處理這位陳福的腿腳呢,怎麽還忘了他們身旁就有個小神醫在!
“還麻煩兄台下場後移步東闕位,那裡有醫師可為你醫治!”
“醫,醫我?”這下,倒是輪到陳福一愣一愣的了,不可置信的看向朱潭禮,長這麽大,打過那麽多次擂台賽,雖然說都不是正兒八經的吧,但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這凌絕山……的弟子就是不一樣哈,還隨身攜帶醫者醫治……對手?
“是……有何不妥?”見陳福一臉呆滯,朱潭禮愣了愣,謙遜有禮的扶住陳福有些站不住的削瘦身形:“需要我扶你下去……”
“呃多謝多謝,不用,我自己下去就行,我還能走!”
“嘿我說陳家小子,你要下就下,還要打就打,磨磨蹭蹭幹什麽?跟個娘們似的!你要不打了,就換我上去!讓我來會會這愣頭青!”台下那大胡子青年又躁動了,摩挲著手心,看那躍躍欲試的樣子,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擂台上一較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