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葉壇主,我們和鍾生沒仇,又要冒著得罪鍾馗的危險,你能開出什麽價碼?”
剛才說話的鬼雄又追問道。
五葉壇主掃了他一眼,認出這位鬼雄的來歷。
宋驍果,曾為前朝禁軍將領,後來江都大亂,縱兵劫掠屠戮,滿手血腥,他先投叛軍,後投河北,被夏王拒絕,最後淪為流寇,被李唐兵馬敗殺。
其人死後,仍舊帶著一幫鬼卒為禍,嚴重擾亂河東人間,引發十城城隍會師圍剿。
這位宋驍果凶名之盛,讓五葉壇主都多看了幾眼。
若無十城城隍圍剿,只怕他早已積蓄足夠力量,一躍成為鬼王級別的存在,盤踞河東陰間。“宋驍果,原來你也在,我只是好奇,惡鬼獄困住你麽?
宋驍果麾下的鬼卒,都是百戰余生、殺人如麻的精銳,不可能坐視首領身陷圖圈。
宋驍果擺擺手,“城隍土地,我不放在眼裡,奈何得罪了世家門閥,上天入地均無門路哇!”
他說到這裡,頓時大吐苦水,覺得自己十二分冤枉。
原來,宋驍果在陽間殺人、陰間戮鬼,殺個成千上萬也是等閑,從來沒有踢到鐵板過。
奈何運氣不好,一日間,麾下鬼卒在野地外洗劫過路陰鬼,將其殺得灰飛煙滅。
本來麽,這也是日常買賣,冤死的鬼多了,又不差這一兩個。
奈何,那群陰鬼,是太原王陰庭出來的,背景通天呐!
太原王,不是李唐的某個王爺,而是指河東頂級門閥,太原王氏。
民間都以太原王,指代這個世家門閥,意思就是,他們家就是太陽太原一地,當之無愧的王。
無論陽世陰間,太原王都是不能得罪的恐怖存在。
你看宋驍果,殺人無數,從江都、河北,一路輾轉到河東,殺人何止上萬,卻能逍遙在外。
可一旦傷及太原王的英靈,立刻就闖出彌天大禍,十座城池的陰神們聯合起來,發兵來攻。
這便是十城城隍起兵的緣由!
“原來如此。”
五葉壇主哈哈大笑,“你運氣也是不好。”
做凶人時,殺殺草民、燒燒村落也就罷了,千萬別衝撞貴人的莊園田地。
成為惡鬼後,無根無腳的孤魂野鬼,你殺多少也不嫌多,唯獨不能碰世家門閥的宗祠陰庭陰陽兩界,都有紅線法則,不碰到沒事,一旦碰到買任你再凶殘厲害,也是萬劫不複的下場“不過呢,若是能辦成此事,你的麻煩也就沒了。”
五葉壇主大手一擺。
宋驍果聞言搖頭,“說大話誰都會,你要用我們動手,先來點實際的。”
其他鬼雄也都鼓噪起來,他們是鬼中雄者,實力和心計皆有,不可能被對方三言兩語騙住。“都吵什麽,我的誠意就在這裡。”
五葉壇主袖口一揚,飛出厚厚一疊銅牌,形如漢瓦,上面刻有蠅頭小楷的字跡,密密麻麻“看到沒有,世家銅契,陰間最頂級的護身符,你們想不想洗白招安?”
此物一出,周圍的鬼雄們都騷動起來,“世家銅契,這可是求不來的好東西啊!”
賈城隍是造假天才,當即提出疑問,“不對啊!”
“咱們暫且不辨真假,就以你的身份,能弄來世家銅契?”
世家銅契,是各大門閥世家出具的文書,以銅牌為載體,通過宗祠送入陰間。
此物最大作用,是收編陰間厲害的鬼物,作為家將守護宗族安寧。
鬼物只要得了銅契,就是世家在編人員,受到庇護,各地城隍土地都無權管束。
毫不誇張地說,一張世家銅契,就是最好的招安憑證,
昨日還是惶惶不可終日的罪囚,一朝得契,便是各方的座上客,無人敢得罪。五葉壇主什麽身份,無非就是一方官員,也不是世家出身,哪來這麽多銅契?
銅契效果逆天,各大世家也不濫發,往往幾十年乃至上百年,才會發出兩三張銅契。
只看五葉壇主手中,起碼有十幾丈銅契疊成一摞。
“嘿嘿,你們若是不幸信,我讓你們瞧清楚。”
五葉壇主也不擔心,直接將眾多世家銅契展開,“這是王家、張家、李家、崔家嗎,還有……”
一個個世家的名號,被他信手拈來,從頂級、一流、二流再到三流都有。
但鬼雄們沒見過世家銅契,只是略有耳聞,看著面前一張張銅牌,面面相覷
他們心有懷疑,但銅契做不得假,無論從什麽角度看去,都看不出破綻。
“五葉壇主,你這些銅契,該不會是賊贓吧?”
五葉壇主面對質疑,也不動怒,呵呵說道,“不錯,正是賊贓。”
此話一出, 四周嘩然,銅契這種契約類的文書,若是賊贓就和廢紙無異。
“且聽我慢慢道來,這些銅契的來歷……”
五葉壇主抬手,止住一幫鬼鬼雄的騷動,緩緩說起來。
“我是寒門出身,靠著家傳的幾十畝良田讀書當官,前半輩子安分守己,不說是良善好人,也沒有主動害人牟利,可算是問心無愧。”
“幾十年苦讀不輟,我熟讀六經,能考據出古籍中的疏漏缺失,又畫得一手工筆花鳥,於樂譜琴藝也有造詣,可閉眼排布宮商角徵羽。”
漏心鬼聽得不耐煩,“知道你是文人雅士,經綸滿腹,不用和我們多說了。”
五葉壇主笑了笑,又問道,“我做官後,也曾有一番大抱負,要讓治理下的百姓安居樂業。”“可你們知道嗎,近些年來,我這個潞州刺史在任期間,主要幹什麽?”
一眾鬼雄們紛紛搖頭,表示不知道。
“潞州是五葉參的產地,朝廷設立參場大總管,進貢上黨紫團。”
“老百姓交不上供品,本官便負責將參戶抓來,一戶戶人家拷打催逼,直至完成當年額度。”
“怎麽催逼呢?將人從頭到腳掛在梁上,以炭火炙烤腳跟。”
五葉壇主微笑越發溫和,“公堂之上,慘叫聲日夜不絕,地上是烤出的油脂匯聚成潭。”
“每次催逼下來,燒死燒殘的參戶人家,都有幾十上百人。”
他看向在場的鬼雄們,“奇怪的是,這些催逼而死的參戶,罕有死後成鬼,來報復我的。”
“反倒是你們一個個,身前殺人如麻的凶人,反倒死後成了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