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化學實驗室,阿尤卡西霎時間就進入了一個熱鬧非凡的世界。
整個法利勒大圖書館變得雞飛打蛋的,在洛蘭公國訪問學者將要到來的消息傳播開來後,到處都是忙碌的人影。
各種雜物被胡亂堆放進雜物間,隨處可見飄飛的紙張。
這一切看起來會變得越來越亂,然而只要等到期限的到來,混亂就會被迅速潛藏起來。
阿尤卡西被人流推到了西爾維亞的面前。
“身高,體重。”
西爾維亞一邊奮筆疾書著一邊抬頭看了一眼問道。
“一,一米七九,五十六德尼斯。”
阿尤卡西有些結巴地說完,便被一旁的茱莉亞特立刻塞了一套衣服。
“趕緊試一下,有問題需要馬上匯報並跟換服裝。
下一個!”
阿尤卡西點了點頭,拿著衣服跑到臨時被當做更衣間的辦公室裡。
艾斯弗洛列王國為了區別自己和諾裡安王國,以及為了拉攏軍隊,所以正式禮裝的風格一般是偏軍裝的。
穿起來有點像幾百年前的線列兵一樣,除了沒有挎包和大兜帽,多了一些裝飾以外,幾乎沒什麽不一樣的。
要是擱以前,拿杆槍就能混進軍隊。
把脖頸處的扣子扣好,阿尤卡西覺得有些別扭。
可能是新衣服的緣故,雖然在鏡子裡看起來十分精神了,但是代價就是呼吸有點困難,喉結低著硬邦邦的裝飾物有點難受
穿好衣服走出辦公室,正好是洛蘭公國的人到來的時間。
幾輛蒸汽禮車先是環繞著大圖書館前面的噴泉廣場行駛了一圈,然後才緩緩停在了大門正前方,剛鋪好的紅地毯前。
洛蘭公國是知識的國度,學者的天堂。
這裡的國民以淵博的知識為驕傲,起受教育程度和文化普及率可以說是卡蘭大陸上最高的國家。
濃厚的學術氛圍讓洛蘭人有種很別樣的學者氣息,和他們灰色的眼瞳一般獨特。
所以穿著那種學士長袍的洛蘭人清一色的灰發灰瞳。
而他們的國土上除了必要的工業以外,其他全部都被圖書館,大學,研究院,實驗大樓等等覆蓋。
甚至近些年來,洛蘭公國連農業,畜牧業都開始完全依賴外國進口自身的農田和牧場面積不斷縮小。
絕對保持中立的他們和翡林王國一樣幾乎沒有什麽軍隊。
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數百年,哪怕是在戰爭時期也最多只是武裝了五萬人的防衛部隊。
因此在和平年代,各國都樂意跟他們進行緊密的合作,一些學界人士也能通過他們進入到自己國籍比較敏感的國家。
阿尤卡西並不意外看見在洛蘭人的身後出現一些穿著諾裡安那種偏獵手服禮裝的學者。
不過那些尖耳朵金發赤瞳的昆塔雅人倒是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畢竟那個昆塔雅帝國神秘的國度開始與外界交流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很少看見昆塔雅人。
大圖書館的副館長漢諾威先生帶著一些皇家學院的顧問教授站在門口迎接洛蘭公國的訪問學者以及一些隨行的國際學者團。
而阿尤卡西他們穿著禮服,按照方陣的隊形排列充當背景的一部分。
一個小規模的皇家樂團開始奏樂,一些大報社的記者拿著鎂燈和相機圍在周圍砰砰,哢哢地拍照。
雙方代表簡單地照了幾張合照後,漢諾威先生站上臨時搭建的講台開始致以問候和展望合作未來的演講。
一眾記者在台下拿著筆極速地在筆記本上書寫。
半個小時後,阿尤卡西總算是聽到了致辭結束,挪動了一下被新皮鞋腳,用力的鼓了鼓掌。
等到訪問學者團和圖書館高層人員離開後,阿尤卡西揉著酸痛的脖子跟著自己的同事回到歷史檔案整理室。
“啊,總算是活過來了。”
阿尤卡西躺在沙發裡,感歎到。
“衣服。”
西爾維亞拍了拍阿尤卡西的肩膀。
“把衣服換了再休息。”
“不是吧,這些衣服還要收回的嗎?”
“當然了,這可不是你的,是公家的。”
“好吧,我還以為我們工作人員會有禮裝呢。”
“會有的,但是這一次洛蘭公國的人來的有些急,所以如果定製的話趕不上,只能先拿這些已經製作好的來應付一下。”
阿尤卡西點點頭,艱難地讓自己擺脫腦海裡不停翻滾的休息念頭,走到臨時更衣間辦公室裡換衣服。
等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於是阿尤卡西就直接跟著同事們出圖書館吃飯去了。
至於那洛蘭公國的訪問學者,法利勒大圖書館的管理部門專門準備宴會來招待。
嘗試了一下南洛亞的肉凍和酸湯,中午稍微午休了一下,時間就來到了兩點。
按照安排好的日程,洛蘭皇家大學歷史學院的學生今天下午會來跟阿尤卡西他們見個面,互相認識認識,商討一下合作細節和各自需要注意的事情。
不過這還要等上半個小時左右因為對面才剛剛結束了午餐。
阿尤卡西回到化學實驗室準備稍微收拾一下。
走進房間,他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寒冷,這種寒冷不是凝膚凍,不是刺骨寒,而是一種類似回憶起夢魘一樣的透心涼。
阿尤卡西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是傻站在原地也不是什麽解決好辦法。
只能當是自己沒睡好,頭腦還沒清醒過來的緣故。
阿尤卡西從鐵櫃子裡拿出一個玻璃箱子,把乾燥好的石板放進去。
接著他把玻璃水箱放到桌上。
“真是奇怪,這些霧氣到底是什麽?”
再次看著積澱得快如同固體一樣不透光的灰色霧氣,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阿尤卡西努力回想自己所學的化學知識,但是他半天也沒有發現一個能和它類似的物質。
搖了搖頭,阿尤卡西打算等著和洛蘭公國的那些學者開展合作以後問一問他們這到底是什麽。
他拿起水箱準備放到櫃子裡面。
正抱著箱子的時候,心臟突然一陣絞痛,隨後就是肺部好像被捅了一刀一樣。
阿尤卡西整個人因為意想不到的劇痛而喪失了力氣,手一軟,水箱就掉了下去。
他下意識地想要去吧散落到地上的東西撿起來,結果當他的手靠近玻璃箱子的時候,箱子正好掉在了地上崩碎。
哐當一聲,玻璃碎片和清水四處飛濺,一些落到了地上,一些和阿尤卡西的手相遇。
那些碎渣刺入了手部皮膚。
疼痛刺激神經,在阿尤卡西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它先一步做出了回應,握緊了拳頭。
於是那些玻璃碎渣造成了二次創傷。
這一切發生在極端的時間裡,只是幾秒鍾的時間,水箱變成一地碎片,阿尤卡西的手鮮血淋漓。
聽到實驗室裡的響聲,剛好路過的茱莉亞特連忙打開房門。
“哦,神在上啊。”
茱莉亞特發出一聲感歎,接著趕緊跑進實驗室,避開那一地的狼藉,扶著阿尤卡西坐到椅子上。
她拿出了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包裡面裝著鑷子小刀,硫磺,酒精等等急救用品。
“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問題嗎?沒什麽問題的話我就直接開始給你處理傷口了,這不能拖下去。”
“瓶。。。瓶子。”
阿尤卡西虛弱地說道,他現在被劇痛折磨得像是整個人剛從冷水裡面出來一樣。
“瓶子?什麽瓶子?是水箱裡的那三個瓶子?”
茱莉亞特快速地說道。
“它們已經破了,裡面只有一些黑色的液體。
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我不是很懂化學,如果有你盡量說得通俗一些。”
“沒。。。沒有。”
阿尤卡西思索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好的,那我開始了,你忍著點,是在受不了就拿一根木棒。”
說完,茱莉亞特將阿尤卡西的手攤開,小心翼翼地用鑷子把刺入他皮膚裡的玻璃渣子夾出。
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期間埃裡克和西爾維亞都注意到了這裡想要進來,但是被茱莉亞特轟走了。
隨著玻璃碎片的剔除,阿尤卡西感覺好了一些,在一下疼痛過後,傷口就只剩下酥酥麻麻的痛癢。
只是這種感覺反而讓他覺有些困頓。
本來茱莉亞特覺得這只是小傷,阿尤卡西睡過去也沒什麽大礙。
直到她發現,那些已經被處理過的傷口愈合的速度極其緩慢,血流不止。
這就不能讓阿尤卡西睡過去了,誰知道這僅僅只是困了而不是失血過多人要昏死過去。
“你有血親病?”
茱莉亞特給他上了一點止血藥後問道。
“沒,應該只是血小板缺失症。”
阿尤卡西搖了搖頭,有些虛弱地回答道。
要想抗住困意可不是一件易事。
“那可得注意一點了,我看你面對流血時候的困意一點都不慌啊。”
“這不是因為傷口不大嘛。”
“不大也得注意!萬一呢!”
茱莉亞特嚴肅地說道。
“你這種人失血的臨界值跟平均的有不同,更加需要注意這一點。”
“好的好的,我以後一定注意,茱莉亞特醫生。”
“行了,我處理好了,你現在趕緊去醫院再檢查檢查吧,至於洛蘭人明天再見也可以的。”
“不用了吧,我看這處理得。。。”
“去醫院!”
茱莉亞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瞪了阿尤卡西一眼。
“是!”
阿尤卡西連忙答應道。
在跟推著清潔車進來的清潔人員講了小心黑色液體之後,他趕緊詢問埃裡克最近的醫院怎麽去。
得知了地址後,阿尤卡西拿上自己的公文包,搭乘出租蒸汽轎車去醫院進行檢查。
茱莉亞特把鑷子衝洗乾淨,用吸水紙把水分吸收。
按照原來的順序把藥物和器具放回原處,把自己的急救包收拾好。
正愁著到底該怎麽處理染血的紗布的時候,圖書館的清潔人員拿著有生物汙染標識的塑料袋過來。
“女士,請問需要我幫忙處理這些垃圾嗎?”
“麻煩你了。話說圖書館的清潔工作還包括有生物汙染的垃圾?”
茱莉亞特覺得有些奇怪,看了看那個清潔工,後者的臉籠罩在帽子的陰影裡。
不過從聲音判斷是個老人。
“是這樣的,畢竟我們還要處理一些死老鼠的屍體嘛。”
“哦,這樣啊,那的確。”
茱莉亞特點了點頭,心中的小糾結被解開,也就沒有在關注異常,帶著自己的東西離開了實驗室。
清潔人員把那些沾染了阿尤卡西血液的紗布放入了手中的袋子,然後系好口子,放進了推車的一個帆布包裡。
再拿了個鐵盒子把集氣瓶的碎片和黑色液體收集起來,清潔工把地上的狼藉整乾淨後就推著清潔車離開了
。
“處理得很好也很及時。
其實我都覺得你沒必要來看醫生因為你傷口的處理能夠很明顯看出來是一個專業醫生所為。”
門診的醫生在燈下看了看阿尤卡西的手說道。
“說實話吧,要是讓我來,如果今天心情不好的話可能都做不到這種程度。”
“醫生,也就是說我的手沒事了?”
阿尤卡西問道。
“是沒事了,不過還是要開點藥,我看你是有類似血親病的病症吧?給你開點止血的藥物和紗布。”
“這個嘛,我看。。。”
“是教會產物,你在外面可買不到的。”
“我看多來幾份吧,醫生,身體最重要。”
阿尤卡西拿著醫生開的憑據到專門的窗口買藥物和紗布。
源血教堂有著大陸頂尖的醫學技術,這些教會下屬公司生產的醫療用品往往是搶手貨,在普通的藥房是買不到的。
在護士幫他綁好手掌後,阿尤卡西再次打車回到了圖書館。
今天有些破費了,晚上可能得坐公共馬車節省幾個凱勒,才能讓他心情好一點。
“看醫生了沒?”
阿尤卡西還沒到歷史檔案整理室,半路上在過道裡就被茱莉亞特堵住了。
“看了看了。”
阿尤卡西把自己買來的醫療用品,尤其是上面的源血教堂藥物公司的圖案給她看了看。
茱莉亞特點了點頭。
“注意最近都不要讓水碰到受傷的手,如果要清洗記得拿棉簽沾酒精擦拭,記住了嗎?”
“記住了。”
阿尤卡西點了點頭。
“對了,記得給齊福科專員報匯報,這算工傷明白沒?”
“工。。。工傷?”
“怎麽了?在工作期間受的傷不就是工傷嗎?趕緊帶著你的帳單去報銷,要是晚了,齊福科專員就會說這是逾期不候的事情,可不給你辦理了哦。”
“可以,報銷?”
“什麽報銷?這叫工傷費。”
茱莉亞特輕輕地推了一下阿尤卡西。
“快去吧,還是說你是哪家的大少爺,不屑於這點小錢?”
她打趣道。
“我看你那愁眉苦臉的樣子可不像那些把鈔票到紙片的人。”
“那出租車的帳單可以報嗎?”
“當然了。”
“怎麽匯報?也沒個憑據啊。”
“是多少就報多少唄,齊福科專員那裡有個總體價格表,你只要不多報得太離譜,都不需要帳單證明的。”
“悄悄的告訴你,底線是百分五哦,快去吧,順便還可以請個工傷假,帶薪休息幾天。”
“哦,神在上,真是羨慕你,哈哈。”
“女士,這可不興羨慕啊。”
“好了好了,趕緊去吧。”
阿尤卡西跟著指示牌來到齊福科專員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開門的並不是齊福科專員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紅發女性。
“請問你有什麽事情?”
“我,我來報,報銷。。。”
阿尤卡西剛把“報銷”說出口就覺得壞事了,自己好像應該說工傷什麽的。
“好的,進來吧。”
“不是,那個我。。。啊?”
他正準備解釋清楚,結果哪裡想得到對方沒有在意報銷這個詞。
“你不是來報銷的?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沒有,我確實是來報銷的。”
阿尤卡西搖了搖頭,趕緊拿著醫生開的憑據走進辦公室。
“把材料填一下吧。”
女士在櫃子裡翻找了一會兒把一個記錄本拿了出來擺在阿尤卡西面前。
看那生疏樣子感覺很少有人來報銷一樣。
阿尤卡西覺得有些驚慌,萬一茱莉亞特是跟他開玩笑的那自己該怎麽辦?
但是已經坐到這裡了, 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按照上面的項目把自己今天的花銷填了上去。
至於從出租車車費那裡賺一點小錢,根本就不敢想,老老實實地寫了三盧頓
“這樣就好了嗎?”
阿尤卡西看了一遍自己填寫的內容,有些不安地向那個女士問道。
“可以了,如果你沒什麽事的話,就離開這裡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好的好的。”
阿尤卡西點了點頭,立馬離開了齊福科專員的辦公室。
回到歷史檔案室裡,阿尤卡西沒找到茱莉亞特只看見了正在收拾杯子的西爾維亞。
“怎麽了?”
西爾維亞看見氣喘籲籲的阿尤卡西問道。
“那個。。。那個我手受傷了。。。”
“知道了茱莉亞特已經跟我講過了。”
西爾維亞點了點頭。
“怎麽?是工傷的事讓你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有這種事?”
“當然了,反正你又不是來騙錢的,只是合理的協調公私問題而已。
就這點錢還比不上王國每年國立電力公司虧損的萬分之一呢。”
“好吧,我還以為那只是茱莉亞特的玩笑而已。”
“這玩笑可開不得的。”
西爾維亞說道。
“對了,洛蘭皇家大學化學學院的人好像找你來著?”
“哦?那人在哪?”
“好像在化學實驗室裡?你去看看吧我還要把這些杯子還給對面的餐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