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上的記錄,時間飛快地流逝過去。
阿尤卡西還沒感覺過了多久,埃裡克就回到五樓,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尤卡西,已經快兩點,該上班了。”
他瞄了一眼阿尤卡西手裡的那記錄的標題和內容。
“啊,是這個啊,我跟你講那個軍官。。。”
“別劇透好嗎?謝謝!”
阿尤卡西一邊合上檔案,一邊瞪了埃裡克一眼。
“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當年那幫檔案書寫學者拿這些邊緣材料來發泄自己才華無處使的煩悶。
所以啊,這些記錄個個寫得跟小說一樣,讓人深入其中。
我的參謀長,你是找不到什麽部署圖,作戰記錄的,那種東西你得去王國軍事博物館看。”
“。。。好吧,我早該想到的,那種東西怎麽可能存放在這裡。”
阿尤卡西歎了口氣,有些依依不舍地把那份檔案放回它原來的地方,跟著埃裡克離開了五樓回到一樓的辦公室。
早上的時候,埃裡克雖然給他介紹了圖書館新修建的化學實驗室。
但是埃裡克畢竟是個文科人士,對於實驗室這種理科的東西只能夠複述皇家學院顧問們所說的話,並不能做到完全講清楚這些實驗器具。
所以一個下午的時間,阿尤卡西都花在了化學實驗室裡。
他總算是趕著下班之前把這裡的大概明白,確保明天自己就能夠正常運作起來,完成任務。
“一起回家?”
埃裡克拍了拍阿尤卡西的肩膀。
“你先回去吧,我還要改一下這個密封裝置的氣壓。”
“唉,沒必要這麽著急,你要學會一天的事整成辛苦三天的艱辛任務。”
“。。。”
阿尤卡西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埃裡克,看得後者心裡有些發毛。
“怎,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這種事應該是一個比現在的你大三十歲的人說出來才合理。”
“與時俱進,與時俱進。”
埃裡克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先走了,你早點回家吧。”
“好的,再見!”
“再見。”
一刻鍾後,感覺自己的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阿尤卡西從化學實驗室走出,朝著圖書館外面走去。
“阿尤卡西?”
“嗯?!”
本來有些偷偷摸摸的阿尤卡西被這麽一叫,全身一涼。
“西,西爾維亞女士?你怎麽還在這兒?”
“還這麽生疏的稱呼?這可不行。”
“啊,西雅姐,怎麽還不下班啊?”
“我今天有夜班,應該問你怎麽現在還在這裡?”
西爾維亞看了看自己的腕表。
“我想一刻鍾前就該下班了吧?你是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剛剛把密封裝置的氣壓調了一下,花了點時間。”
“這樣啊,挺敬業的嘛。”
“哪裡哪裡。”
“好了,趕緊回家吧。
另外要不要我載你一程?反正現在是休息時間,這會的有軌電車肯定很擠的。”
“謝謝,不用麻煩你了,我今天還要幫家裡買點菜。”
“好吧,那我先走了。”
西爾維亞揮了揮手,朝著圖書館對面的南洛亞餐廳走去。
阿尤卡西則松了一口氣,然後離開了法利勒大圖書館,拐進旁邊的孟德爾大街。
“阿尤卡西先生,這邊。”
博德爾看見阿尤卡西的身影,把手中的報紙收進風衣,從長椅上站起身。
“你可以跟我走了嗎?”
“你們那裡包飯?”
“當然當然,如果你沒有什麽忌口說完話,可以嘗試一下保衛局的配餐。”
“好的,博德爾先生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恭敬地表示謙虛不如接受命令?”
“遠東那邊的客套話。”
“哈,阿尤卡西先生可真博學,連遠東的事情都了解。”
“哪裡哪裡只是巧合地聽說過罷了。”
阿尤卡西打著哈哈,然後用顫抖的雙手扶著把手登上了轎車。
如果說之前還可以用工作和檔案的那些有趣的故事來麻痹自己,現在他不得不直面心裡所恐懼的事情。
越想越覺得身體冰冷,雖然除了沒有人在乘客室裡陪同他,其他的還是跟昨天一樣。
呆在一個“黑箱子”裡不知道過了多久,轎車來到了昨天那個停車庫。
阿尤卡西深呼吸幾口氣,盡量讓心臟安停一些,然後下車跟著博德爾再次走進漢斯的辦公室。
“隊長,阿尤卡西先生來了。”
“好的,博德爾,你先去忙吧。”
漢斯放下了手中的筆。
“是,隊長。”
說完,博德爾離開了漢斯辦公室並把門關上。
“阿尤卡西先生,請你放輕松。
現在你總可以相信我們了吧?我們可是整整一天都沒有干涉你的正常生活。”
“暫時吧,漢斯先生。”
“好吧,那麽阿尤卡西先生,你今天對那件事有什麽補充嗎?”
“。。。”
阿尤卡西沉默地看著漢斯,不知道從何說起,有些事情他還不想說出來。
“這麽說吧,阿尤卡西先生,你那一天看見了保衛局的人,那麽能夠描述一下場景嗎?
比如在什麽地方,有幾個人,那些人長什麽樣這些。”
“。。。那天是好幾個人,除了其中兩個人拿著你們保衛局的條約355步槍,還有三個人穿著灰色軍裝,但我不清楚是哪國的。”
“灰色軍裝嗎?那很可能是殖民地的軍隊。”
漢斯想了想說道,然後在筆記本上寫下“殖民地軍隊?”。
“殖民地?說起來,那些人的肩章的確是沒怎麽見過的樣式,有可能是殖民地新建立起來的軍隊。”
阿尤卡西思索了一下,點點頭。
“還有呢?他們是在什麽地方進行什麽事的?
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方便說可以省略其中的一些細節,我們不會因為你為什麽出現在何處而將你定罪的。”
漢斯耐心,語氣平和地說道。
“。。。漢斯先生,你應該知道菲爾梅徳療養院靠近湖畔,所以附近有一個小碼頭用來停放一些遊船。
那些人,就是我說的那些人,他們是在那裡交換了一個裝人麻袋。”
“裝人麻袋?你知道被裝在裡面的人是誰嗎?”
“。。。漢斯先生我以為你們保衛局的人是因為這個被綁架的人才重視這件事的。”
“很抱歉,阿尤卡西先生,這個人對我們來說,可能並沒有你想象中那般重要。”
漢斯搖了搖頭。
“是這樣的嗎?”
阿尤卡西有些驚訝地看著漢斯。
這讓漢斯多多少少覺得,事情可能要變得棘手起來了。
“。。。也許吧,那能請你告訴我們這人是誰嗎?”
“當然了,漢斯先生。”
阿尤卡西深吸一口氣。
“這個被綁架人就是瓦爾特先生,那個死在昨天的瓦爾特先生。”
阿尤卡西總算是將沉在心裡的某個石頭拋了出來。
“所以這是一起黑吃黑對吧,漢斯先生?
我想一個沒有任何貴族依靠沒有任何背景的瓦爾特先生想要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建立起自己的療養院事業,少不了一些灰色甚至是黑色地帶的生意吧?
所以瓦爾特先生被其他幫派逮起來威脅,最後不得不逃亡然後用自殺來免除掉對方對自己家人的迫害。
應該就是這樣吧,漢斯先生?”
“。。。很可能是這樣的,阿尤卡西先生。”
漢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埋頭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那麽,能請問一下,你是怎麽知道被綁架的人是瓦爾特先生的?是聽見了聲音還是聽見了那些人的對話?”
“因為瓦爾特先生是在碼頭當場被打暈然後裝進麻袋裡的,大概是沒溝通好吧。”
“。。。好的,阿尤卡西先生,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嗯。。。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好像聽他們在議論什麽血色線條蟲?”
阿尤卡西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後想到了當初那幫人似乎在離開碼頭前說了一個名詞。
“大概?應該是叫這個名字。”
“。。。請問還有補充嗎?”
漢斯的臉已經有些僵硬了,不過阿尤卡西此時也是心事重重所以沒有注意到眼前這位保衛局隊長的失態。
“。。。沒了。”
想了想,阿尤卡西覺得自己應該說完了他覺得目前可以說出來的一切,然後搖了搖頭。
“差不多就是這些了,漢斯先生。”
“好的,阿尤卡西先生,感謝你的配合。”
漢斯合上筆記本,真誠地說道。
“那我以後還需要來這兒嗎?”
“很抱歉,我不能保證以後不會再要求你的配合,希望你諒解。”
漢斯搖了搖頭。
“不過請放心,我們會提前通知你,不會直接衝到你面前然後帶走你的。
我們保證不會影響到你的正常生活的。”
“好吧。”
阿尤卡西點了點頭,沒有太失望。
畢竟能夠引起條約保衛局的注意,自然不可能只是黑吃黑這麽簡單的事情。
也許這其中還涉及到了高層貪汙,甚至是通敵叛國這類嚴重的情況。
連殖民地都牽扯進來了,說不定還有什麽非法介入的境外勢力。
“唔,已經將近七點了。”
漢斯看了看自己的懷表。
“博德爾!”
“隊長?什麽事?”
博德爾打開辦公室的門問道。
“帶阿尤卡西先生去吃點東西。”
“是,隊長。”
博德爾點點頭。
“阿尤卡西先生,請跟我來。”
“那再見了,漢斯先生。”
阿尤卡西起身對漢斯說道。
“再見,阿尤卡西先生,願神保佑,希望我們以後永遠不再見面。”
“的確,願源血之神保佑我們永遠不要再見,希望漢斯先生你今早破案。”
說完,阿尤卡西跟著博德爾前往了保衛局的餐廳,簡單地看了一圈還是選擇吃的肉排加土豆泥。
他可不能接受博德爾強烈推薦的,撒了菠蘿的披薩,那種東西有點極端了。
至於甜到發膩的蘋果派和南瓜派根本不用考慮。
在解決了晚飯問題以後,阿尤卡西才想起來自己似乎沒有跟愛舒幽兒說過今晚不回家吃飯的事情。
於是趕緊借了保衛局的電話,聯系愛舒幽兒。
愛舒幽兒當然上來就是一陣批評,阿尤卡西知道這的確是自己的疏忽和問題,自然只能低著頭不停地說是是是。
然後,愛舒幽兒越說越多,批評結束以後就自然轉到囑托,各種囑托。
因為阿尤卡西說自己是跟同事出去聚餐,所以愛舒幽兒從吃飯禮儀,待人禮節,社交話術等等各方面都說了她所知道的應當注意事項。
忽然,阿尤卡西有些尷尬地在保衛局工作人員詫異的眼光中直接掛了電話,中斷了愛舒幽兒繼續朝某個比較私人的話題延伸下去的趨勢。
愛舒幽爾怎麽能說不要和女性過夜這種事情?!她明明知道我在用公用電話!下一頓的西蘭花我不吃了!讓你白做!白做!
阿尤卡西有些憤恨地想著。
“博德爾先生,請送我回家吧。”
“要不讓我們的女性員工帶你過個夜?”
“。。。”
阿尤卡西生無可戀地看著博德爾。
“哈哈,我開玩笑的,走吧,帶你回家。”
博德爾帶著阿尤卡西來到了車庫,然後開著一輛蒸汽轎車帶他回家。
沒了擔憂和惶恐,阿尤卡西這一次倒是有閑心觀察乘客室的內部,並且計算起行車的時間。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轎車停了下來,博德爾敲了敲車門。
“到克勞利斯克大街了,我們停在了路口,你自己走回去吧。”
“好的。”
阿尤卡西下車,從博德爾那把自己的懷表拿了回來。
“其實我覺得沒必要把我的懷表收起來吧?離開保衛局的時候我看了鍾。”
“阿尤卡西先生你怎麽知道我們保衛局裡掛的鍾顯示的是標準時間呢?”
博德爾故作神秘地說道。
“好吧。”
阿尤卡西意識到的確有這種可能。
“那博德爾先生,再見了。”
“再見。”
說完博德爾啟動了保衛局的蒸汽轎車,很快離開了克勞利斯克大街的噴泉小廣場。
阿尤卡西站在原地,看了看不遠處昨天自己和那個瓦爾特先生相遇的地方。
感覺整個回憶都像是看電影一樣,那時候的各種複雜情緒都有些淡漠了。
估計過個幾天自己就會不再深刻地記憶著昨天和今天所發生的這一切。
生活還是能夠回到正軌上去。
想一想,自己還有大學要念,有工作要做,這些事情都是遠在天邊的東西。
繞過那個令人不愉快的區域,阿尤卡西來到29號前。
仔細地回想了一下自家與其他29號住戶建築的不同之處,然後猶豫了幾下,敲了敲A的房門。
阿尤卡西這時突然意識到自己似在保衛局的時候掛了愛舒幽兒的電話。
本來已經安穩的心臟,瞬間就像是被人拽住了一般。
當房門被打開的那一刻,阿尤卡西還沒有做好任何心理準備,就被愛舒幽兒拉了進去。
被她摁在椅子上坐好,愛舒幽兒就開始一件小事一件小事地說阿尤卡西做的不好的地方,並很快從今天的事情發散到以往的那些錯誤。
整整半個小時以後,阿尤卡西才艱難地抬起頭。
“。。。知道錯了嗎?”
“我知道了,我錯了。”
阿尤卡西麻木地回答到,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回答。
“嗯,對了,今天的工作順利嗎?同事應該都很友好吧?我聽說你們歷史檔案整理室是新建立起來的,有什麽。。。”
愛舒幽兒批評完了以後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詢問阿尤卡西有關他工作的事情。
阿尤卡西今天有些疲勞所以回答得有些敷衍。
愛舒幽兒從那些明顯邏輯不通順的回答中發現了阿尤卡西萎靡的精神狀況。
這顯然不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批評。。。大概?所以這孩子一定是瞞著自己幹了什麽事。
愛舒幽兒如此想著,便很快解釋了詢問。
“時候不早了,去洗洗漱,睡覺吧。”
“嗯。”
阿尤卡西點了點頭,然後拖著身子來到二樓,用涼水清洗面部。
冰冷的感覺讓他稍微回了一點神過來,不過並沒有讓他察覺到現在僅僅只是晚上九點, 比他平時睡覺的時間早了兩個小時。
打開熱水器,讓滾燙的蒸汽把自來水加熱,然後在浴池裡洗了個熱水澡。
阿尤卡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差點睡了過去。
好不容易打敗了困意,阿尤卡西從浴池了爬了出來。
用冷水衝了衝臉部,阿尤卡西把眼睛睜大了一些。
然後就看見了身後霧氣繚繞之中似乎有一個人影,長的特別想瓦爾特。
阿尤卡西本身並沒有對瓦爾特有多熟悉,但是那個人影讓他感覺就是昨天被自己誤殺的那個療養院老板。
心猛地一跳,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那個人影所在的地方。
但是阿尤卡西什麽也沒有看見。
“呼,自己嚇自己啊。。。”
他深呼吸幾口氣,讓激動的心情平緩一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後裹著浴衣離開了盥洗室。
“明天你還要上班嗎?”
“還要上,早班。”
“行,那我還是今天早上那個時間點叫你起床,如何?。”
“行,謝謝。”
“沒事。”
阿尤卡西走進臥室,然後直接一頭栽倒在了軟綿綿的床上。
他連浴衣都還沒有脫就閉上了眼睛。
愛舒幽兒等到鼾聲響起,打開了沒有關緊的房門。
她看著像個死人一樣埋頭躺在床上的阿尤卡西,歎了口氣。
把他的身體輕輕地翻了過來,並將他伸出床外的一腳放回到了床上。
然後愛舒幽兒拿了一層薄毯子給阿尤卡西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