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化學實驗室,阿尤卡西霎時間就進入了一個熱鬧非凡的世界。
整個法利勒大圖書館變得雞飛打蛋的,在洛蘭公國訪問學者將要到來的消息傳播開來後,到處都是忙碌的人影。
各種雜物被胡亂堆放進雜物間,隨處可見飄飛的紙張。
這一切看起來會變得越來越亂,然而只要等到期限的到來,混亂就會被迅速潛藏起來。
一個淡金色長發的高挑女性正處於這一片風暴的中心,而似乎也只有她身邊才有秩序。
“那位是誰?”
在未涉足新的風暴之前,阿尤卡西得搞明白面前是什麽情況,他給埃裡克示意。
“啊,一直沒來得及跟你介紹我們的學究同事。這位是西爾維亞,咱們的boss,羅蘭大學的歷史系碩士,參與過幾次大型的考古行動,比如大開拓年代的遺跡,還有部分本地土著愛斯弗列人的遺跡。
至於年齡什麽的你要膽大你就去問。”
說完,埃裡克很自然地輕輕推了一下阿尤卡西,後者還沒來得及反應立刻便被卷入了風暴,阿尤卡西只能瞪著眼睛表達自己的不滿。
然後他就在人流的作用下被推到了西爾維亞的面前。
“身高,體重。”
西爾維亞一邊奮筆疾書著一邊抬頭看了一眼問道。
“一,一米七九,五十六德尼斯。”
阿尤卡西有些結巴地說完,便被一旁的茱莉亞特立刻塞了一套衣服。
“趕緊試一下,有問題需要馬上匯報並跟換服裝。
下一個!”
阿尤卡西點了點頭,拿著衣服跑到臨時被當做更衣間的辦公室裡。
打開袋子,從裡面把有些新衣服多有的味道的製服。
這是一件極具本國特色的製服。
艾斯弗洛列王國為了區別自己和諾裡安王國,以及在獨立戰爭後留下濃鬱的軍事氣息,於是正式禮裝的風格一般是偏軍裝的,這製服穿起來有點像幾百年前的線列兵一樣,除了沒有挎包和大兜帽,多了一些裝飾以外,幾乎沒什麽不一樣的。
要是擱百年前以前,拿杆槍就能混進軍隊。
把脖頸處的扣子扣好,阿尤卡西覺得有些別扭,可能是新衣服的緣故,雖然在鏡子裡看起來十分精神了,但是代價就是呼吸有點困難,喉結低著硬邦邦的裝飾物有點難受
走出辦公室,洛蘭公國的人也來到了圖書館的外面。
被圖書館緊急征調的幾輛蒸汽禮車型號不一,車隊看起來不太規整。
它們先是環繞著大圖書館前面的噴泉廣場行駛了一圈,然後才緩緩停在了大門正前方,剛鋪好的紅地毯前。
洛蘭公國,一個被描繪成知識的國度,學者的天堂,這裡的國民以淵博的知識為驕傲,其受教育程度和文化普及率可以說是卡蘭大陸上最高的國家。
濃厚的學術氛圍讓洛蘭人有種很別樣的學者氣息,哪怕是最底層的流浪者也想個鬱鬱不得志的詩人一樣,和他們灰色的眼瞳一般獨特。
當然,在那樣一個不需要供養常備軍的國家,流浪漢幾乎也都是扮演者的工作。
據說是這樣的。
而他們的國土上除了必要的工業以外,其他全部都被圖書館,大學,研究院,實驗大樓等等覆蓋,甚至近些年來,洛蘭公國連農業,畜牧業都開始完全依賴外國進口自身的農田和牧場面積不斷縮小,好像是完全把自己擺在了案板上一樣,
哪怕是最殘暴的獨裁者也會在侵略它時猶豫。 公國絕對保持中立的他們和鄰居翡林王國一樣幾乎沒有什麽軍隊。
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數百年,哪怕是在九國戰爭全面爆發時期也最多只是武裝了五萬人的防衛部隊來護送重要貿易路線,僅僅只有幾個邊境城市受到了戰爭的波及。
因此在和平年代,也不會受到政治的影響,各國都樂意跟他們進行緊密的合作,一些學界人士也能通過他們進入到自己國籍比較敏感的國家。
阿尤卡西並不意外看見在洛蘭人的身後出現一些穿著諾裡安那種偏獵手服禮裝的學者。
不過那些尖耳朵金發赤瞳的昆塔雅人倒是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畢竟那個昆塔雅帝國神秘的國度開始與外界交流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基本可以說席卷整片大陸的九國之戰才讓他們不得不打開國門,很少在帝國以外的地方看見昆塔雅人。
大圖書館的副館長漢諾威先生帶著一些皇家學院的顧問教授站在門口迎接洛蘭公國的訪問學者以及一些隨行的國際學者團,他們搭乘小型蒸汽飛艇先一步抵達了圖書館。
而阿尤卡西他們穿著禮服,按照方陣的隊形排列充當背景的一部分。
一個小規模的皇家樂團開始奏樂,一些大報社的記者拿著鎂燈和相機圍在周圍砰砰,哢哢地拍照,雙方代表簡單地照了幾張合照後,漢諾威先生站上臨時搭建的講台開始致以問候和展望合作未來的演講。
一眾記者在台下拿著筆極速地在筆記本上書寫,阿尤卡西也不知道他們在記錄什麽。
半個小時後,總算是聽到了致辭結束,阿尤卡西挪動了一下被新皮鞋腳,用力的鼓起掌來。
等到訪問學者團和圖書館高層人員離開後,迎賓方陣解散阿尤卡西揉著酸痛的脖子跟著自己的同事回到了歷史檔案整理室。
“啊,總算是活過來了。”
阿尤卡西躺在沙發裡,感歎到。
“衣服。”
西爾維亞拍了拍阿尤卡西的肩膀。
“把衣服換了再休息。”
“啊,西爾維亞小姐,這些衣服是要回收的嗎?”
“當然了,阿尤卡西同學,這可不是你的,是公家的。”
西爾維亞看了看有些不顧及形象的阿尤卡西。
“好吧,我還以為我們工作人員會有禮裝呢。”
“會有的,但是這一次洛蘭公國的人來的有些急,所以如果定製的話趕不上,只能先拿這些已經製作好的來應付一下。”
阿尤卡西點點頭,艱難地讓自己擺脫腦海裡不停翻滾的休息念頭,走到臨時更衣間辦公室裡換衣服,等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西爾維亞早就不見了,於是阿尤卡西就把疊好的製服放到堆放的地方,跟著同事們出圖書館吃飯去了。
至於那洛蘭公國的訪問學者,法利勒大圖書館的管理部門專門準備宴會來招待。
阿尤卡西跟著埃裡克嘗試了一下洛希爾的肉凍和酸湯,中午稍微在休息室裡簡單地閉目養神,時間就來到了兩點。
按照安排好的日程,洛蘭皇家大學歷史學院的學生參加完中午的宴會今天下午就會來跟阿尤卡西他們見個面,互相認識認識,商討一下合作細節和各自需要注意的事情。
不過即便到了亮點也還要等上許久,因為宴會還沒有結束,這是圖書館工作人員們從容不迫的底氣。
阿尤卡西回到化學實驗室,準備稍微收拾一下這裡,調配一些基本常用的試劑。
只是剛走進房間,他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寒。
這種寒冷不是凝膚凍,不是刺骨寒,而是一種類似回憶起夢魘一樣的透心涼。
阿尤卡西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這感覺似有似無,他便當是自己沒睡好,頭腦還沒清醒過來的緣故。
阿尤卡西從鐵櫃子裡拿出一個玻璃箱子,把乾燥好的石板放進去。
接著他把玻璃水箱放到桌上,那些霧氣仍然保持著濃鬱而灰蒙蒙的原樣,簡直比稀有氣體還要穩定。這讓阿尤卡西有些好奇
“真是奇怪,這些霧氣到底是什麽?”
再次看著積澱得快如同固體一樣不透光的灰色霧氣,阿尤卡西努力回想自己所學的化學知識,但是他半天也沒有發現一個能和它類似的物質。
搖了搖頭,阿尤卡西打算等著和洛蘭公國的那些學者開展合作以後問一問他們這到底是什麽。
他拿起水箱準備放到櫃子裡面。
正抱著箱子的時候,突然心臟一陣絞痛,隨後就是肺部好像被捅了一刀一樣。
阿尤卡西整個人因為意想不到的劇痛而喪失了力氣,肌肉抽搐,手一軟,水箱就掉了下去。
他下意識地想要去吧散落到地上的東西撿起來,結果當他的手靠近玻璃箱子的時候,箱子正好掉在了地上崩碎。
哐當一聲,玻璃碎片和清水四處飛濺,一些落到了地上,一些和阿尤卡西的手相遇。
那些碎渣刺入了手部的人造皮膚碰撞到金屬結構上發出脆響。
這一切發生在極端的時間裡,只是幾秒鍾的時間,水箱變成一地碎片,阿尤卡西的手鮮血淋漓。
聽到實驗室裡的響聲,剛好路過的同事連忙打開房門。
“哦,神在上啊。”
戴眼鏡的褐發少女一進來差點驚呼出聲,就在她要進來的時候,阿尤卡西趕忙站了起來把左手被了過去並笑著對這位同事說沒事。
少女看見了血跡,自然不會相信。
“阿尤卡西同學,我是一名醫學院的學生,你現在需要治療。”
“哦,神在上。”
阿尤卡西掃了一眼對面工作服上的名牌。
“茱莉亞特小姐,我不知道你還是醫學院的學生。”
“我修雙學位,你不知道很正常。”
“好吧,其實我也修雙學位,其中一個也是醫學院,我知道自己的情況,謝謝你的好心。”
“別撒謊了,你一個研究化學和動力裝置的人哪裡來的精力修雙學位?”
茱莉亞特撇了個白眼。
“行了,那你自己注意一點,酒精和棉簽,鑷子的話你自己找吧,合適的我沒帶身上。”
她從腰包中拿出了還剩半瓶的酒精和幾根乾淨的棉簽遞給阿尤卡西。
“感謝。”
“沒事。 ”
說完,茱莉亞特就離開了實驗室。
阿尤卡西見其走遠才松了一口氣,把門關上,越過那一片狼藉找把椅子坐了下來。
深呼吸幾口氣,他自己“受傷”的左手擺放在了桌子上。
強忍著心裡不斷冒出的莫名情緒,清理壞死的人造皮膚和玻璃渣,清洗機械部分上沾染的血跡。
幾分鍾後,阿尤卡西結束了“醫療處理”,用隨身攜帶的皮手套遮蓋住失去皮膚的左手。
解決了可能暴露的隱患,接下來就該輪到地上那一片狼藉了。
此時阿尤卡西才發現原本那沉重而濃鬱的灰色霧氣消失了,留在玻璃渣和水中的是一些黑色的液體,大概是其與水發生了某種化學反應得到的產物。
想了想,在不能確定這種物質到底有沒有毒的情況下只能用被機械保護起來的左手進行收集處理,於是他用著並不習慣的姿勢處理事故現場。
半個多小時後,黑色液體被妥善地存放在了專門針對有毒物質的密閉煉金容器中,玻璃渣和水跡則讓剛好路過的清潔人員進行處理,他們正在對圖書館進行一次“體面裝飾”,順帶著就一起把一些雜物垃圾扔了。
阿尤卡西把化學實驗室收拾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自己的衣物有些弄髒了,生疏的左手把血跡弄到了比較顯眼的位置,便去找西爾維亞換一套衣服。
等到他收拾好自己以後,洛蘭公國學者團的人也來到了法利勒大圖書館,簡短的歡迎已經結束,西爾維亞過來提醒他跟他接軌的人正在化學實驗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