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勞巍然不動,本躍躍欲試的虎爪只能按捺著地面,以至於青石板都被摁出裂縫。
任勞不動,是因為師弟任怨沒動。
他沒有下達進攻信號。
“虎鶴雙行,天絕地煞”是一種依賴於雙人配合的進攻方式,需要二人心意一致,聯手出擊。
攻擊的命令是由任怨發出的,他覺得可以出手時,會把腳從任勞後背移開,這就是指令。
隨後任勞從地面突擊,任怨在空中掠陣。
“虎行雪地梅花五”任勞一直都是主攻,通常他就可以直接解決對手,倘若遇上硬手也能將其逼入死角。
“鶴立霜田竹葉三”任怨向來負責掩護,當師兄進攻中遇險他會給予支援,還有把趕進死角的對手狙殺。
任勞一直都很聽師弟的話,相信任怨的判斷,服從他的命令。
任怨年紀比他小很多,可地位高,武功又好。他性格謹慎,行事沉穩,觀勢看風向又很準,幾乎沒失過手。
還有任勞任怨雖然心狠手辣,歹毒異常,可師兄弟關系卻很好。任怨還很照顧自己這位師哥,榮華富貴也沒忘了任勞,時常還處處維護他。
於公於私任勞都離不開任怨,作為搭檔任怨也需要任勞。
所以任怨未動,他就不能輕舉妄動。
——相信任怨比相信自己更重要!
——任怨永遠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任怨沒動,原因是他沒把握。
顧鐵三這式“野馬分鬃”,他沒看懂,也沒看過!
所以他不敢貿然出擊。
顧鐵三同樣心裡沒底,他知道“虎鶴雙行”的厲害,也沒有想到破解之法,故而擺式讓對方來攻,尋找敵人的破綻。
雙方都很猶豫,也都擔心失手。
結果大家都沒出手。
十幾名神通侯府的侍衛企圖圍攻顧鐵三,可還沒近他身就接連倒地死了。
原來唐七昧蹲在大殿的頂簷上發出暗器擊殺了敵人。
他本來還要對任勞任怨發動攻擊,可腳下遽然裂開個大洞,一柄禪杖直拍過來。
唐七昧擰腰,跳轉,躲過一擊。
大殿內的孤行大師拔地而起,撞開殿梁房瓦,躍上了屋脊。
他手裡禪杖瘋狂拍,壓,鏟,推,劈,一輪狂攻硬生生把唐七昧逼退。
孤行大師的內外家功夫都很強,一套“瘋魔杖法”更使得出神入化,唯有輕功有所欠缺。
唐七昧的暗器近身施展不開,又沒辦法和對手拉開距離,也唯有依仗著身法和孤行大師周旋。
“倒神”莫伯傷也沒閑著,手裡一根鐵拐點倒幾名侯府侍衛,護在顧鐵三身邊。
莫伯傷是“倒派”掌門人,一套“一瘸一拐,神仙難倒”的步伐詭譎,拐法奇巧。
拐法是從丐幫的“打狗十八棍”裡摸索出來的。
講究拉,扯,點,撥,掃,敲,線路刁鑽難防。
他的步伐則很難看。
莫伯傷總是先左腿一跨,右腿一拖,像個腿有殘疾的瘸子,走路有些顛簸,樣子也不好看。
可就是這樣的腳步總能搶到身位,佔據有利位置,配合他的拐法,那些侯府的侍衛根本近不了他周邊一丈范圍。
“倒神”這次甜山行動稱的上是盡心盡責,從打探情報,安排行裝,參加戰鬥都相當積極。
莫伯傷如此賣力也是有原因的:
第一,戚少商很器重他,不介意以前在蔡京手下的黑歷史。
第二,莫伯傷也想在江湖裡搞出點名堂,蔡京手下高手很多,他根本排不上號,沒有出頭的機會。
第三,他的小妾被蔡京兒子霸佔了,蔡京還沒給他主持公道,所以心裡有氣,一心想報復。
第四,莫伯傷在金風細雨樓呆了不少時日了,慢慢的受大家熏陶,也變得嫉惡如仇,希望伸張正義。
像莫伯傷這樣不起眼的小人物,也有一顆做大事的心。
人的能力有局限,夢想是可以無限放大的。
莫伯傷無疑就屬於有夢想的人。
星星堂內還有一對有夢想的人。
二人彼此敵對。
一個是高小上。
他的野心就大了,想代替方巨俠成為六大派的總掌門。還想入朝為官,擁有權勢,成為統領黑白兩道的人物。
就像諸葛先生,溫晚,查叫天,萬人敵一樣。
所以弑師是為了自己做總掌門,投靠方應看是為了當官。
高小上也是聰明人,又是有才華的人。
關鍵他還是一個格外能藏的人。
武功,心智,謀略,才學他都表露的很出色,但肯定不是最出色。
他是“亂世蛟龍”,亦是“順義小諸葛”。
忍是必須的,藏是必要的。
另一個就是江成海。
他的夢想簡單,就是要爭個地位,拚一份家業。
想成為風雲人物,但不做叱吒風雲的人物。
叱吒天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這些他都沒有。
也都太大,太遠,太空了。
還是務實點,爭一爭眼前看得到的。
高小上和江成海在淘寶鎮的客棧交過鋒。
高小上是贏家。
江成海是輸家。
現如今二人又鬥在一起,江成海還是主動找上高小上的。
他心裡還是不服。
不甘心。
想再拚一拚。
江成海直接正面迎上,雙指急點他的“氣海穴”,“膻中穴”。
高小上剛躍出屋子,攻擊就來了。
他側首偏身,悠然移開。
江成海急追,左指點“膈俞穴”,右指點“章門穴”。
高小上左掌劈出,攻其胸口。
江成海不避,手指點穴不變。
高小上心想不對,他會“泥馬神功”,完全可以硬挨一下,最多是受重傷。
可自己被江成海點中了穴道,那可就完蛋了。
他心裡暗悚,迅速收掌。
身子連退七八步。
江成海鐵了心要硬碰硬,大步流星緊貼上去,還是左指點“石門穴”,右指點“曲骨穴”。
指指不離穴,招招皆鬥狠。
他這點穴功叫“點詩成經”。
高小上眉頭緊蹙,臉色一沉。
他一式“黃龍轉身”,返身就走。又一式“踏雪尋梅”快步連點,已拉開江成海一丈多遠,再一式“旱地拔蔥”往上一躍,他已跳上鍾樓。
幾個動作都在瞬時間完成。
江成海也跟著追,一個魚躍掠到鍾樓下,一個飛身跳在半空。
忽然發現高小上一臉邪笑的立於大銅鍾旁,他猛的一踹敲鍾的鍾杵。
只聽“呼”的一聲,巨大的魚形鍾杵直撞過來。
這少說有四五百斤的勁道。
江成海躲閃不及,急忙雙手抱頭,運起“泥馬神功”。
木質的鍾杵結結實實的撞到江成海,把他像彈弓打彈珠一樣震出五六丈遠。
那強大的衝撞力,雖然被江成海用“泥馬神功”卸走大部分勁道,可還是把他撞的口噴鮮血,手肘都挫傷嚴重,特別疼痛。
江成海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眼睛瞪著對方,心裡又氣又恨。
這次又被高小上算計了。
鍾樓上的高小上得意的看著江成海,嘴裡還叫嚷道:你這不自量力的東西,這種武功還要來湊熱鬧,真的是找死。
江成海忿忿不平的道:我就是死,也要從你身上挖幾塊肉下來。
高小上冷笑道:你也配!
江成海握緊拳頭,準備和高小上拚個魚死網破。
就在這時。
大家都在混戰,對峙,遊鬥,搏命時。
忽然黑暗一片的廂房裡亮起兩支蠟燭。
溫恬的燭光。
柔靜的金芒。
——不對!
——那不是兩根蠟燭!
——那是人的眼睛!
——那是一雙泛出淡金瞳色的眼睛!
——那是方應看的眼睛!
——可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