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輪轉。
轉眼間又是一天。
一輪大日從東方升起,光芒灑落大地上,驅散了黑夜。
清晨的赤峰之下,當風羲掀開石屋的草簾,卻正好對上一雙滿是膽怯的明眸。
“洛?”看到站在屋前,神色惶恐的女孩,風羲不由皺起眉頭。
眼前的女孩不是別人,正是那洛水精靈所化的小人,也是他名義上的女兒,洛。
“阿……”洛張了張嘴,想喚風羲一聲,在發現他皺起眉頭時,渾身一顫,連忙將剛張開的小嘴又閉了上去。
風羲看著對方膽怯的模樣,心裡不知為何像是被戳動了一般,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與這個孩子溝通,無奈之下,他隻好學著華胥,面帶微笑著衝她招了招手,示意其過來。
洛看到風羲對自己招手,有些意動的挪了挪小腿,接著又立馬止住動作,抬頭望著風羲已經張開的兩臂,最終還是難以抑製心中的情緒,撲到風羲懷中。
“阿父!”她兩隻小手緊緊抱住風羲,用帶著哭聲的腔調喊道,語氣中帶著一股無助地恐懼,
“阿祖,阿祖不見了!”
說著,兩肩聳動,眼淚嘩嘩的流下來。
風羲聞言頓時愕然在原地,這還是他第一次抱著洛,自洛化得人形,將她交給華胥照顧之後,風羲便很少關注,有時也只是遠遠旁觀了一眼對方嬉鬧,便轉身離開,似乎不知不覺間遺忘了自己還有這麽一個便宜女兒。
雖說是初為人父,但他無論前世今生,他從未經歷過這些,如今將洛抱在懷中,聽到對方的哭喊聲,那聲音中蘊含的無助與恐懼,恍惚間,似乎多出了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情緒。
非是血脈相連之感,而是另一一種和其極為相似的感悟,一種屬於人的情緒。
他下意識地伸手,一邊撫了撫洛的後背,一邊出聲安慰道,
“阿祖她沒有不要你,她只是暫時有事離開了,很快洛就能看見她了!”
風羲引導華胥在祭台上閉關感悟薪火,卻渾然忘了祖地之中還有洛這個孩子,一直以來,華胥每晚都會陪伴著洛一起入睡,驟然間消失了一晚,心裡該會有多大的恐懼。
一直堅持到現在,才來找風羲這個對她不怎麽親近的阿父,已經是洛最後無助的選擇了!
“真的?”
洛聞言,漸漸停止了抽泣,她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風羲,目光中帶著一絲希翼。
“嗯!”風羲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華胥身合薪火的路,並不比希駕馭神性要來的輕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者之間卻是極為相似,同樣是以人的意志,去掌握神靈的道路,一旦有個差池,便是風羲,也沒有辦法挽回。
希好歹還有後世那些似是而非的神話為憑,又有那點人道意志的種子相助,風羲心中到底對其未來還是有幾分信心,只是華胥……
“那我等阿姆回來!”
然而,洛卻非常相信風羲的話,她摸了摸臉上的淚珠,用力地點了點頭。
只是……
當風羲的思緒被洛那稚嫩的聲音拉回來,沒過一會,風羲便似有所感的望了過去,卻又看到洛正一臉眼巴巴望著自己。
“洛,怎麽了?”風羲不禁疑惑道。
“阿祖……阿祖答應我,要帶我去看大蛇!”
洛小臉忐忑的說道,
時不時還小心的抬頭瞥了一眼風羲,緊跟著又像是畏懼般的連忙低了下去。 此時的她,想到了之前阿祖華胥跟她說等阿父醒來,就讓他帶自己去看大河,現在阿祖不見了,當著風羲的面,洛卻沒敢直接說出來。
風羲聞言不禁啞然。
洛這孩子的傷心似乎和部落裡面普通孩子沒什麽分別,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很快。方才還在因為華胥不見的事害怕,現在又想到了大蛇。
見風羲沒有回應自己,洛的嘴角漸漸癟了下來,失望的低著頭,不敢抬起頭。
洛的那些小動作,並沒有瞞過風羲,念頭一轉,他心頭頓時明白了洛的小心思。
哪裡是華胥答應她,而是想讓自己帶她過去。
不過,
“大蛇?洛河嗎?”
與此同時,風羲卻漸漸挑起了眉頭,口中低聲喃喃,沒一會心頭便一片恍然。
‘果然不愧是洛河所生的精靈,天性向往那裡,只是無意間的一眼,就一直忘不掉。’風羲看了一眼低著頭的洛,不由想道。
對於洛產生這道念頭原因,風羲卻看的比華胥更加透徹,洛一直惦念著那九嬰與化蛇不忘,並非只是因為貪玩,真正的目的或許是那洛河。
洛到底還是洛河精靈所化,哪怕如今成就人身,可其天性上,仍然一直想回到孕育她的洛河。
“洛……”風羲正想著該怎麽拒絕,卻正好對上洛一雙小心中帶著期翼的目光,心頭微動,本來拒絕的話到嘴邊又轉了過去,
“洛,那讓阿父帶你去好嗎?”
果然,洛聞言小臉上肉眼可見的露出驚喜之色。
“只是……”
風羲話還沒說完,就見洛又失望的低下頭來,忍不住笑道,
“族人們還在等著阿父,等阿父教會他們一些東西,就帶著洛過去好嗎?”
洛聞言臉上的失落飛快的散去,驚喜的笑容重新浮現在臉上,她飛快地點頭,好似生怕風羲又改變主意一樣。
這一來一回,變臉之快,哪怕是風羲都忍不住在心裡驚歎一聲,果然無論前世今生,這帶孩子全靠“哄”。
這樣想著,他摸了摸洛的小頭,
“那洛先在家等我回來,然後帶你去找大蛇?”
說剛一說完,風羲便發現自己的衣角被拉住,低下頭,又是一雙眼巴巴的眼睛正望著自己。
風羲見狀神色一怔,眼前的這一幕,很久之前似乎就出現過相似的畫面,那時候還年幼的希,也是這樣,每當他想外出探索的時候,就這麽拽著自己衣角,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下一刻他就恍過神來,釋然的笑了笑,伸手牽住洛拉著自己的小手,無奈地說道,
“走吧!”
洛聞言當即用力地點了點頭,她伸出另一隻手,緊緊抱住風羲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