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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市,老城南區,某棟單元樓下。???
月光下,一個身穿道袍貌不驚人,年歲莫約三十些許的胖子,正手掐法訣腳踏七星,身形上下翻騰的同時,還將一柄桃木劍耍得虎虎生風,在旁人看來,頗有一種不明覺厲的觀感。
在他身後一旁,還擺開了一座臨時法壇,壇上紅燭、香火、三清鈴、黃銅盆,兵馬令旗等諸多科儀法器俱全,看上去顯得十分專業。
而在法壇一旁,還有數名西裝革履的男子正一臉嚴肅默不作聲的盯著那‘道人’作法。
這是,一名戴著眼鏡年紀較輕的青年轉頭對身旁的中年男人說道:“爸,你說這個董大師靠譜嗎?上次就說已經鎮住了,怎麽昨天又出事了......”
只見中年男人目不轉睛的盯著‘作法現場’,聞言後,頭也不回的說道:“這自然是靠譜的,你沒發現嗎?上次董大師做過一次法事後,就一直太平無事,至於昨天的火災,我想應該是出了什麽意外......”
就在這父子倆談話的間,那個被稱作‘董大師’的胖子也緩緩收功,反持木劍背於身後,快步走到法壇前,拿起毛巾擦了把臉後,對眾人露出一個‘一切盡在掌握’微笑,自信說道:“諸位福主,董某幸不辱命,總算是將這鬼物再次封印住了。”
話音剛落,那站在法壇旁的眾人便立即上前,笑語言恭維道:“董大師法力高強,有您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
“是啊是啊,董大師今晚辛苦了,我們早已備下薄宴,還望賞臉。”
而被眾人的追捧恭維在中間的‘董大師’則是頗有高人氣度的回道:“諸位老板客氣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盡己本分而已,今夜在下法力消耗過大,須得回去好好修養幾天,所以就不赴宴了。”
眾人聽他這麽說,也隻好就此作罷。
然而就在這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諧氛圍中,忽得傳來一句不諧之音。
只見那帶著眼鏡身穿藍色西裝的青年,橫身擋在了董大師的,面無表情的質問道:“董大師,上次不是說沒問題了嗎?怎麽昨晚又出事了?”
此言一出,現場頓然一寂。
下一秒,只見一名中年男子將青年拽至一旁,冷聲呵斥道:“嘉豪,不得對董大師無禮,昨夜之事,必然是事出有因。”
中年男子呵斥完兒子後,立即轉頭賠笑道:“犬子年輕氣盛,這才言語衝撞了您,還請董大師千萬別見怪。”
“年輕人嘛,可以理解......”
董大師面不改色的順著台階下來之後,又鎮定自若的回道:“不過蔣公子的話,想必也是諸位心中的疑惑吧,還請諸位放心,我已經托人打聽過了,昨夜之所以會出現意外,完全是因為某個冒冒失失的毛頭小子擅自闖入單元樓,壞了董某的陣法布置所至......如今陣法已經修複,往後只要不被破壞,便可相安無事。”
話音剛落,那名西裝革履的中年便松了一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啊,只要能拖到來年開春工程正式動工的時候,那一切就不成問題了。”
一旁的中年也跟著附和道:“是啊,因為這棟老樓裡的邪乎事,項目審批差點就沒過去,我是求爺爺告奶奶的費了多少勁兒,才把這事情給壓下去,要是再出點什麽岔子,那老城南區的拆改項目可就真的不知道得拖到什麽時候去了,晚一天,就是賠一天的錢啊!”
眾人之中的另一名中年聞言,卻是苦中作樂的慶幸道:“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沒這檔子事,那麽這個老小區的居民恐怕就不會這麽痛快的搬走了,這也算是替咱們省了不少拆改補償。”
眾人聞言,也都是露出一抹暗自竊喜的微笑,其中利益糾葛,懂的都懂。
就在此時,只聽‘董大師’忽的開口道:“我勸幾位老板還是別高興的太早了,既然能出現一次意外,那就極有可能會出現第二次,我布下的封印只能修複一次,若是再遭到破壞,就真的無力回天了,而這種局面大家想必都不想看見,所以之後還請諸位多派些人手嚴加看管才是。”
他剛說完,眾人便紛紛應和道:“董大師說的是啊,之前是我們疏忽了,往後一定嚴加看管......”
眾人說話間,那位蔣姓中年便順勢湊到董大師的身邊,不著痕跡的往他手裡塞了一張銀行卡。
哪知董大師見狀,卻是眉頭一皺,反而將銀行卡塞了回去,不愉道:“蔣總,你這是什麽意思?董某已經收過費用了。”
蔣總見狀,面容尷尬的笑道:“誒,今夜有勞董大師了,這是我們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笑納,今後還得多仰仗您呐。”說著,又用力的將銀行卡塞到了他的手中。
一旁的眾人見狀,連忙附和道:“就是就是,今後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勞煩您呢,所以就收下吧......等明年開春老城南區的項目正式落地,我們還有重禮相謝。”
董大師拿著銀行卡,故作矜持的猶豫片刻後,便不著痕跡的將銀行卡揣進兜中,而後歎息一聲道:“也罷,那董某就厚顏收下了,這就算是諸位的香火錢,以後董某會為諸位祈福禳災的。”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哈......”
一時間,現場的氣氛又恢復到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樣子......
而在另一邊,楚亦,岑青,吳非,三人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幕,面色愈發古怪。
這時,吳非開口問道:“楚兄弟,你怎麽看?看上去挺像那麽一回事的。”
楚亦攤了攤手道:“怎麽說呢,看上去像是有兩下子,就是有些地方怪怪的,似是而非真假參半,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那就是那胖子沒修成真炁......”
當今此世,得炁修士半百之數,修成內氣的也有六七百人,而懂玄學卻未有修為在身的,卻足有萬余人。
如此算來數量雖多,但對比起神州大地龐大的人口基數而言,卻又是那麽微不足道。
畢竟修行是少數人的事,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難窺門徑。
比如顧澤之所創的‘玄學文化交流群’中有一百多個‘懂行’的,但真修人數直到如今也才十余人許。
這時,岑青出聲問道:“那要不先接觸一下?”
“嗯,正有此意。”楚亦點了點頭,“只要打個照面,是真是假,一搭手就知道了。”
雖然對面看起來沒有修為在身,但這並不能說明他就不是圈內人。
畢竟乘風渡中的那位‘地師’也沒有修為在身,但是他風水堪輿的本事,就連群主顧澤之都欽佩不已。
隨後這三人便從暗中現身,徑直朝那邊走去。
......
而在老單元樓下,董大師等人結束商業互吹之後,便準備各回各家打道回府。
這時,卻見兩男一女三道人影從不遠處緩步走來。
董大師眼見來人,暗自嘀咕了一句,“怎麽今晚這麽多事兒啊......”
瞥了眼一旁的幾位大老板後,又裝回了高人派頭,驅身上前攔住這三人,言道:“幾位,這裡晚上不太平,還是早點回家吧。”
這一幕,在旁人看來,確實頗有高人風范的正氣凜然和慈悲心腸。
楚亦聞言,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在近距離觀察下,可以明確得出一個結論,此人不僅沒修真炁,就連內氣也無,可偏偏是這樣一個人,卻會真的玄門正宗的‘步罡踏鬥’,雖然行差踏錯頗多、似是而非、時假時真,但總體卻是大差不差。
於是乎,楚亦便按照圈內規矩,雙手合握子午訣,拱手道:“在下江湖散人,姓楚名亦,見過道友。”
董大師見此一幕,稍稍愣了一下,隨即學著對面的樣子,面色古怪的抱拳回禮道:“在下董城,見過道友。”
此刻,楚亦瞥了一眼這位‘董大師’的子午訣,頓時明了一切,眼前這貨十有八九是個‘李鬼’之流的人物。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子午訣雖然簡單,但有一些小細節是外人不得而知的,而就是這麽一點小細節,就足以讓辨清是否為真正的修士。
就在楚亦打量著董城的時候,董城也在打量著他。
要知道,‘假修’這個圈子其實就這麽點大,裡面的人基本上互相都認識,而且還十分默契的形成了一條潛規則,那就是‘不拆台’......畢竟大家都是為了混口飯吃,要是各自拆台,搞得大家都沒飯吃就不好了。
所以在面子上,這位董大師對楚某人還是很客氣的,雖然說他根本沒聽過‘楚亦’這號人,但不妨礙他遵守這一行的規矩......不拆台!
隨後,董城便開始打聽起青年的來路,“不知這位朋友是哪條道上的?師從何人?今夜到此有何貴乾?”
楚亦聞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饒有興致的答道:“我祖上開醫館的,可惜我這代不爭氣,學醫不成改修道了,如今也算學了一些本事,聽說老城南區出了個鬼物,所以就想著來練練手。”
董城聽聞此言,面色一僵,心中暗罵道:“不是,這人腦子有病吧!或者說,他是來搶生意的!”
一想到這,他臉色一冷,沉聲道:“朋友,你撈過界了吧,先來後到的規矩懂不懂?”
楚亦呵笑道:“我在住了有四五年了,要論先來後到,那也是我先。”
此話一出,氣得董城差點破口大罵,若非要顧及高人形象,恐怕早就開始口吐芬芳出口成髒了。
這時,那幾位西裝革履的老板也走了過來,當他們見到楚亦等人之後,不由得問向董大師問道:“大師,這幾位是你朋友啊?”
董城沒好氣道:“不認識。”
楚亦站在一旁,瞥了這群人一眼,隻觀其衣著便知道是富貴人家公司老總之類的人物,而這個階層的人物,往往能接觸到一些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但當今此世,真修堪比鳳毛麟角,假道好似過江之鯽。
大多數真修往往隱於山野世俗,平日裡更是不顯山不露水。
在真修不出的情況下,假道自然越發活躍,畢竟神州大地信眾頗多,只要打著‘修士’的旗號,錢財還不是滾滾而來......
要知道,就連始皇帝都被方士騙過,常人肉眼凡胎,又豈能辨清真流?不被騙就怪了。
就在楚亦心中感慨萬千時,身旁的吳非對忽然對兩人使了個眼色,然後伸手拽著他和岑青二人快步離去。
眼下人多眼雜,捉鬼驅魔總不能當著普通人的面不是,況且上面的意思也明確,那就是能瞞多久就瞞多久,所以他們就只能秘密行動......
而那位董大師在見到他們識趣的離開之後,也是得意的冷哼了一聲,隨後便轉身回到法壇處,將家夥事收拾好,一股腦的塞進了一輛綽號為‘浴皇’的豪華轎車中,在與諸多金主們打了聲招呼後,便驅車離去了。
只是當他駛出小區門口的時候, 無意間瞥見了那三人竟還在街邊盤桓,於是他悄悄停在了不遠處,冷著臉觀望了起來,口中暗罵道:“我倒要看看他在玩出什麽把戲。”
......
而在老小區大門口的街道旁,楚亦、吳非、岑青三人等到閑雜人等全部離去之後,便再度折返入內。
途中,吳非問道:“需要我和你一起上去嗎?”
楚亦淡然一笑,對他揚了揚手中的家夥事,淡定道:“不用,收拾那厲鬼,我一人足以,你們只要看著大門,別讓閑雜人等來妨礙我就行了。”
......
與此同時,當董城見到這三人再度入內後,不由得氣急道:“嘿,非要拆我台是吧!真是沒事找抽!”
說話間,撥通了一個號碼,“喂,你趕緊帶幾個人來老城南區一趟。”
說完,他便走下車,怒氣衝衝的尾隨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