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勇?
劉升當然沒忘記這個鄖縣之戰逃跑的明軍最高武將。
他笑道:“放心,這個人不會阻礙我們奪取鄖陽的,多半會直接撤到別處去。不過確實該囑咐各部防備著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大帥說的是。”
···
崇禎十四年九月十七,崋軍破鄖縣茶店明軍大營。
九月十八,先破河口店明軍營寨,又得徐起元、李萬慶、王光興獻城,兵不血刃地拿下鄖陽府治鄖縣縣城。
九月十九,上午。
沈萬登率領常備軍第十旅及兩個民勇團出征。
劉升親自給沈萬登踐行。
“鴻福(沈萬登字),這鄖陽府接下來的戰事就交給你了。”
沈萬登抱拳道:“大帥放心,末將必蕩盡鄖陽殘余明軍及匪寇,保鄖陽平安!”
劉升一笑,拍了拍沈萬登的肩膀,笑道:“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說完,親衛端來兩杯酒,兩人一飲而盡。
隨後,沈萬登在點將台下轉過身,舉掌高喝:“出發!”
隨著軍令傳達,常備軍第十旅及兩個民勇團便離開了鄖縣城外的崋軍大營。
他們兵分兩路。
旅長沈萬登率領旅部及一個民勇團,攻取白河、鄖西、上津。
旅副黃敢率領第二團、第三團及一個民勇團,攻取竹山、黃茅關、竹溪、白土關。
之後劉升率領親衛軍大部及第八旅回襄陽,鄖縣這邊隻留下勝捷衛一個團,以及一個民勇團。
待鄖陽平定,這三個外來的民勇團便會被整編為鄖陽警備旅。
介時還會以當地民壯組建新的民勇部隊,配合警備旅接手鄖陽府防務。這樣一來,常備軍第十旅便可以脫身執行其他軍事任務。
至於留在鄖縣的勝捷衛第一團,會在之後配合常備軍第十旅攻取房縣、保康。
並由鄖陽府貓兒關攻入荊州府,奪取興山、秭歸等地···
九月二十五,劉升率領親衛軍、常備軍第三師以及三個民勇團出襄陽,順漢江而下。
九月二十六,崋軍陷宜城。
九月二十七,崋軍破南漳。
至此,整個襄陽府盡為崋部所有,湖廣官民震動!
···
承天府府治,鍾祥。
承天府又名興都留守司,原本屬於安陸府一部分,只因嘉靖皇帝由小宗繼帝位,為彰顯正統,效仿鳳陽故事,強行整了個承天府出來,又將安陸改名德安。
可以說,對如今的大明來講,此地之重要絲毫不亞於鳳陽府。
因此,自嘉靖十年設承天府後,歷任湖廣巡撫多將衙門設在鍾祥,以確保此地太平安穩。
宋一鶴就任湖廣巡撫後也是如此。
然而此刻,他卻巴不得當初將巡撫衙門設在武昌,甚至是長沙。
在堂中又踱了一圈後,他不禁道:“人怎麽還沒來?”
一旁幕友無奈道:“東翁,親隨們才離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幾人所在都離巡撫衙門不近,哪能來那麽快?”
卻是得知宜城失陷後,宋一鶴便立即派親隨找守陵巡按李振聲、興都留守總兵錢中選、興都留守(承天知府)沈壽崇、分巡道(按察副使)張鳳翥、撫標參將王嘉謨前來衙門議事。
焦急之下,便覺得等待時間格外的長。
一旁幕友見宋一鶴一口將冷了的茶水喝下,嘴上的火泡卻愈發明顯,不禁暗歎。
他這位東主乃是順天府宛平縣人,秀才時便悉心鑽研兵事,崇禎三年中舉,歷任教諭、知縣、兵部員外郎,然後便是天津、汝南兵備僉事,終於得到施展軍事才能的機會。
其在汝南招撫與鎮壓並用,很快就平定了當地賊寇,獲得了熊文燦賞識,升任兵備副使。
後來楊嗣昌督師剿寇,宋一鶴為了跟楊嗣昌搞好關系,投遞名刺拜會時,不惜把名字寫為“宋一鳥”——隻為避諱楊嗣昌父親楊鶴之名諱。
雖然此事為湖廣士紳嘲笑,但終究是討好了楊嗣昌,被舉薦為湖廣巡撫!
然凡事利弊一體。
楊嗣昌剿寇失敗病逝後,被諸多仇家彈劾,宋一鶴也被視作楊嗣昌黨羽遭到彈劾。
崇禎皇帝也在得知宋一鶴改名“一鳥”之事後,下旨嚴厲申斥,甚至將襄陽失陷也怪罪到宋一鶴頭上,要將其革職查辦。
自今春楊嗣昌死後,宋一鶴一直困於此事,湖廣軍政事務都耽擱了不少。
不過這位幕友覺得,即便沒人彈劾宋一鶴,以當下形勢,宋一鶴也難有大的作為,更難扭轉湖廣局勢。
一則,湖廣各地方權利為士紳地主把持,宋一鶴就任不過兩年,不論是募集錢糧還是兵員,都很困難。
事實上,如今官府能完成每年的夏稅秋賦以及三餉等稅賦的征收,就已經是竭盡所能了,根本沒多少功夫搞別的。
二則,左良玉擁兵數萬賴在湖廣不走,剿寇要麽不積極,要麽失利,反倒是禍害地方是一把好手。
地方為此事不斷向巡撫衙門遞交文書反映問題,搞得宋一鶴是焦頭爛額。
而左良玉竟還能腆著臉問宋一鶴討要糧餉!
跟隨宋一鶴上任後,他親眼看著才五十出頭的宋一鶴頭髮由烏黑變得花白,明明過去不到兩年,卻仿佛老了十歲。
可不論宋一鶴如何勞心勞力,還是像濤濤洪流中的落水之人,掙扎著陷入了死亡漩渦中。
“分巡道張副使到!”
隨著衙門外親隨的高喊聲,宋一鶴及幕友都回過神來,卻是分巡副使張鳳翥先趕到了。
不久,剩余幾人也都趕來,在巡撫衙門大堂落座。
守陵巡按李振聲品級最低,卻脾氣最衝。
他最後一個趕到,卻當先出聲質問:“宋撫台不是說宜城有一萬余官兵駐守嗎,怎會連求援都來不及就被崋賊攻破了?”
宋一鶴板著臉解釋,“據宜城逃出來的潰兵說,崋賊拉來了一兩百門紅夷大炮,打的還都是開花彈,隻轟一輪,城牆上的守兵便都恐慌潰逃,宜城便這般陷了。”
“一兩百門紅夷大炮?!”
在座的幾人聞言都倒吸了口涼氣。
然後李振聲就忍不住質疑道:“怎麽可能?整個大明都未必有一兩百門紅夷大炮,賊軍如何能有這麽多?定是潰兵為了免除責罰虛誇了賊軍實力!”
宋一鶴道:“關於崋賊槍炮犀利、多紅夷大炮之事,從河南到湖廣,凡是與之交戰的官兵都這麽說,難不成都是虛誇?”
分巡副使張鳳翥滿臉愁容道:“若崋賊真有一兩百門紅夷大炮,鍾祥是絕對受不住的。”
知府沈壽崇看向幾人,提醒道:“鍾祥乃顯陵所在,若有失,我等皆要論罪問斬!”
聽見這話,剛才還很衝的李振聲嚇得打了個哆嗦。
坐在右手第二位的興都總兵錢中選也臉色發白。
其余人雖神色異樣, 卻比這兩人要好了不少。
幾人沉默了會兒,沈壽崇道:“依我看,如今想要保住鍾祥,唯有向左良玉求助。”
宋一鶴聞言歎道:“前番左良玉要率部來承天府就食,被我們拒絕,已經得罪了他。後來他向我討要錢糧,我也沒給。
如今崋賊大軍南下,他怕是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如何會為了保鍾祥與崋賊拚命?”
李振聲弱弱道:“我等難道真要坐困鍾祥等死?”
沒人回答。
誰不怕死呢?
問題是,如今除了死,他們還有什麽選擇?
投降?
有人心裡忽然冒出這一念頭。
“報——”
“六百裡加急!”
衙門外忽然傳來又長又急的喊報聲,讓所有人心裡都一沉。
很快,一滿面灰塵的信騎便被帶到堂上,當面講一封戰報遞交給宋一鶴。
看完,宋一鶴面色比之前更加難看,見所有人都看著他,便垮著臉道:“崋賊已過了豐樂河,破了樂仙橋,怕是今日便能兵臨鍾祥。”
李振聲驚得站起來,“不是說昨日才破的宜城嗎?怎會這麽快就到鍾祥?”
張鳳翥冷聲提醒道:“宜城距離鍾祥不過一百多裡的水路,賊軍若願意,半日便可抵達!”
李振聲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
宋一鶴算是看透了李振聲的色厲內荏,不再管他,對另幾人道:“諸位,事到如今我們別無選擇,唯死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