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北城。陽春三月，綠柳含煙。

　　今日的社上學宮內鴉雀無聲，原因是北梁太子楚斕不知什麽原因來此聽陸羽授學。

　　社上學宮是北梁皇帝楚濯授意陸羽一手操辦的，模仿大封時期的稷下學宮，為北梁培養人才建造的學院。

　　平時楚斕根本不會到此，如果有什麽問題請教陸羽，楚斕會派人把陸羽請到郡王府上。

　　眾人皆是盤膝而坐，其中不乏幾位朝廷裡任職的文官小吏。

　　陸羽的一條腿不靈便，姿勢怪異的前伸著，不明就裡的還以為陸羽這是針對誰的不屑之舉，但是這裡的學子們都明白其中緣由，故對此視而不見，專心聽陸羽授學。

　　陸羽是中州十八怪之一，人稱“鬼仕”。

　　今日陸羽講的並沒什麽新奇，依舊是講那些講了無數遍的輔君救國之道。

　　若是平時，學子們自是紛紛出言提問。今日礙於太子在場，沒人敢做聲。

　　這位北梁儲君據說脾氣並不是很好，哪怕是這群內心裡傲視天下的讀書人也不願去捋這‘虎須’。

　　一口氣講了兩個時辰，陸羽這才宣布今日授學完畢。

　　身體早就僵直不堪的學子紛紛告退，直接略過了接下來的自由答辯環節而離去。

　　此時陸羽面前只有同樣盤膝而坐的楚斕。

　　“太子今日蒞臨，可有吩咐?”陸羽聲音平淡。

　　楚斕看著眼前這位被稱為“鬼仕”的國子監祭酒兼軍事祭酒，心裡暗想，陸羽很少在人前表現喜怒，這一點自己的妹妹楚楚倒是學的倒是很像。

　　於是微微一笑，“有幾件事想請教先生。”

　　陸羽:“太子殿下不必稱呼‘先生’，在北梁我也有官職，本該對殿下行禮，無奈腿腳不便，恕下官禮數不周之罪！”

　　楚斕擺手，“先生滿腹經綸，當得起先生二字。”

　　“太子殿下要問什麽，下官知無不言！”陸羽說。

　　楚斕略一思索，“以先生高才，為何不專注於官場，卻一心蝸居此地講學?”

　　陸羽眼神中驚現一絲異樣，隨即消失不見，仍平淡回:“論學識，陸羽的道理適合太平盛世之北梁，而不是值此戰亂的北梁;若論軍事，陸羽適合隨軍做那軍師，可是殿下也知道下官的腿腳有疾，無法受那顛簸之苦。”

　　聽到陸羽這般回答並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楚斕也沒在意，自己剛才只不過隨口一問，也沒有尋根究底的意思，而是接著又問，“先生的推演術天下無雙，可否為我解惑西北戰局?”

　　陸羽知道這句話才是楚斕的目的，開口，“殿下指的是胡將軍死守錦雞城?還是蒙持抗命西進會嘉蘭豹子?又或者準備攻打燕州的幽州十萬兵馬?”

　　楚斕:“時間尚早，先生還是一一說來吧?”

　　陸羽直接說:“恕下官直言，胡律官跟宇文才打消耗戰，是用胡將軍的弱勢對敵，胡將軍適合大規模的平原對抗，這種消耗戰胡律官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之舉。”

　　“下官不敢妄斷陛下用意，但胡律官也是迫不得已的明智之舉，只要晉州不失守，便能換的北梁十幾年國泰民安，這種仗南周比北梁消耗更大！”

　　楚斕點頭，卻終是沒有問出那句“若是晉州失守”。

　　陸羽繼續，“蒙持雖然抗命之罪雖已坐實，但是若是能夠挫敗嘉蘭豹子，實則是解了胡律官肋下之疾。”

　　“反之若嘉蘭豹子渡河成功，兩面夾擊之下胡律官必敗，

晉州必失！”　　“眾所周知嘉蘭豹子跟胡律官平原鏖戰齊名，南周讓嘉蘭豹子這隻旱鴨子走水路此舉，下官依然不敢妄斷。”

　　其實陸羽心知肚明，自古功高震主是大忌，北梁在刻意為難胡律官，南周又何嘗不是在為難嘉蘭豹子?

　　宇文才一個從沒帶兵打過仗的小偏將，這次為何一躍成為西北戰場的主將?而嘉蘭豹子只是輔助?

　　陸羽心裡暗歎，這也許正是自己不想回答的楚斕第一問的原因吧！

　　見楚斕仍然沒有開口的意思，陸羽接著說:“至於幽州打燕州，太子殿下也參與其中，無需下官多說吧?”

　　楚斕微眯雙眼，這種事被點破，本該惱羞成怒，但考慮到對方是陸羽，最終點頭，“其實本是無心之舉，當時幽州的形勢先生也是知道，我沒料到那蕭非竟然如此有能耐，不但迅速拉起十余萬人馬，連我的人都快被其收服了，而且早就在燕州埋下伏筆！”

　　陸羽也點頭，“恐怕這才是太子殿下所關心的吧，幽州不止一個蕭非，還有一個司馬朝儀！殿下可知為何當初司馬朝儀來北梁卻被我打壓下去?”

　　楚斕對此事毫不知情，因為當時的司馬朝儀籍籍無名，並不被自己關注，“為何?”

　　陸羽沒有直接回答，反問，“殿下可知道中州十八怪?”

　　楚斕一笑，“先生‘鬼仕’之美譽，我如何不知?那司馬朝儀據說也佔一席之地，在南周被稱作‘狂徒’！”

　　陸羽乾澀的哈哈一笑，“殿下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中州十八怪皆承學同一位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封遺民鏡月先生！盡管求學之時不是同期，但論起來，司馬朝儀當是我的師弟！”

　　陸羽的話讓楚斕一驚，“這位鏡月先生倒是聽聞其名，據傳這位鏡月先生實乃鬼才，無所不通無所不精。”

　　“當年大封還是小國，不知以什麽代價將這位鏡月先生請出了山，就是他助大封在十幾個國家夾縫裡脫穎而出，走上了強國之路，也是他一手策劃了大封的一統中州，傳說這位鏡月先生活了兩百余歲仍然鶴發童顏，果真如此?”

　　陸羽點頭，“所傳非假，卻未必全實，當年我跟隨鏡月先生學習之時，他已是面容枯槁之態，哪來的鶴發童顏?”

　　楚斕捏著下巴沉思，話音一轉，“這麽說來，司馬朝儀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陸羽這時候才道出自己剛才一問的結果，“恕下官小人之心，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北梁朝廷司馬朝儀和陸羽只能留其一，所以……”

　　楚斕沒有責怪陸羽的意思，“那十八怪……我是說你們師兄弟都還有誰?雖聽其名不知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