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朝儀遞給蕭非一紙書劄。

　　楚楚的字百般變化，蕭非是見過的，此時再看那字瘦削而剛勁，讓蕭非不禁聯想到她的性子陰柔卻果斷，順帶連面部表情都浮現出來。

　　蕭非打了一個寒噤，甩甩頭，一目十行，驚訝之色溢於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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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前，長河上。

　　數十艘戰船從對岸向北梁晉州駛來。

　　戰船上未穿將軍甲的嘉蘭豹子陰沉著臉，一身青衣隨風鼓蕩。

　　自從金豐城受奇恥大辱更是折了一位副將之後，南周朝廷上下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質疑聲四起。

　　嘉蘭豹子悠悠歎息一聲，看向長河對岸，心思不禁回到了多年前。

　　那一年，南周國難，周邊北梁、南剌、燕柔、西禹無不想在南周地盤奪一杯羹，年輕氣盛的嘉蘭豹子臨危受命披上將軍甲，跪在先皇面前立下軍令狀。

　　那一年開始，嘉蘭豹子大敗西禹，使西禹對南周俯首稱臣;更是打的燕柔鐵騎不敢南下、南剌不敢過天門山;緊接著三敗北梁迫使北梁丟失汾青、長安兩郡退守長河以東，奠定了南周大國之本。

　　那時的嘉蘭豹子意氣風發，先後被封四征將軍、大將軍、大柱國，可帶南周刀出入皇宮大殿，南周朝廷文武百官無不懾服！

　　“時過境遷呐！”嘉蘭豹子暗歎。

　　先皇駕崩，南宮炎即位之後任人唯親，朝廷上下奸妄當道。

　　而就是這時候，北梁一位車騎都尉鋒芒畢露，在北梁獲取幾次戰功之後官職飆升到驃騎大將軍，一躍跟嘉蘭豹子站在了對立面，成為對手。

　　他就是北梁以射雁都尉聞名北梁的胡律官！

　　當年嘉蘭豹子受命伐梁，由於朝廷糧草發配不及時，導致嘉蘭軍中將士食不果腹，在胡律官手下吃了七次敗仗之後被南宮炎召回，伐梁一事終結。

　　可是，因為吃不飽打了敗仗這種事嘉蘭豹子如何能在南宮炎面前說出口?

　　敗了就是敗了，無可狡辯！

　　朝廷那些言官可不管這些，拚了命的在南宮炎面前彈劾自己，迫於無奈，南宮炎摘下了嘉蘭豹子大柱國的頭銜。

　　最是言官殺人不見血！

　　“哼！”想到這裡，嘉蘭豹子心中來氣。他嘉蘭豹子可以不在乎什麽頭銜，他嘉蘭豹子底子裡是一個戰爭狂人！

　　可是金豐城一戰之後，那些狗屁倒灶的謀士說服南宮炎，讓自己北上渡河夾擊胡律官！

　　嘉蘭豹子不得不承認，從大局來看策略固然是對的。

　　但這是行軍打仗，不是兩人對弈指點江山！

　　這種長途跋涉疲於奔命的戰術，而且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的謀略，究竟是哪個狗釀養的想出來的?

　　如果不是被迫撤退，嘉蘭豹子相信自己能用那七萬兵打下洛州，即使不北上，也能拿下陰州、江州，佔領整個北梁的南線！

　　那幾個北梁的異姓王巴不得自己把北梁的水攪渾！

　　至於想在洛州給我來個甕中捉鱉?

　　哼！誰是甕?誰是鱉?

　　可是一切沒有如果，這是朝廷的命令，嘉蘭豹子無法違抗。

　　同時嘉蘭豹子心知肚明的很，朝廷這是給了我嘉蘭豹子一條死路呐！

　　“一群無恥又無知、自譽讀書人的謀士！”

　　“將軍，情況有些不對！前兩次進攻胡律官早就派兵在岸上執火箭等候了，可是這一次沒看到一個北梁兵人影！”身邊副將稟報。

　　“嗯?”嘉蘭豹子手撫上幾近花白的胡須，眯眼看向對岸，心裡也起了狐疑。

　　前兩次登岸，都被胡律官出其不意的火箭給逼退，不得不承認，這也是對付船隻登岸的最好的辦法。

　　這次嘉蘭豹子在船上做了防火的遮掩，有士兵不斷的在其上澆水，準備的十分妥當。

　　“沒有撤退可言，即便龍潭虎穴！我嘉蘭豹子怕過誰?”嘉蘭豹子果決的大手一揮，“繼續前進！”

　　這種水上行軍沒有斥候的打探，對敵方的目前部署只能憑經驗猜測，是好是壞參半，但是行軍至此，不可能就此掉頭。

　　而且，年近八旬的嘉蘭豹子知道，上次金豐城受傷之後，身體大不如前，這一戰恐怕是自己最後一戰，事關臉面，也關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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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州的曲水城與南周的汾青隔長河相望，東邊是汾水，夾在兩條河中間。

　　汾青原先是北梁當時的一個郡，北梁的汾青酒雖然是用汾水釀造，但發源地就是汾青郡的汾青城，汾青酒酒香醇厚而酒勁猛烈，深得軍中將士以及江湖俠客喜愛。

　　當年嘉蘭豹子攻破汾青，北梁西線東遷之後，汾青變成了南周一個縣，而汾青酒向東遷移過河，坐落晉州的曲水城。

　　後來北梁流傳一句戲謔且自嘲的話:“南周徒有汾青，卻無汾青酒。”

　　曲水郡北部靠近長河的有一處寬闊之地，地勢相對平坦，嘉蘭豹子兩次試圖進入晉州選的就是這裡。

　　但嘉蘭豹子不知道的是，此地胡律官的兵已經換上了蒙持的八坊軍。

　　蒙持抗命西進，目標直指嘉蘭豹子！他要以三萬八坊軍迎戰七萬嘉蘭軍！

　　此時的蒙持站在遠處的斷壁之上凝視著嘉蘭豹子的大軍逐漸從水面露頭。

　　“將軍，此時是進攻良機，機不可失啊！”副將楊標早就沉不住氣了。

　　前兩次胡律官就是在嘉蘭豹子的樓船即將靠岸之時用火箭將之逼退，如今蒙將軍這是想做什麽?

　　火箭就是將箭矢的前端綁上布條然後浸上特殊處理的豬油，點燃後射向敵群內，可引燃敵方能燃燒的物品，造成混亂和傷亡，若用的巧妙，殺傷力不可小覷。

　　蒙持一擺手，“先等等，嘉蘭豹子既然敢乘船渡河，自然能想到我們火攻的可能，你想想，胡將軍擊退其兩次，他嘉蘭豹子不還是又來了?”

　　“火攻用不好不能傷其筋骨，充其量也就是用火嚇唬豺狼一般效果，我要先放他們進來，然後打在他嘉蘭豹子的肋骨上！”

　　楊標算是明白蒙持的用意了，“但是……將軍，咱們只有三萬兵馬……”

　　蒙持打斷楊標的話，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會下棋嗎?”

　　楊標不明所以，“會寥寥幾手，上不得台面！”

　　“棋術有‘做活’一說，”蒙持堅毅的眼神略帶些倨傲之色，“我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嘉蘭豹子目中無人，選擇光明正大的渡河，我蒙持就放他進來，跟他光明正大的拚殺！”

　　不等楊標接話，蒙持繼續說，“自八坊軍建制以來，我們雖是禦前衛，卻專乾些雞毛蒜皮之事！”

　　“我輩男兒當志在沙場，如今這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