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心儀女子於自己面前不省人事,平日裡緣著一身腱子肉,看似生人勿近,實則憨厚至極的水生此時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一把從地上抱起吳娜,腳下生風般返身往回趕。
“咚咚咚咚咚!”
吳老伯才待打開門閂,平素從未慌張失態過的水生火急火燎地跨步進來,嘴裡也沒有閑著。
“叔,姨,快請郎中來……素衣她不知為何又昏過去……”
“啊?早說別讓女兒由著性子胡來,方才我看已經好多了,如今這該如何是好!”
吳氏捶胸頓足撲將過來,一時急火攻心,自己卻也暈倒在地。
見狀,吳老伯趕忙扶起老伴,將她頭顱枕於自己左臂,小心翼翼伸出右手大拇指,按於老嫗的人中,過了半柱香的功夫,老嫗方緩緩睜開雙眼。
安頓好老伴過後,吳老伯及水生這便轉向吳娜。年輕莽撞的漢子急欲出門去尋郎中,怎奈為吳老伯擺手阻止。水生不解,茫然望向老者。
只見老漢駐足於女兒跟前,因為他發現,與先前一連昏迷幾個晝夜時頗有些不同的是,女子的臉上並未過多褪去血色,而極像是猛然間昏厥的症狀。他略一沉思,如法炮製伸手掐起了女兒的人中,幾番按將畢,但見女子先是眼瞼微動,隨後由緊閉的雙唇中長長呼出一口氣,片刻後神志重回到了人間。
往日裡禦姐風十足,管理手下三十幾號隊員,用井井有條,指揮若定這類詞形容豪不為過的吳娜,這時徹底沒了主意。她從心底裡還是難以相信自己穿越了,平時自己對此類腦洞大開,穿來穿去的小說改編影視劇最是無感,偶爾聽到下屬熱烈討論時候無一例外表現出嗤之以鼻,但萬萬沒想到,這完全不符合科學的事情竟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這是鬧哪樣啊?
更讓人細思極恐的,現如今自己那是孤零零一人處身在這個世界,別說舉目無親,此時若能見到一個現代人,她大概就要熱淚盈眶了,天呐,今後的路該如何走呢?
心下無定,吳娜眼神中是想掩藏也掩藏不住的慌亂,不經意間她視線上移,和水生熱切的目光恰好碰上。
“剛才還沒好好謝謝你。”吳娜艱難地坐直身體,然後不無真誠地說道。
“素衣,不必言謝,打小我們兩家就無比熟絡。叔,姨待我就如同親生兒子一般,有什麽好吃好玩的都會時時想著我。素衣妹妹你這樣客氣,可真要折殺我了。”
素衣,吳素衣,再次聽到別人口中這樣稱呼自己,吳娜心中已然古井無波。她知道,今後自己都要用這個名字生活在這個世間,想想真是造化弄人……
又過了一會,吳家父母見到女兒安然無恙,此刻又臨近中午,於是要留水生在家吃飯,平日在村子裡人緣不錯的年輕漢子言自己下午還有其他事,推辭不受,說明日再來看望二老及素衣。
兩位老者把水生送至門外,依依惜別。
看著後生漸漸走遠,吳老漢意味深長地看向老伴。
“她娘,你覺得水生這孩子如何?”
“要說這孩子,從小我們看著長大,秉性敦良,老實本分,是我們這兒十裡八村數得上的好孩子……她爹你的意思是?”
“我看水生他對咱們女兒一往情深,我的意思等過了年,給他們兩個張羅婚事吧。”
吳老漢仍然望向後生走遠的方向。
“好是好,便是不知女兒是何想法?”
吳氏讚同丈夫的主意,
卻也提出了自己的顧慮。 “這個好辦,自古兒女婚嫁講究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素衣那頭我去說。我們這女兒孝順得很,這件天作之合老漢我自認為頗為穩妥,你就等著明年抱孫子吧……”
“那敢情好,還是她爹你有主張。”
聽到這,吳氏臉上的神情立時轉憂為喜。
兩人腳下不由輕快起來,走回茅屋,準備中午的飯菜。經過裡屋窗口時候,吳老漢特意朝裡面看了看,但見那年輕女子依然平靜地靠在床沿,只是豔若桃花的臉上不見波瀾。
夜深人靜時分,吳娜躺在床上,細細回憶起那個險象環生的時刻,她敏銳得覺得,如果說自己被命運陰差陽錯安排到這兒,那麽瞿小明應該也有很大可能與自己有同樣的遭遇。然而天大地大,要想和這個得力的下屬,並身兼生活中摯友的小子匯合,看來還得好好地規劃規劃,從長計議才是。
之後過了三四日,於老兩口的精心調養下,吳素衣的身體慢慢恢復,這期間水生也隔三差五地來看望,這吳家平淡無奇的生活亦複歸如常。經過此番波折,吳家小女身上起了肉眼可見的變化,比如,吳老漢節衣縮食給買來的胭脂水粉,原先吳素衣每回都是愛不釋手,如今她只是放將在那裡,基本不會去碰;往日難得踏出閨房半步的姑娘,如今卻極喜跟著水生他們到海邊踏浪,到山中探幽。每當聽到水生他們途經村口的呼哨聲,就手腳麻利地挽起褲腿,戴上鬥笠興衝衝地出了門,在外頭折騰一遍回轉後,好端端細皮嫩肉的妙齡女子,不說曬黑了一圈複一圈,甚或哪兒磕碰了也是家常便飯,可吳素衣偏偏樂此不疲,而她以往最愛的女紅,卻不知不覺地在那兒積了灰。
水生這幾個村中的年輕小夥相約去往海邊及山林之中自然是為了生計,吳素衣原不必跟著,可姑娘死活要去,吳老漢想著以後她總要嫁人離家,到那時自己也阻止不了她喜歡到哪兒,索性由著她去吧。
日積月累的,吳素衣身上的變化為身邊熟悉她的人漸漸習以為常,然而卻決然不會有人想到,這變化源於時空在某一刻發生了驚人扭曲,把另一時空相貌完全一樣,性情卻迥然不同的人帶到了他們的生活中。
時日過得飛快,轉眼間又到了每隔三月的趕集日子。草甸村的村民每家每戶,都會在這天去往市集。盡管如今這世道江河日下,物阜民豐的康乾盛世早已成了往事,然而這僻遠鄉野的市集還是照舊,雖然物品相比以前少了許多,卻仍不失為方圓幾十裡鄉民互通有無,不可或缺的場所,甚至於附近的水師官兵時不時也會到這裡采買日常用品。
集市位於草甸村東南約三十裡,水生,吳素衣等一乾人等這天起了個大早,吳家兩位老者年歲大了腿腳不便,權且就留在村裡看家了。
眾人行了兩個時辰後,到達市集已近中午時分,放眼望去,此處佔地約百畝,端的是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叫賣糖葫蘆,切糕的在市場裡來回走動,不時停步收下主顧遞來幾枚尚帶著體溫的銅板,從草扎上取下一隻鮮紅欲滴的糖葫蘆,由案板上小心切下一塊還冒著熱氣的香甜切糕。那邊廂磨剪刀的,修補鞋襪的招攬生意叫喊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眼見這熱鬧景象,眾人顧不得疲憊,猶如打開了萬花筒一般,立馬湊了上去。
吳素衣亦是平生第一次見到這古時市集的景象,也不由自主被吸引。
正當眾人意猶未盡逛市集的時候,殊不知此刻,一場巨大的危機正向他們步步緊逼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