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渝關,就是遼東了,我奉命就送世子到這裡,關外的騎軍已經在等候了,就在此別過。”
渝關外,傅四郎抱拳道。
城外是約有千騎的遼東騎軍,將旗上一個“徐”字,想必是燕王的女婿徐道逵。
吳藥師道:“這一路有勞傅將軍了。”
四郎微笑道:“傅某聽命行事而已,不必言謝,就此別過,祝世子一路順風。後會有期。”
“後悔有期。”
吳藥師同樣在馬上抱拳道,隨後就在傅四郎和五百禁軍的注視,徐徐前行。
身後跟著幕僚和護衛以及幾輛大車。
數裡之外,燕藩的騎軍列陣相迎。
當頭一員大將身著玄甲,虎背熊腰,虯髯張須,相貌堂堂,正是吳藥師的姐夫,徐道逵。
與他並騎而立的還有一女子,穿著輕甲,端的是英姿颯爽,不讓須眉,正是郡主吳明達。
徐道逵看著遠處的關牆突然道:“若是趁此機會,率軍衝關,可有機會奪關?”
吳明達笑道:“大姐夫未免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那城上的數十具八牛弩此刻必然是已經上弦了,哪怕是兩層重甲,在八牛弩面前就如同紙湖的一樣,還有渝關常年駐扎著五百靜塞軍,此刻相比也披掛好了,我軍若有異動,必然會遭遇逆衝...朝廷防著咱們跟防賊一樣,不會在這種時候掉以輕心的...除非是裡應外合,不然想破此關,就得拿上萬條人命填!”
徐道逵聽後笑了笑,他是燕軍之中有數的猛將,善騎射和槍槊,所部騎軍更是燕藩之中的精銳,號“驍銳軍”。
作為督軍能做到的也就是決機陣前,至於攻城略鎮,搶關奪地,兩軍相持,非其所長。
甚至整個遼東邊軍,年輕一輩的將領之中,都跟徐道逵類似。
因為他們作為遼東邊軍,雖然也是難得的精銳,但一直以來所經歷過的戰陣都是與東蠻、金帳。
與這些胡虜作戰,幾乎都是野戰。
至於老一輩與燕王一起上過鎮的老將們,倒是經歷頗豐,多參加過三十多年前的滅渤海之戰,但可惜如今能在軍中為將的已經寥寥無幾,都是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許多人更是因為年輕時候的征戰,多隱疾舊病,離不了病榻,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一命嗚呼。
已經指望不上了。
想到這裡,吳明達回頭張望了一下,看起來有些事需要早做些打算,攻城對峙卻是遼東邊軍的弱處,而橫在他們面前的,就是天下有數的雄關...
正在她恍忽之間,吳藥師和張之遜也終於來到了軍陣前。
“姐夫,明達,好久不見,甚至想念啊。”
“哈哈哈哈哈...世子...”徐道逵見到吳藥師直接大笑,他們的確是許久未見了。
從吳藥師入京為質到今天,差不多十個春秋了。
吳明達回過神來,眼神直接迎向了自己的丈夫張之遜。
兩人成婚不久張之遜就再度回上京去跟吳藥師作伴,幫他裨補缺漏。
差不多也有兩三年的時間了。
夫妻兩人相視一笑,各自的眼中都多了些久別重逢的喜悅之色,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隨後吳明達看向了吳藥師,然後衝他使了個眼色。
吳藥師順著吳明達的眼神看去,正落在騎隊之中那輛巨大馬車上。
徐道逵也會意道:“世子一路辛苦,
不如上車休息,咱們這就往回趕了。” 吳藥師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下了馬,徑直走上了馬車。
車上坐著兩人,一位身穿錦衣的老者,須發花白,身軀龐大,精神矍鑠,雙目虎虎生威,盤膝坐在榻上,看著上了車的吳藥師卻笑意盈盈。
“我兒何故來遲耶?”
看見這一幕的吳藥師不由得有些皺了皺眉頭,“老頭子?你不是病了嗎?這還生龍活虎的...”
隨後又衝著老人身側坐著的一位中年大漢道了句:“二叔也來了,許久未見二叔你是風華正茂啊。”
錦袍老者自不必說,正是稱病的燕王吳仁光,那中年大漢則是護軍將軍兼大寧防禦使吳仁恭。
兩人雖然是親兄弟,年齒卻差的頗多。
蓋因已經故去的老王爺是發跡以後才生了老二吳仁恭,中年得子。
而吳仁光同樣是年近不惑才得了嫡長子吳藥師。
所以吳仁恭雖然一向是桀驁不馴,但是在兄長吳仁光面前,顯得很是溫順。
聽了侄子的調侃,吳仁恭也笑道:“大郎一路辛苦了,這幾年想必也在上京吃了不少苦吧。”
吳藥師道:“上京其實挺好的,要不是聽說我阿耶的生了病,我才不回來呢,上京多好啊,那好吃的好玩的...老頭子你這看著不像有病的樣子啊...”
“咳咳咳...”吳仁光咳了幾聲,然後瞪了吳藥師一眼。
吳藥師倒是毫不畏懼,“你瞪我乾甚?我說的不是嗎?”
說話的功夫,吳藥師坐在了吳仁恭的對面,吳仁光的另一側的蒲團上。
吳仁光中年得子,所以非常溺愛,以至於在吳藥師面前,這個能讓十萬邊軍令行禁止的燕王,並沒有什麽威嚴。
當然除了溺愛,還有愧疚。
他這個兒子離家十年在京為質,雖說遼東苦寒地,上京千般好。
可再有千般好也不是家。
沒有家人。
都是敵人。
吳仁光拿兒子沒法子, 只能別過頭不去看這小子那副欠揍的嘴臉。
父子之間有時候就是,見不到想,見到了煩。
吳藥師這邊繼續道:“二叔,這幾年我在上京聽說了,說咱們遼東邊軍都想讓你接我阿耶的位置,這不今天咱們家三人都在這,就把這事定下來?”
吳仁恭一聽,這大侄子好久不見一上來就直接掀桌子嗎?
“大郎,你這話怎麽說的?是二叔哪得罪你了?”
吳藥師笑道:“二叔,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要不我跟老頭子都去上京享福,這遼東就交給您,您看如何?”
吳仁恭聽了這話更是歎了一口氣,然後看著大哥吳仁光,“都這個份上了,我說大哥,差不多了吧?”
吳仁光聽了這話後瞪了一眼兄弟,這才轉過頭看著坐在另一邊車廂的兒子。
“你放心,之前是為了讓演給朝廷看的,我跟你二叔早就說過了,他沒有那個心思...”
此刻,吳仁光坐在正中,長子和二弟分列兩側,三人的位置頗有些鼎足而立的意思。
吳藥師聽了這話只是笑了笑,看向二叔,他當然相信自己老子的話。
但要說二叔真的一點心思都沒有,也未必吧?
不過是阿耶現在還活的好好的,就算真的有什麽心思,還敢堂而皇之說出來?
所以現在的二叔,只能沒有。
至於日後有沒有,那就他吳藥師自己的事了。
老頭子,到底還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