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當吳發策馬狂奔,來到宮門外的時候,王府的馬車已經不見了。
頭皮發麻,吳發心跳不斷加速。
兩世為人,吳發從來沒有如此緊張過,也未曾有如此揪心過。
兩世為人,第一次有家的感覺,就是秦可卿給他帶來的。
第一次感覺溫馨,感覺被人所愛著,也是秦可卿帶給他的。
這個女人對他很重要。
就算是當初,帶著幾個親兵,直接赴宴漠西蒙古,那群可汗的鴻門宴,吳發都沒有緊張過。
現在吳發緊張了。
正緊張的時候,一道聲音傳來:“王爺...”
這時候還是一個小太監,從宮門內走出:“北平王妃已經回王府...”
“本王王妃怎麽回事?”
吳發臉色陰沉:“可去請了太醫?”
“奴婢不知道,奴婢來到宮門口的,要送太后賞賜王妃賜物的時候,王妃娘娘已經離開了。”
面對吳發,小太監膽戰心驚。
這個時候的北平郡王,臉色猙獰,凶神惡煞,像是地獄來的催命使者。
再加上北平郡王的名聲,小太監差點嚇破膽。
這與他完全沒關系,啥關系都沒有。
他是無辜的,他就知道北平郡王一定會來這裡,才在這裡等待的。
這年頭討好北平郡王不丟人,不指望他升官發財,指望他宮中提升地位。只是為了混一個臉熟,以後相見,不要落了臉面。
但是,只有真正面對北平郡王的時候,才知道北平郡王的威勢。
哪怕僅僅被看上一眼,也是...仿佛被死神凝視。
太嚇人了。
“來人呐...”
吳發向趙大壯低吼道:“你帶人去太醫院,要以最快的速度,請太醫去王府...”
秦可卿究竟是怎麽回事,吳髮根本不知道。
但是有一點吳發可以肯定,宮中人不可能暗害秦可卿,還有秦可卿腹中的孩子。
秦可卿自己不清楚,吳發可是已經確定過的,秦可卿可是前太子之女...只是現在,不知道太上皇的態度。
前太子因為什麽死的?
無法打聽過,似乎沒人知道?
或者,這是一個禁忌,人們選擇性的忘記了。
再加上已經十七八年時間,有人知道也裝作不知。
吳發之前沒空,有空問一問賈珍賈政或者賈赦,他們一定知道。
要知道,當年這件事情之後,賈代善被奪了國公爵位的...
但是太后的態度,根本不用去想,這是太后唯一的嫡親血脈後人,秦可卿是去見太后,太后保護她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暗害秦可卿?
秦可卿有了快八個月的身孕,要是出問題,吳發最擔心的還是,會不會傷害到秦可卿的身子。
“本王不管你用什麽辦法,要以最快的速度!”
就算是去請太醫,這群太醫,也不會第一時間,趕到王府。
吳發也知道,這個時候秦可卿應該已經請了太醫。
但是這還不夠。
“是!”
趙大壯帶著二三十人翻身上馬:“末將一定完成任務。”
莽夫!
小太監內心一顫,北平郡王果然是行事雷厲風行。
這個所謂的請,怕是直接將人搶去王府吧。
那群親兵根本不像是請人,反倒是像去殺人。
這特釀誰被登門,這個時候都開始眼皮直跳,心驚膽顫吧。
“賞他十兩銀...”
吳發腳後跟一磕馬腹,轉頭看了一眼小太監。
吳發很明白這個小太監,就是專程在這裡等他的。別人這樣幫助自己,豈能不回報?
“多謝王爺...”
雖然北平郡王的眼神很是嚇人,但是小太監滿臉大喜,他大喜的不是這十兩銀子,而是北平郡王給這十兩銀子的含義。
這是本王承你的情,這是報答你的。
小太監所求的,不就是這個?
他在宮中未必無所求,他也有家人...宮中多少大太監,都是將自己的家族帶向興盛。
特別是少了東西的人,更是有一種執著,證明自己的執著。
小太監也不例外。
策馬回到王府,在吳發的院子裡已經堆滿人。
母親蔡氏在房中,床榻前寶珠瑞珠服侍著,床榻上床幃垂下,秦可卿從床幃中伸出一隻手,手腕處放著一塊絲綢。
一個太醫,正在把脈。
男女大防,在這個世界異常被在乎,更是發展到了頂峰。
哪怕是大夫把脈,也是不允許見到病人容貌的。
特別是勳貴府宅女子,手腕都要覆蓋一層絲綢。
像大臉寶那樣...肆無忌憚,完全無視禮法,要被人唾棄的。
剛進屋,丫鬟婆子們就要行禮,吳發擺擺手示意不用多禮,不要打擾太醫把脈,影響王妃休息。
賈惜春看到吳發進來,向吳發眨眨眼睛,小丫頭眼角還含著淚。
大姐回來的時候,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腹部疼痛難忍。
沒有見過秦可卿如此痛苦的賈惜春,當時就嚇著了。
就算是活潑的吳昕,這個時候還在抹著眼淚。
大嫂子雖然管束她很嚴,並且要求她讀書做女紅,吳昕看似不斷偷懶,甚至反抗,內心何嘗不清楚大嫂子是對自己好。
畢竟普通婦人出身的母親,有很多事情,還是無法照顧到的。
看到吳發,吳昕就撅起嘴,狠狠剜了一眼吳發。
“發哥兒...”
蔡氏看到吳發,瞥了一眼之後,眼睛紅紅的,臉上的擔憂,是無論如何都是掩飾不住:“你過來。”
正在把脈的太醫,看了一眼吳發,剛要起身,蔡氏低聲道:“靳太醫不要多禮,你繼續診斷。”
靳太醫又坐了回去,開始閉眼把脈。
王府因北平郡王而尊貴,但是王府之中,最有地位的還是吳蔡氏老夫人,最有權威性。
沒看到北平郡王都是騷眉耷眼的,乖乖的到了吳蔡氏老夫人面前?
“跪下!”
蔡氏低喝一聲,這一聲低喝,嚇得丫鬟婆子都被嚇了一跳。
正在把脈的太醫,再次睜開眼,剛才他也是心神一顫。
在整個神京城中,敢如此呵斥北平郡王的,不算宮中之人,也就只有蔡氏老夫人吧。
要是別人這樣呵斥北平郡王,怕是親兵們一窩蜂的,都要湧上去打人了。
“噗通...”
吳發跪下了。
這件事情也是怪他,沒有處理好。
讓嬌妻為他擔憂,為他奔波。
這半天多時間,嬌妻都沒有閑著,兩次入宮。吳發並不擔心嬌妻安全,去見太后,那就是去見嬌妻的祖母。
但是這個過程中,對於一個有了快八個月身孕的孕婦來說,是很辛苦的:“母親...”
吳發低眉垂目。
嬌妻為他做的很多,也是為了他,才有如此結局。
蔡氏看了一眼吳發,眼睛裡滿是責備。
兒媳婦動了胎氣,都是為了這個兒子,來回奔波的動了胎氣。
成婚兩三年,好容易兒媳婦有了身孕,蔡氏每天念佛求菩薩,保佑兒媳婦母子平安的。
這還是出了事故。
“你這混帳!”
蔡氏很是不滿:“你的身份地位高了,我也不敢管你了,你起來吧。”
吳發嘴角抽搐,娘啊...您這是打您兒子的臉不是?
“母親...這個...”
吳發沒有起身:“兒子還是跪著吧,您消消氣,兒子知道錯了。”
房內,丫鬟婆子,就算是在這裡肅然氛圍中,無法這種低眉順眼,孝子賢孫的模樣,讓人感覺好笑。
太醫手一抖,他更是感覺詫異。
北平郡王那可是神京城的莽夫,神經病,第一匹夫...在外凶神惡煞的,沒想到會有如此一面。
要收拾這莽夫,還得吳蔡氏老夫人啊。
太醫心裡盤算著:回去,就要我的夫人,前來拜訪老夫人。
討好關系不是沒用,這個莽夫在外可是飛揚跋扈,不是殺人就是打人。哪怕是親王,都敢動手。
萬一哪天不小心得罪了這位,要是有交情,總比沒有交情要強得多。
親王說打就打的北平郡王,要是得罪了,還不是一根手指頭,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母親,事出有因,兒子回頭給您解釋。”
這件事情,又不是他故意找茬。
平王世子好端端的在街上找賈蓉的麻煩,並且還指名道姓罵他...什麽都能忍,沒聽到也就罷了,偏偏被他聽到了。
要是置之不理,北平郡王還怎麽混?
只是...
賈蓉那貨呢?
只顧著處理事情,把賈蓉給忘記了。
這個貨...今日本王,可是救了你的。
回頭找你算帳。
抬頭看了一眼蔡氏,滿臉憂慮,眼睛發紅。
吳發也明白母親蔡氏很是疼他,也並非是不講道理。
而是,真的生氣了。
這次出門在外,先是審理義明王父子一案,再有衝入國子監...面對的都是大晉絕對身份地位一頂一的存在。m.
再有,秦可卿出了這種事,蔡氏豈能不生氣?
吳發也明白,自己現在是王爵,但是畢竟根底還是太薄。
與神京城,那些開國武勳相比,被平王府人脈少得可憐。
再加上他的行事風格,更是沒有什麽人脈:“可兒,這是怎麽回事?”
說道這裡,吳發的臉色陰沉下來。
事情因他而起,但是吳發還是需要知道事情經過。
“還不是擔心你,走得急,動了胎氣?”
蔡氏微微一歎,這位兒媳,她是千滿意萬滿意,這好容易有了老吳家的血脈,要是出現意外...
要知道,很多女人就是因為小產,而導致一輩子不能生養的。
身為王妃,要是不能生養...對與秦可卿來說,絕對是致命的。
她喜歡這個兒媳。
蔡氏一開始真的嚇到了。
“起來吧。”
蔡氏瞪了一眼吳發:“身為堂堂男兒,竟然要自己的女人為自己擔憂,為自己奔波...別跪在這裡杵著...”
吳發起身,來到床邊。
有外人在,吳發不好掀開帷帳,看看秦可卿現在的情況。
“可兒,你感覺如何?”
無法還是很擔心的,這個時代女人生孩子也好,小產也罷,都是很危險的。
“夫君放心。”
帷帳中,秦可卿寬慰道:“已經沒有什麽大礙,夫君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好了吧。”
秦可卿臉色現在好了很多,她擔心丈夫,擔心父親弟弟。
這個時候丈夫回來,必然是事情已經解決了。
“可兒放心吧。”
秦可卿聲音不見虛弱,反而底氣十足,吳發這時候放下心來:“平王世子與明陽伯,各自賠償鯨卿五十萬兩...回頭向鯨卿磕頭賠罪。”
啥玩意?
每人賠償五十萬兩?
太醫正在一手把脈,一手撫須,身子一哆嗦,差點將自己的胡子揪下來。
無法想象,這個莽夫當初是如何訛人的。
平王父子,博望侯世子與明陽伯...這是何等身份?
平王乃是太上皇皇叔,陛下叔祖。
博望侯世子,可是太后親侄...
如此身份,竟然頂不住北平郡王的壓力...
竟然要賠償五十萬兩銀子,還要磕頭賠罪?
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愧是你啊北平郡王,這個世界上,能夠同時要這兩個神京城中,身份最特殊,最尊貴的人低頭。
賠償也就算了,最關鍵的是磕頭賠罪。
秦業之子,也就是一個監生而已...這種位格,能夠承受平王世子與明陽伯的磕頭賠罪?
好吧,人家有一個強勢的王爵姐夫。
名號啊。
一般人哪裡有這麽好的命?
門當戶對的,神京城的王妃娘娘,也就只有北平郡王出身最低。
秦可卿也是有些驚訝...每家賠償五十萬兩,還要磕頭賠罪。
這下秦府的面子算是保住了,百萬兩銀子...也可以為鯨卿買一個大宅子,未來就算是發達了,也有一個府宅撐場面。
秦可卿很清楚,這一百萬兩銀子,自己的夫君,絕對不會留下一個銅板的。
王府不差錢。
這下,豈能不放心?
秦可卿面色湧上些許紅暈,眼睛眨了眨,腹部還有的疼痛,都減輕了幾分。
這時候太醫松開手,吳發趕緊問道:“王妃怎麽樣?”
太醫搖頭。
吳發心中一沉,臉色難看起來:“告訴你,要是是不可為,保大棄小知道嗎?”
啥玩意?
你這莽夫!
老夫的搖頭,代表著是沒什麽大礙:“王爺不必驚慌,王妃無礙,只是動了胎氣,需要安胎...靜養幾日就好。”
這麽凶神惡煞的人,不僅僅孝敬父母,還如此疼愛王妃...
保大棄小...北平郡王的態度說明了一切。
王妃更重要。
秦業真是命好,這莽夫在外,一口一個嶽父爹不說,看他剛才那緊張,那滿臉凶煞的樣子...
老夫要是說的慢一點,怕是要被暴打吧。
這個莽夫,這又不是開始生了,保大棄小...你懂什麽?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吳發咧了咧嘴:“賞,厚賞...來人呐,送太醫去休息。”
太醫松了口氣,北平郡王還是明事理的。
不是那種蠻橫不講理的...沒有因為自己解釋的慢,就要翻臉...要知道來的時候,太醫院的那幾位資歷老的太醫,都是推脫有事沒來。
為什麽沒來?
就是不知道事情輕重,萬一要是到時候無能為力,北平郡王要是打人怎麽辦?
被打了?
沒關系,頂多丟臉,要是北平郡王一激動,直接砍了他們...王府可是可怖之地。
“王爺...”
這時候一個婆子跑了進來:“趙隊長,帶著十幾個太醫回來了...問王爺要不要送進來?”
靳太醫一愣,低頭聳肩。
那群夯貨,叫你們來你們不來,這次請來的,應該不僅僅是請吧。
“讓他們回去。”
吳發皺眉。
他因為過度擔憂,才會想著將所有太醫請來。
現在他的王妃沒事,這群太醫請來幹啥:“讓趙大壯每人給十兩銀...”
十兩銀,已經不少,吳發都能想象,當時他那種著急的模樣,趙大壯怕是更加著急。
絕對是直接,將太醫提上馬背,直接一路風馳電測而來...這會兒,那些太醫,必然是蹲在牆角吐吧。
以後說不準,都還能用到。
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這些太醫。
這些人殺人,都是不見血的。
想要弄死你,絕對悄咪咪的,只要你用到他,絕對讓你死。
“你好好照顧可卿。”
蔡氏這個時候也起身了,蔡氏很清楚,夫妻二人必然是有很多話要說。
她在這裡,還是不方便的。
帶著丫鬟婆子離開,賈惜春也被拉著走了...這個小丫頭,知道心疼人,但是畢竟還小,不知道避嫌。
“母親您慢走。”
送走蔡氏,房間裡空蕩起來。
吳發掀開床幃,看到秦可卿的時候,眼睛裡流露出一抹心疼。
就算是臉上有了紅暈,但是秦可卿臉色並不好看。
這種紅暈,大有一種病態一般的紅暈。
“可兒,你感覺如何?”
吳發坐在床邊,抓住秦可卿的手。
“感覺沒什麽大礙了。”
秦可卿眨了眨眼:“腹部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覺,現在也不疼了,反而有些舒服。”
吳發恍然,這是他們雙休的時候,生命精氣滋養身體,這時候秦可卿身體不適,這些生命精氣,還在不斷滋養身體。
吳發將今天的事情,慢慢的講了起來。
秦可卿時而驚訝,時而皺眉,時而笑出聲。
“一百萬兩銀子啊...”
要是沒有嫁給吳發之前, 這一個數目,就可以讓秦可卿震驚莫名。
現在王府不差錢,秦可卿反而麻木了,並沒有什麽感觸:“夫君打算如何安排?”
“如何安排?”
吳發摸了摸秦可卿的臉:“這銀子,可是咱爹的,我只是擔心,到時候平王府、博望侯府去送銀子的時候,嶽翁膽子小不敢接,所以才會讓他們送來王府,到時候這都是鯨卿娶妻的資本。”
秦可卿心裡很暖。
吳發不經意間那一聲咱爹的,再有吳發考慮周全,秦可卿滿面柔情。
只是可惜,這種柔情蜜意,還在醞釀的時候,瑞珠從外面進來:“王爺,宮中有天使來了,要王爺入宮面聖呢...”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