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郡王。
賈家人心中魔鬼一樣的存在,賈敬就算是在玄真觀修道,並不經常回來,也曾聽說北平郡王的可怕。
未見其人,直接先慫。
賈敬其實沒見過吳發,但是不妨礙他害怕吳發。
畢竟人的名,樹的影。
簡單的房間流言,就足以了解一個人。
北平郡王莽夫也,不可招惹。
沒想到,這個時候北平郡王,這個莽夫,魔鬼一樣的人,竟然來到了寧國公府?
來做什麽?
來找茬?
上次來了,燒了叢綠堂,燒了天香樓,這次再燒登仙閣?
賈敬臉色陰晴不定,眉宇間都是流露著怒火,更多地還是畏懼。
但是下一刻,賈敬從賈璉的神情之中,沒有看出什麽緊張害怕,於是很是好奇:“北平郡王來我寧國公府做什麽?”
要是這個莽夫來到了寧國公府找事,這個時候賈璉豈能如此悠閑?
要知道,賈璉可是剛從邊陲回來啊。
雖然已經修道玄真觀,但是畢竟是寧國公府上一代主人,要是因為北平郡王之名,轉身就離開的話,勢必會被人恥笑。
有些事情要弄清楚。
然而,寧國公府的不肖子孫,偏偏就是經常招惹這個莽夫,這個神經病。
幾次三番,都差點有了滅族之禍。
所以,要是北平郡王前來找麻煩的,賈敬就算是拚著名譽受損,背負懦夫之名,也要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賈璉看出賈敬心中懼意,笑道:“大老爺有所不知,咱們賈家四姑娘,北平郡王府側妃娘娘,今日在北平郡王陪同下,回府省親。”
“省親?”
賈敬一顆心頓時落回肚子,撫須而笑:“我已經是化外之人,不沾名利,不為富貴,不染塵緣,寧國公府之事,我已經不再過問,你回去找機會告訴珍哥兒,我留下一物給他,讓他好生照看好祖宗家業。”
說著,賈敬將手中葫蘆,直接塞到賈璉手中,頭也不回的走了。
賈惜春。
他的女兒。
賈家有些事情比較亂,所以這個女兒出生之後,他並未見一眼,就被送到榮國公府寄養。
如今已經七歲,他也沒有再見過。
本身只有生育之恩,卻無養育之恩,沒有多少親情在。
要是到時候,那個莽夫發神經,吃虧倒霉,甚至挨揍的就是他。
賈璉呆呆看著手中葫蘆,微微一歎:“哎,同樣是嶽丈的身份,您瞧瞧秦府秦大人,那是那個莽...北平郡王敬重的存在。”
想一想秦業此人,北平郡王在外找茬訛人的時候,只要找到秦大人,秦大人還是能夠讓北平郡王收斂的人。
再瞧瞧敬大老爺,見面都不敢...賈璉很是失望。
要是敬大老爺,能夠成為讓北平郡王敬重,如同秦大人那般,到時候賈家...至少不用害怕北平郡王的找茬了啊。
不僅如此,可能還會因此,以後北平郡王找茬別人,賈家可以從中獲利,收獲別人的求助。
這,都是人脈啊。
賈家...終究還是少了這麽一個人,敬大老爺真不給力。
正所謂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當初珍大哥與蓉哥兒,那是把事情做絕了。以那個莽夫的脾氣與性格,現在與你歡聲笑語,下一刻就可能因為一句話翻臉,打你一個措手不及。
這件事情,這個莽夫絕對不會就此罷休的。
對於北平郡王,賈璉是畏懼如蛇蠍。
他這是家裡使足了銀子,讓戴權在太上皇面前說盡了好話,他才得以從邊陲回到神京城。
如今,他回這才一天,就遇到這莽夫帶著側妃娘娘省親。
賈璉其實也不願意見這個莽夫:“不能得罪他,這次差點身死,下次可能就要死了。”
“這是什麽?”
一不小心,拔開了葫蘆塞子。一股異香撲鼻,賈璉感覺到身上有些火熱,血液沸騰。僅僅一刹那間,賈璉就明白了這是什麽東西。
賈璉眼睛頓時亮起。
這是補藥!
大補之物!
延時神物!
流放邊陲時間不長,但是前後也有半年多時間。
這次回來,他的大房夫人不讓他碰,嫌棄他回來之後就去了教坊司。其實賈璉自己清楚,他有了些許問題。
時間有些短。
這要是補藥...
賈璉匆匆回榮國公府,從葫蘆裡倒出來丹藥:“大老爺真是大方,竟然這麽多...”
葫蘆不小,丹藥足足百顆。
想也不想,賈璉留下一半:“珍大哥,你我兄弟,好東西一定要共享,你一半我一半,沒有了找敬大老爺去要。”
按下性子,才忍住沒吃下去一顆:“今晚回來再吃,讓我的鳳兒嘗嘗厲害。”
賈璉小心翼翼藏起來丹藥,興匆匆去找賈寶玉還有賈政的那些門客。
只是賈璉離開之後,兩個丫鬟走進臥房。
兩個丫鬟有說有笑。
這兩個丫鬟,年歲並不是很大。
平兒是王熙鳳的陪嫁丫鬟,如今出門,大多帶在身邊。
其實王熙鳳的貼身丫鬟,是豐兒伺候起居。
只是豐兒還有些年歲小,王熙鳳才沒有帶她在身邊的。
豐兒有些胖,紅兒是賈寶玉瘋癲之後,王熙鳳從怡紅院挖過來的。兩個丫鬟收拾著屋內,打掃著床榻。
“啪...”
整理被子的時候,一個玉葫蘆掉在了地上。
刹那間,兩個丫鬟嚇得臉都白了。
幸好床榻不高,收拾被子的時候,被角在地上,才沒有摔碎玉葫蘆。
豐兒趕緊撿起玉瓶:“還好,還好,沒有摔碎。這藥,可是二奶奶救命的藥呢。”
王熙鳳曾有兩次小產,導致患有血山崩。
這些藥還是二奶奶托人,從名醫那裡搞來的偏方,這才剛拿回來沒幾天。
“這可要放好,二奶奶這藥,隔天吃一次,今兒已經吃過,明天再吃。”
這一葫蘆藥,可不便宜呢。
一次一顆藥丸,就價值十兩銀,全是名貴藥材煉製的藥丸。
豐兒將葫蘆放衣櫃裡:“反正也是每次,都是我給二奶奶拿藥,還是放一個安全的地方。”
“咦?”
豐兒這邊剛放下玉葫蘆,紅兒驚疑一聲:“怎麽還有一個玉葫蘆?”
這個玉葫蘆,與之前那個一模一樣,重量也差不多,同樣裝著藥丸。
豐兒微微一呆:“我記得只有一個玉葫蘆來著,現在怎麽多了一個?”
富貴人家,這種裝藥的玉葫蘆並非罕見,玉質的瓶子或者葫蘆,裝一些藥丸,據說玉器本身含有天地之靈,可以蘊養藥丸。
但是,豐兒記得,就只有一個玉葫蘆。
“算了,這個放這裡就是。”
豐兒想了想,笑道:“回頭我問問二奶奶就是。”
整理好床鋪,兩個丫鬟這才離開。
......
寧國公府,五間大殿偏房暖房。
經過短暫的陌生之後,終於傳來笑談之聲。
終究還是王熙鳳承擔了主要發言人,她扶著賈惜春笑道:“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什麽福,什麽禍的,當時四姑娘去王府,誰知道北平郡王還如此疼人。”
男人聚一起談女人,女人聚一起談男人。
不分時代。
不分年齡。
賈惜春終究還是年幼,賈母還有王熙鳳,只是稍微套一套話,就弄明白了吳發的性格。外面凶神惡煞,王府之中孝順寵妻。
賈惜春眉宇間都是喜悅,其實她還是願意,分享一下王府的事情的。
當初你們拋棄棄子一般,讓我去了王府。
如今,我就說一說王府的事情,讓你們羨慕死:“可不是呢,老王妃才疼人呢。”
賈母與王熙鳳對視一眼,王熙鳳笑道:“如此一來,側妃娘娘牽條線,到時候老祖宗去拜訪一下老王妃如何?”
寧榮二府,其實都是一隻致力於,能夠與北平郡王府交好。
不僅僅是因為北平郡王府權勢熏天,又有了親戚關系。
而是,要是大家都熟悉了,到時候也不至於讓北平郡王總是找茬。
想一想以前,北平郡王找茬的時候,又是拴起來,又是嘴裡塞臭襪子的...
到現在,都能回想起來,當初那種味道。
目光都落在賈惜春的臉上,賈惜春微微皺眉,就點了點頭:“也行,到時候老祖宗去拜見老王妃也行,畢竟賈家有些哥兒,總是惹事,拉近一些關系,也是好的。”
“只要老王妃,還有王妃大姐勸一勸王爺,咱們賈家的哥兒,以後也是少遭一些罪。”
可不是如此?
賈家畢竟是娘家,賈家哥兒總是惹事,也不是一個辦法。
要是兩家可以拉近關系,也總比鬧矛盾要好。賈惜春這句話,其實就是敲打一下賈家,沒事不要惹我家王爺。
要是娘家人,總是惹麻煩,她這個側妃娘娘臉上也是無光不是?
賈母微微一笑:“四丫頭,聽說王府要建花園?”
“是的呢。”
賈惜春眼睛一亮,建造花園,還是她與吳昕,向王妃大姐提的呢。
王妃大姐霸氣,大手一揮,著手收購了南面西面還有東面幾家宅院,打算建造一座大大的花園,初步規模定下,約莫三十畝:“如今,請了幾個名家設計方案,王妃大姐總是看不過眼,誰有一些建議?”
“這個...”
王熙鳳眼珠子一轉:“榮國公府倒是有一個大家,名為梁友松梁先生,今兒回去,讓他幫著設計一下,到時候圖紙送過去如何?”
“也好。”
賈惜春笑道:“正巧這幾天王爺去禁軍大營,王妃大姐也是喜歡熱鬧,到時候你們都去王府,咱們也能聚一聚。”
這時候,一個婆子進來了:“老太太,幾位夫人奶奶,側妃娘娘,王爺就要到薈芳園,聽說要去請寶二爺,還有二老爺的門客。”
賈母幾個人臉色變了,特別是王夫人:“老爺沒有告訴王爺,你們寶二爺狀態不好?”
王夫人始終不肯承認,賈寶玉已經瘋癲。
自從沒有了通靈寶玉之後,寶二爺這幾個字,已經很少有人提起。這個時候被提起來,有些人不僅不喜,反而大驚失色。
一個瘋瘋癲癲,瘋言瘋語的寶二爺,要是得罪了北平郡王怎麽辦?
北平郡王可不是一個胸襟博大之人,心眼小的如同針尖。
要是被冒犯,那可就是到了大霉。
“大老爺說了,但是北平郡王不信...”
婆子說著,賈母已經起身:“著人去盯著,別到時候,要這個小祖宗闖了禍,四丫頭,你還是讓人告訴王爺一聲,提前要王爺知曉...”
......
前呼後擁,一群人浩浩蕩蕩去了薈芳園。
當看到叢綠堂的時候,吳發歎道:“不愧是傳承世家,寧國公府底蘊就是深厚,如此雅致的院落,這是新建的吧。”
寧國公府可不小,當初這宅子,可是皇帝禦賜的。
單單佔地,寧國公府就有近七十畝。
北平郡王府,堂堂的王爵府宅,這才不過三四十畝。
莽夫!
肏嫩釀哇!
不提還好,這一提叢綠堂,本來戰戰兢兢,一直不敢說話的賈珍,這個時候手也不抖了,腿也不軟了:“都是家中逆子著了魔,這裡本來就有院子,被這孽障放火燒了。”
賈蓉縱火燒叢綠堂的事情,賈珍可不知道,這背後有吳發的影子。
就算是賈蓉明知道,這是被吳發蠱惑,事後也不敢提吳發一個字...33
吳發臉都黑了。
眼神危險的看了一眼賈珍,好你個賈珍,剛才像是鵪鶉一樣,嚇得不敢說話,這一上來,就直接給本王上眼藥?
本王原本打算奚落你們一次,警告你們一次,以後別再乾糊塗事。
你不僅不反省,還上勁了是不是?
“此地風水不好哇。”
吳發搖頭,像是神棍一樣一番打量:“府中有這個院子,又有如此名字,這是必然要被綠啊...”
莽夫!
你為何如此直接?
眾人都是睜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堂北平郡王,送來了詛咒?
要被綠?
肏嫩釀哇...
雖然勳貴之家,總有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但是大家心照不宣,你為何如此...不留情面?
吳發歎息道:“世事無常,一切都有定數啊。”
其實吳發還是很好奇的,秦可卿成了他的王妃,到時候賈珍還會給賈蓉送溫暖嗎?
要是真的送,那可真就是定數。
“王爺...”
終究還是賈赦站了出來:“可能化解?”
吳發掐指一算:“難難難...本王要耗損無數功力,吃很多補品,才能補上,給你們改變命運的反噬。”
耗損無數功力?
多吃補品?
命運反噬?
莽夫,你要銀子的方式真的很特別。
肏嫩釀!
狐狸尾巴漏出來了吧。
你想要銀子!
老子偏偏信了你的邪!
賈珍臉都綠了:“如此,就不讓王爺承擔風險了。”
一個叢綠堂,一個天香樓,當初他可是從國庫借的銀子,才重建的。
寧國公府,沒有余糧啊。
吳發感覺沒趣,叢綠堂改名字的名字,他都幫著想好了。
偏偏賈珍壞了他好心情。
本王絞盡腦汁,費勁心神的要給你改名字,你還不領情?
活該你寧國公府全是髒的,只有門外的兩隻石獅子是乾淨的。
賈蓉嘴唇動了動,其實他還是很希望,北平郡王能夠化解一下的。但是一看自家老子那神情,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諸君,瞧一瞧這裡的景致,可有誰能夠吟詩一首?”
反正閑著沒事,要在這裡等著賈惜春,吳發化身文人墨客,有了吟詩作賦的雅興。
這裡亭台樓榭,遠處還有積雪。
回廊環繞,精致還是不錯的。
這一問,就把眾人問住了。
在這裡,賈珍就是一個紈絝子弟逐漸變老,不學無術。
賈赦曾經是太子伴讀,這些年的藏拙,還有富貴的侵蝕,肚子裡也早已經沒有了墨水。
賈家子弟,沒有一個文采出眾的。
要麽老的老,要麽小的小,還沒有怎麽讀書。
賈蓉更是一滴墨水撐破肚,成句的文章都背不來。
唯有賈政喜愛讀書,但是賈政讀書是讀書,讀的是死書,並不會靈活運用,吟詩作賦...也是不行,也是欠缺才華。
於是冷場了。
一行人只是靜靜地往前走,就是沒有一個人獻上詩詞。
吳發不得不感慨, 賈家上下,爺們無數,偏偏加起來,都沒有他的王妃才華高。
頓時,吳發沒了遊園子的興致。
“寶二爺...寶二爺...”
就在這個時候,來打追著賈寶玉而來,賈寶玉一身邋遢,頭髮很亂,臉上帶著病態的酡紅,小小年紀,還不足十歲,頗有放浪形骸之感。
賈寶玉的出現,刹那間賈赦也好,賈政也罷,頓時一個個的變了臉色。
賈政更是臉都白了,勳貴子弟,如此模樣...那群丫鬟婆子,就不知道幫著寶玉,整理衣衫,洗一個澡?
心裡有些怒火,頓時傾注賈寶玉身上。
甚至,都不顧忌吳發還在這裡:“逆子!逆子!抓住他!打他!”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