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翁。”

　剛剛扶著秦可卿下了馬車，就看到秦業大踏步而來。

　老頭年紀雖然大了，但是走路速度可不慢，不僅僅速度快，還有文士風范，並不見慌張模樣。

　吳發趕緊見禮:“有勞嶽翁迎接。”

　無論身份多高，吳發才不去在乎那些狗屁的禮儀約束，這是他的嶽丈，妻子的父親。

　所謂禮法，就是向強權彎腰，而忽視了所謂倫理。

　按照禮法，他的嶽丈需要向他磕頭。

　按照倫理而論，他需要向嶽丈見禮。

　倫理與禮法，這一點是矛盾的，要自己的嶽丈給自己磕頭...吳發心理上總感覺別扭，於是率先彎腰行禮。

　秦業地地道道文士，太上皇朝乙卯科的探花郎。

　吳發是他的女婿，但是同樣是王爵。

　“臣...”

　遇王而拜，這是禮法。

　王爵凌駕於百官之上，乃是真正的超品。

　公侯也是超品，但是沒有王爵尊貴。

　王爵，百官見之則稱之為臣，這一點，就算是內閣首輔也不能免俗。於是，秦業屈膝而拜，只是剛剛彎身，就被吳發扶起:“嶽翁，你這是折煞小婿啊。”

　嶽父也是爹。

　秦可卿在旁邊看得清楚，在親情方面，吳發可以說極其重視的。對於秦業，吳發也是極其尊重的。

　試問，哪一個女婿能夠喊自己的嶽丈為嶽父爹?

　只有入贅的男子，才會這麽叫。

　“爹爹...”

　秦可卿小步挪動上前:“你們不要這樣多禮了，外面好冷的。”

　“是極是極。”

　吳發扶著秦可卿:“可兒現在可不能凍著。”

　很明顯，秦可卿心疼父親，給晚輩行大禮。

　這女人平日裡不在乎這些，這個時候還是向著父親的。

　當然，吳發也並非虛讓。

　這樣讓來讓去，真的好冷的。

　睜大眼睛，看著這個許久未見，而胖的成球的女兒，秦業是震驚的。親家母究竟是怎麽照顧他的女兒的，怎麽可以長得這麽胖?

　自從女婿南下公乾，秦業對女兒在王府也是擔憂的，畢竟沒有了丈夫在府上撐腰，很多勳貴其實都是明裡暗裡各有一套的。

　明面上待你好，暗地裡各種讓你難堪。

　之前，鯨卿去過一次王府，回來告訴他，他的女兒在王府很是寬心，王府老太太，很是疼愛他的女兒。

　現在看來，這種疼愛...

　有些過火的架勢，想一想也能明白，女兒出嫁幾年，這才剛剛有了身孕，親家母也一定是高興的，是緊張的。

　“可兒...”

　秦業只是微微失神:“快進來。”

　吳發咧咧嘴，看得出來嶽丈對於嬌妻的身體，還是極其關心的。長得這麽胖，還真是讓人震驚的。

　扶著秦可卿進入府內，秦可卿則是去了後宅，一盞茶後，秦業將自己的憂慮說了出來:“賢婿可是要小心一些，有人算計你啊...”

　“算計我?”

　吳發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嶽父知道誰算計我?”

　好消息啊，有人算計我?

　這是送銀子吧。

　什麽?

　你算計我不承認?

　那好辦，我嶽父爹都說了，就是你算計我，沃特釀誰都不相信，就只是相信我的嶽父爹，我嶽父爹還能坑我?

　就算是咱的嶽父爹可以坑咱老吳，咱老吳也是願意，咱的嶽父爹，總不能坑自己的女兒吧。

　夫妻一體，嶽父爹坑我，就等於是坑自己的女兒。

　除了賈家那幾個混帳玩意，誰還能做出坑女兒的事情來?

　所以，就是你算計咱老吳了，這件事情怎麽辦?

　沒有三十萬兩、五十萬兩銀子，這件事情就不能完。

　不給?

　本王殺人放火！

　秦業有些懵，別人知道了有人算計自己，都先是神情凝重。

　神京城中，勳貴官宦之間的算計，都是帶著極強的目的性的。要麽不出手，要是選擇出手，必然是吧對方算計死。

　所以，被人算計了，都會先想想破局之法。

　自家這個王爺女婿這是啥神情?

　仿佛天上掉了餡餅砸中自己一樣，眼睛都開始放光。

　這神情不對啊。

　轉而秦業恍然而悟，自家的王爺女婿是誰?

　神京城兼任那麽多第一之稱的莽夫，誰算計自家的王爺女婿，誰就是腦袋有問題，祖宗十八代腦袋有問題，累積到了這一代，然後傻乎乎去算計自家王爺女婿。

　誰算計咱家王爺女婿，誰就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是這樣的...”

　秦業將東山郡王派人，請自己去求情的事情講了一遍:“他們這前腳剛來，賢婿後腳就到了...所以，這件事情很不簡單呐。”

　這件事情，必須要講清楚。

　萬一要是真的是皇族，算計自家女婿怎辦?

　皇族，那可是龐然大物！

　可憐的東山郡王自己興許都不知道，因為長安街的事情，圍觀的人太多，他派出去的護衛，不知費了多少力氣，才擠了出來，這邊剛到秦府沒多久，那邊長安街斷案已經結束。

　為此...即將倒霉。

　吳發明白了，這件事情只需要腦袋一想，就可以清楚。看了一眼秦業，吳發心裡有些感動。

　當年他僅僅是一個百戶，老丈人一開始的確鄙夷他，但是他娶了秦可卿之後，老丈人絕對是可以讓他豎起大拇指稱讚的。

　他起於微末的時候，嶽丈就如此待他。

　而且一些小事上，就可以體現出來。

　吳發明白，不少人想要討好他這個北平郡王，但是苦於無門。於是目光放在了他的嶽丈身上。

　然而，老丈人吃吃喝喝的，愣是沒有一件事情麻煩過他。

　現在，就是因為這一點小事，老丈人以為有人要害他...這且不論，言語中，老丈人對他的信任...

　“嶽翁無須擔心。”

　吳發咧了咧嘴，眉宇間閃過一道惋惜神色。

　東山郡王快被榨幹了，這個時候不好發難。不然說啥，這都是一個好的借口，再去訛他十萬兩:“今日小婿破了一個案子。”

　吳發將長安街審案的事情，前後原原本本，沒有誇大，也沒有隱瞞的講了一遍。

　秦業沉默了。

　“哎...”

　許久之後，秦業長歎一聲:“賢婿以後小心些，皇族未來不會與你輕易罷休。”

　是啊，吳發這次審案，可是把整個皇族得罪了。

　而這件事情的幕後推手，就是皇帝陛下。

　想都不用想，皇帝陛下很明顯的也是要把吳發推向孤臣的道路上。

　甚至，在未來的立儲問題上，不希望吳發參與。

　“哼...”

　冷哼一聲，吳發眼睛中流露出一絲寒光:“享受無盡榮華富貴，且不論這榮華富貴哪裡來的，隻說他們處處欺壓百姓，小婿見到了，就不能坐視不理。”

　秦業微微一怔，有些恍然起來。

　神京城中，不少官宦有著青天大老爺的稱呼，但是這件案子誰插手了?

　神京城中，不少勳貴官宦，其實名聲不差。

　但是，百姓需要的時候，誰出面了?

　眼前這位，被神京城勳貴背地裡咒罵的莽夫，卻是從未有一次欺壓百姓。哪怕是做一個青皮混混的時候，都是硬鋼更厲害的人物。

　這不是愣頭青。

　而是...心。

　這個南征北戰，文臣口中的粗鄙武夫，卻是心系百姓的。

　這種人，就算是再壞，能壞那裡去?

　那些整天滿嘴仁義道德，那些滿臉慈悲，一副菩薩心腸的官宦勳貴，口口聲聲為了天下，為了百姓...

　但是，百姓真正遭難的時候，他們不僅不會為民做主，幫助百姓，而是...乘勢而起，大肆奪走百姓田產...

　那各勳貴官宦乾淨?

　北平郡王！

　從未從百姓這裡，奪去一文錢的利益。

　北平郡王，可以欺壓城中勳貴，可以殺戮城中勳貴官宦...對待百姓卻有赤誠之心。

　“王爺...”

　這時候趙大壯回來了:“末將從東山郡王府回來了。”

　客堂內，秦業微微一愣...東山郡王府?

　難不成，自家女婿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其實早就知道，東山郡王算計他...額，秦業恍恍惚惚中，將長安街審案的事情差點忘記。

　自家女婿，這是從東山郡王那裡，得來銀子回來的。

　十萬兩啊...秦業都不敢想象。

　這是一筆天文數字，想一想他藏起來的一兩千兩銀子...簡直就是，根本沒有辦法相比。

　“東山郡王沒有為難你吧。”

　吳發讓趙大壯進入客堂，看到趙大壯手中的銀票，隨手抽出一遝:“這裡大約千兩，與兄弟們分了吧。”

　趙大壯大喜，這一千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

　他們來了百十人，一人能有十兩銀子。

　“多謝王爺。”

　趙大壯順手接過銀票，轉身退出客堂。

　吳發隨手將一遝銀票放在桌上， www.uukanshu.net 就像是隨手扔了一遝紙:“嶽翁，鯨卿怎麽不在府上?”

　“鯨卿現在還在國子監讀書。”

　秦業撫須而笑，女兒嫁的人好，丈夫疼惜，婆母疼愛，掌管王府產業大權。

　兒子得到國子監名額，在國子監讀書，不僅有了摯友，讀書也很奮進。

　秦業知足了。

　“老...老爺...”

　老管家這時候走了進來，神色很是慌張。

　秦業面色不善，有貴客在此，這個管家也忒沒有眼力勁。

　不等秦業詢問，老管家趕緊說道:“鍾大爺在國子監被打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