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
後宅秦可卿閨房。
秦可卿一邊刺繡,偶爾動作停下,眸子中都是羞喜。
新婚在即,又是如意郎君。無論身份地位,還是模樣身段,秦可卿都是喜歡到骨子裡。如今在這個盲婚啞嫁的時代,洞房中,挑開蓋頭那時候,才能夫妻第一次見面,她無疑是幸運的。
房中,請開的幾個婆子,正在為她做嫁衣。
幾天后,她就要穿上嫁衣,成為他的妻子。
“前面客人還沒走呢?”
秦府即將嫁女,今天才剛剛確定下來。秦府夫婿是三等男爵,京營虎賁營都督,在神京城都是頂級的新貴,前來賀喜的不少。
那種頂級勳貴雖沒來人,也是派人送來賀禮,神京城中,一些官宦勳貴則是投送拜帖,求見自家爹爹。
以前家裡冷冷清清,前院客堂也極少有人來,今日差點把門檻踏破。
想一想一個多月前,那位未來夫婿,才是一個七品百戶,爹爹還曾被同僚譏諷,尋一個莽夫為女婿。
今日,那位曾經譏諷爹爹的同僚,來的是最早的,賀禮也是最重的。比之那些頂級勳貴,還要貴重三分,而且滿臉堆笑。
寶珠搖頭:“今日拜帖有些多,老爺這幾天會很忙。”
不僅很忙,而是不得閑。
拜帖太多,沒辦法老爺只能挑挑揀揀,見一部分。
“姑娘,姑娘不好了。”
瑞珠跑進來,滿臉焦急:“發大爺街上,碰到寧榮二府的哥兒,聽說榮國府璉二爺罵人,發大爺抓住人往死裡打呢。”
“啊?”
這新婚在即,怎麽會生出這等變故,秦可卿一顆心瞬間提起來:“發大爺沒事吧。”
瑞珠有些哭笑不得,她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小姐竟然問發大爺有沒有事:“發大爺讓親兵抓住寧榮二府的哥兒,現在還在打呢。”
好,這些算是說清楚了吧,是發大爺,未來姑爺打人。
寧榮二府的哥兒挨揍。
“這可如何是好。”
在神京城混生活的,哪怕待字閨中,也曾聽說寧榮二府乃是頂級勳貴,一門雙公之後,軍中朝中,人脈極廣。
與他們鬧矛盾,絕對落不了好。
“榮寧二府的爺兒們,囂張跋扈已經習慣,沒事招惹發大爺做什麽?”
秦可卿更清楚,寧國府賈蓉,曾經逼迫發大爺退婚秦府。發大爺不同意,就利用人脈,把發大爺調到遊擊營去剿匪送死。
好在發大爺勇武,智計百出,不僅沒有被害死,反而因此建功。
如今遇著了,這個悍勇,好爽,有仇必報的未婚夫婿,性格她多少了解一些,必然不會饒了,曾經想要害死自己的寧國府小蓉大爺。
秦可卿有喜有憂,喜的是發大爺若不在乎,也不會因為曾經矛盾,暴打寧榮二府爺兒們。如此豪爽性子,才最容易相處。
憂的是,寧榮二府襲爵不高,人脈很廣。
發大爺這本身就是閉門思過,再這麽一鬧騰...豈不是被人抓住把柄?
“瑞珠,你去前院找老爺,看看老爺是不是已經過去?”
......
皇宮中。
慶元帝正在批改奏折,說是批改,實則是太上皇已經用藍筆勾過一次。而他則是只需要按照太上皇的用以,朱筆批注就行。
有些無聊放下奏折,就看到自己錦衣衛中唯一的心腹,錦衣衛千戶朱子成求見:“陛下,
吳爵爺在西城大街,毆打寧榮二府哥兒。” 慶元帝皺眉,放下朱筆,站起身來:“這個莽夫,惹禍精。”
凝視朱子成,慶元帝冷聲道:“因為什麽?”
“陛下,是這樣的...”
朱子成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慶元帝冷笑一聲:“好一個隻享富貴,不享權勢的寧榮二府。做如此導心不正之事,怪不得吳發非要打他。”
朱子成眼皮直跳,皇帝這也太偏向。
明明就是吳男爵沒事找事,雖然這其中有些事情一言難盡,今日道理,不在吳男爵。
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可以暗中互相構陷,這樣擺在明面上,直接找麻煩,是很痛快,但很容易給人留下囂張跋扈的話柄。
“你去,若是事不可控,直接出面,說朕口諭,召吳發入宮面聖。”
朱子成低頭退出,滿臉羨慕。
吳男爵這是聖眷正隆,皇帝有心保他!
......
“住手!”
“住手!”
寧榮二府的人還沒來,五城兵馬司的人,率先到來。一個身穿盔甲的將軍,策馬而來:“何人在這裡鬧事?”
大晉承製朱明,然而又有所改動。
朱明時期,五城兵馬司最高長官都指揮只是六品官,主管城內治安,城門防守,共有五營一萬五千人馬。
大晉神京城更大,為了確保神京城安全,五城兵馬司都指揮則是從三品武官,下轄九營,共計三萬兵馬。跟著蔡雄建功的張廣智、劉方齊就是東西城巡檢,掌管一營兵馬三千人,是四品武官。
五城兵馬司都指揮是姚文華,一個四十來歲的武將,吳發為東城門百戶的時候,就要聽命於姚文華:“虎賁都督,可否罷手?”
瞥了一眼姚文華,這也不是一個好東西。
當初要是姚文華不同意調令,除非走兵部,否則誰也不那麽容易調走蔡雄。百戶位格低,姚文華根本沒放在眼中。
轉眼間,曾經手下小兵一樣的屬下,已經是正二品男爵,正二品虎賁都督。
世事無常,際遇就是這麽奇妙。作為太上皇鐵杆支持者,吳發冷視他,殺氣彌漫,看的吳文華額頭都是冷汗。
吳發則是冷視於他:“你是何品階,你是如此面見官階比你大的?”
姚文華心裡一顫,滾鞍下馬,單膝跪地:“末將參見虎賁都督。”
官大一級壓死人,他是從三品,吳發是正二品,比他大兩級。
吳發不再吭聲,姚文華心裡憋著火,好歹也要他起來,他這樣單膝跪著,可算是把臉丟盡了。官場就是如此,你給我面兒,我給伱面兒,大家互相給面兒。
本以為自己到來,吳發好歹會給個面子,最終人家給自己難看。
他是來調節的,是來幫助寧榮二府的,一些大道理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吳發這個莽夫,用官階壓得他死死的。
“莽夫!小人得志!”
姚文華心裡罵罵咧咧,問候了吳發祖宗十八代。
這個不懂官場潛規則的混球,啥都不懂的莽夫。
俯視低著頭,單膝跪地,雙臂抱拳舉過頭頂的姚文華,吳發心中冷笑:“一群憨貨,豈不知太上皇龍馭賓天,就是你們的末日?”
太上皇還有幾年活頭?
不出意外,林家小姑娘已經入住榮國府,如今也得有七八歲,等到林小姑娘十五六歲的時候,太上皇駕崩...到時候皇帝乾坤在握,這些太上皇的支持者,回一個個被收拾的。
寧榮二府最終落得白茫茫一片,不就是站錯了對,挺錯了人?
如今站隊皇帝,形式雖然艱難,卻也是博取最大資本的幾年。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慶元帝如今要人沒人,要權沒權,只要挺過去,飛黃騰達還遠?
既然選擇站隊皇帝,就要站到底,反覆無常,左右逢源,才是取死之道。只要自己不作死,小打小鬧無傷大雅。
再者,賈珍這個窮奢極欲,能給自己兒子送溫暖的混球,絕不會放過他。對於一個不會放過自己的人,何必客氣?
打蛇打七寸,一棍子要打死!
現在雖然打不到七寸,也要賈珍記住今日。
反正我是莽夫,大家公認的,那就一莽到底。
“住手!住手!”
人群中,穿著華貴衣服的一行人,以賈赦賈珍為首,終於擠開人群,來到了吳發面前:“住手,吳男爵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