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是爺爺下廚，姚志信隻用幫忙摘菜，腦筋不停地轉。

　　楚夢之說的故事太完整了，也可能是真的。大人們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他要是撮合楚夢之和宋瑤終成眷屬，也是功德一件。

　　總之，自從知道有妖怪，那神神鬼鬼的傳說，也好像不得不信了。

　　換句話說，如果他幫楚夢之找到宋瑤，楚夢之會不會對他更好一些?

　　楚夢之姍姍來遲，不知道在院子外忙活些什麽，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楚夢之走到他面前，頓了頓，轉身去拿鋸子。可鋸子剛拿在手上，楚夢之又放下了，再次走到他面前來。

　　他安慰楚夢之，一定會發揮打聽情報的特長。只要楚夢之乖乖聽話，扮演爺爺的乖兒子就行。

　　楚夢之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姚志信心直口快，也不明白什麽叫欲言又止。總之，他覺得，一個人能把秘密拿出來交換，就是真心想交朋友。

　　他悄悄問楚夢之，要是他真能找到宋瑤的下落，能不能和他找媽媽的願望兩相抵消。

　　相互幫助的事情，不能叫幫他完成願望。

　　楚夢之冷冷道:“說好三個就三個。”

　　他想批評楚夢之兩句，楚夢之卻教訓起他來，說:“以後切不可亂說話。有些事，需得爛在肚裡。譬如，剛剛你說邱四四的話，傳出去要壞邱四四名節，明白嗎?”

　　哦，原來楚夢之是關心邱四四去了，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系。何況，邱四四和丁子星一起把他關在廟裡嘞。楚夢之胳膊肘往外拐！

　　爺爺說，有話就要說，他並不覺得錯。

　　可楚夢之卻說，有的話能說，有的不能說，真正明白其中道理，才能算是個大人。

　　所以，到底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不說實話可不就是撒謊咯?

　　楚夢之強調:“不能說別人壞話。”

　　姚志信不服氣:“我說壞話了嗎?只有做了壞事，才會怕別人說壞話吧。”

　　過家家算是壞事嗎，當然不是。既然不算壞事，當然也就不怕他說咯。

　　果然，楚夢之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隻以命令的口氣說，反正以後不能說了。

　　姚志信覺得，楚夢之就是不講道理。他又沒撒謊，憑什麽不能說呢。別人都說，他不說就像他不知道一樣。換句話說，大家都知道了，他只是想讓楚夢之知道，這又有什麽錯。不講實話，才會損陰德。

　　爺爺喊吃飯，姚志信才停止和楚夢之掰扯。

　　姚志信小跑上桌，爺爺卻叫他擺碗筷。

　　楚夢之目不斜視地坐下，一副老爺做派。爺爺還在說他野慣了，不懂規矩，讓楚夢之別見笑。

　　又來了，有楚夢之在，他就沒好日子過。

　　他很生氣，卻不敢對爺爺發脾氣。到了桌上，楚夢之要夾哪樣菜，他必得插上一筷子。楚夢之乖乖吃白米飯，可爺爺卻還往楚夢之碗裡堆。

　　姚志信最喜歡的火鍋味茄子，進了楚夢之的碗，涼拌的藤藤菜也少了大半。還沒回過神來，蒸蛋的一半也不見了。楚夢之的碗裡堆得小山一樣，但他的碗裡卻只有兩片孤零零的藤藤菜葉。

　　姚志信提醒:“爺爺，他自己有手，自己曉得吃。”

　　爺爺說:“你懂什麽。客人家不吃飯，是主人家照顧不周，這是待客之道。”

　　姚志信瞪楚夢之，楚夢之卻點頭道謝，也沒把菜夾給他。

　　他吃飯不開心，吃過飯就更不開心。

爺爺又叫他去洗碗，這次楚夢之沒幫忙，站在一旁監工。他猜出來，楚夢之是想教訓他了。　　他嘀嘀咕咕地說，看來楚夢之也不是那麽關心宋瑤嘛。

　　楚夢之面無表情地說:“要想威脅人，也要有威脅人的籌碼，靠嘴說無聊得很。”

　　說到底，楚夢之不信他，就因為他年紀小。他不服氣地想，等找到宋瑤，非得讓楚夢之做九九八十一件事情來還債。

　　楚夢之斜了姚志信一眼，心中窩火。

　　楚夢之現在顧不得找宋瑤，只有一個想法，想早早把姚志信的母親找到，讓姚志信把他寄生的古玉交給老姚，他耳根子就清靜了。

　　楚夢之進了堂屋，和在收拾東西的老姚扯家常。可老姚竟承認，姚志信是他親孫子。

　　這就奇怪了，楚夢之分明感受到姚志信非姚家血脈，難道說，姚志信他媽媽出軌了?但這件事情，恐怕還得過問男方。

　　楚夢之拐彎抹角地問，姚志信他爸什麽時候回來。回老家，一般人都要帶上妻子，這樣，他就能見到姚志信的母親了。

　　可誰知道，姚志信是他爸第一任老婆的孩子，而老婆跑了，他爸才出去打工的。所以，老姚為了免得姚志信傷心，便說他媽媽已經去世。

　　楚夢之想，這倒麻煩了。

　　他不能出村，姚志信的媽媽又不可能再回村，他如何兌現幫姚志信找到媽媽的承諾呢。

　　老姚有睡午覺的習慣。

　　楚夢之留在院子裡，將老姚畫過線的木頭給處理完。

　　姚志信還在洗碗。他不知從哪裡卷了一片葉子，用葉子接了水，一點一點往碗裡倒。裝滿了水，他又一點點把水倒出來，挪到另一個碗裡。就這麽磨蹭著，碗上的油漬一點沒洗。

　　院角跑出個人來，穿著藍白條紋的T恤，和一條牛仔褲，一張臉圓圓的， 看起來就很富態。

　　姚志信帕子一摔，氣道:“死胖子，你還敢來。”

　　丁子星看了楚夢之一眼，說:“你來，我有話跟你說。”

　　姚志信當然不去。

　　丁子星卻來攬他的肩膀，說:“你也太小氣了，耍個遊戲，還能氣幾天蠻。我這回不整你，是真的找你有事。”

　　姚志信喊丁子星滾，還要去牆角擰鋤頭。

　　丁子星跳起來，罵道:“你個膽小鬼，就仗著今天有人給你撐腰嘛，有本事來戰啊！”

　　姚志信轉頭對楚夢之吼道:“給我把他趕出去。”

　　丁子星看向楚夢之，楚夢之只是懶懶看了丁子星一眼。

　　丁子星呆了呆，氣道:“我真找你有事，你敢打我?”

　　姚志信挺起胸膛，以前所未有的底氣說:“你打我的時候呢，你尿我身上的時候呢。隻許你打我，不準我打你呵?”

　　姚志信迎向楚夢之的目光，希望楚夢之能維護他。

　　楚夢之愣了兩秒，臉色沉得能擠出水來。自古哪有往人身上尿的，簡直欺人太甚。況且，這丁子星看起來也無半點悔意。他陰惻惻說:“呵，小子，你本事大啊。”

　　楚夢之在未被川江號子喚醒之前，本就是縷充滿殺氣的執念。周身氣息一轉，沒有任何動作，也能讓人毫毛倒豎。

　　姚志信見過他在神女廟裡發狂的模樣，也見過他把瓜架凌空折斷的模樣，就怕楚夢之把房子震垮。

　　他扯了扯楚夢之的衣裳，再次讓丁子星滾。

　　丁子星回過神來，頭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