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雨和丁子星的房門都關著，外面也沒有亮燈。

　姚志信一腳深一腳淺地在果樹林裡找楚夢之，分不清東南西北。因為不敢喊，只能不停地噓聲。半晌，他才記起脖子上掛著玉，他可以直接對楚夢之說話。

　“快回來，回家了。”

　楚夢之沒有回應。

　鳴蟲又開始歌唱，死寂的夜裡只有動物，沒有人。姚志信心突突跳個不停，又從果樹林裡鑽了出來。

　山下有紅光，正是神女廟的方向，楚夢之就是從神女廟出來的。眼看神女廟前的紅光消失，姚志信著急下山。

　可山路在電筒光照射下，白晃晃一條，很難分清台階深淺。他一不注意踩下去兩階，幾次險些摔著。好不容易到了神女廟前，他趕緊關掉了手電，因為丁曉雨也可能在這裡。

　姚志信關了手電，摸黑往前走。

　四周分明沒有風，面前高高的樹影卻在猛烈地晃動，姚志信忙躲到樹後。

　話說在丁家院子前，楚夢之發現丁曉雨擰著丁子星看過來，立即警惕起來。他五感卓越，饒是黑暗中，也看到透明的氣流在醞釀，如有實質。景色扭曲，像空間被折疊，他急於防備，將氣浪阻止在果樹林外。他清楚地看見，一片嫩葉從樹枝上掉落，知道丁曉雨動了殺招，忙叫姚志信逃。

　丁子星還傻傻盯著丁曉雨。

　楚夢之不想讓丁子星看到他和丁曉雨對招，一面將丁子星合眼送至二樓，一面護著姚志信逃跑。勁風襲來，他分身乏術，只能任由丁曉雨將他拍飛出去。

　他勉強穩住身形，背抵在一棵果樹上才停下來。也不知丁曉雨和他有什麽深仇大恨，竟對他窮追不舍。他不想傷及農田果林，在空中和丁曉雨一路往神女廟打。

　他好歹在戰場上廝殺過，戰鬥有些心得，有了準備，不會讓丁曉雨得手，可丁曉雨周身紅光越來越亮，異象很可能被人看去。到了神女廟，他先停了手，想問個究竟，還沒來得及開口，丁曉雨的拳頭已到他眼前。

　他想起姚志信說的話，女人不講道理，非得達到人才罷休。他避開要害受了丁曉雨一拳，被捶得差點背過氣去。丁曉雨果然沒再出手了，紅光斂去，四周又暗了下去。

　楚夢之來不及計較姚志信為什麽懂男女之情，因為他感覺到，姚志信來了。

　長江水的波濤拍打崖壁，好似近在耳畔。楚夢之盡量放低生意說:“你我素不相識，你何必苦苦相逼。”

　“不識?”丁曉雨低笑一陣，周身紅光又亮了起來，她說，“你不認識我，好得很。渣男就是渣男。”

　“她在哪?”

　“我覺得你應該問的是，她怎麽死的。”

　“……她，怎麽了?”

　丁曉雨陰惻惻道:“打過我再說吧。”

　丁曉雨化作一道紅光，向姚志信的藏身處撲去。紅光中，她還是紅衣布鞋，說不出的邪魅，像吃人的妖。姚志信接連後退，她戲耍般，分明能抓住，卻遲遲沒伸手。

　姚志信隻覺得褲襠一熱，眼前一暗，人像樹葉一樣飄了出去。一道十尺高的黑影攔住了丁曉雨的腳步，紅光中黑霧蒸騰，勉強能看出人形。他想，應該是楚夢之，楚夢之來救他了，所以他落在地上才沒有任何感覺。

　楚夢之逼得丁曉雨衝天而起，兩道紅光在空中糾纏。

　嘭！楚夢之直墜向廟前一棵松柏。

　松柏攔腰折斷，楚夢之依舊後退一米，才穩住身形。鳥雀上天，村裡的狗全叫起來，姚志信捂住了脫口而出的尖叫。

　黑霧總算恢復成人的樣子，有一瞬，楚夢之只有一隻手一隻腳，一半衣服是紅色。瞬息間，他衣服上紅色褪盡，依舊穿著那身藍色布衣，腰間捆著一條黑色腰帶，再看不出肢體不全的模樣。

　丁曉雨乘勝追擊，楚夢之控住丁曉雨往地上灌，那力道像夾雜血雨的風。

　嘭！又一棵松柏斷了，恰好就在楚夢之撞斷的那棵對面。很難說，楚夢之是不是故意。

　山上的燈一盞接一盞亮了，楚夢之收斂周身紅光，丁曉雨卻不管不顧，將他往神女廟裡推。

　楚夢之輕而易舉接住丁曉雨的拳頭，順勢往空中一甩，緊追上去，正好丁曉雨頓住身形。楚夢之如雄鷹掠過丁曉雨的審判，俯衝下來，欲再使一擊。

　須彌間，一道紅光將楚夢之扯到地面。

　“夠了。”女聲溫柔地說，“楚夢之，我們和你一樣，只是想活下去。”

　這道紅光只有一道模糊的光暈，比螢火蟲的光還黯淡。

　丁曉雨身上的紅光一斂，神女廟外又才漆黑一片。

　丁曉雨說:“姐姐， 別被他騙了。”

　“怨不得他，你怎麽就想不明白呢。”那光暈說，“回去，莫要生事。”

　丁曉雨還想說什麽，山上有電筒光往神女廟方向來。

　“來人了。”光暈說完，便消失不見。

　楚夢之著急追了兩步，問:“宋瑤，是你嗎?”

　沒有回應。

　丁曉雨冷冷一笑，化作一陣風往山上吹去，眨眼間也不見了。

　姚志信忙走過去，拉著楚夢之左看右看，急道:“傷哪了，痛不痛?”

　楚夢之低聲道:“一股執念而已，除了會痛，也不剩什麽了。”

　“是宋瑤嗎?”姚志信說，“我沒看見臉，你看見了嗎?”

　楚夢之悶了一會兒，才說:“不成人形，若非力量太弱，便是已強大到不必顯形。”

　姚志信琢磨，丁曉雨脾氣那麽臭，如果她姐姐力量弱，她不可能臣服。所以，應該是那光暈最強，楚夢之第二，丁曉雨第三。

　姚志信望向光暈消失的方向，心說，至少確定村裡還有一隻妖怪。他用羅盤定位，輕而易舉便能找到，接下來才是麻煩事。

　從女妖的態度看起來，她並不想和楚夢之有所交集。再者，她那麽厲害，從她口中套不到任何消息。如果那女妖是宋瑤，就糟了。宋瑤不想見楚夢之，連原型也沒顯也難怪楚夢之心情不好。

　姚志信想說些什麽來安慰楚夢之，身後有人喊:“桃子，桃子。”

　是丁子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