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奇怪的祖訓

　爺爺磋磨了村長幾天，總算有了好消息。他哼著小曲回來，手裡還提著鹵豬頭肉，剛進院子，就喊:“夢之，來來，整個水煮肉片，咱倆好好喝一回。”

　姚志信一聽要做菜，主動提起菜籃子，跟在楚夢之身後去了菜地。他不僅不讓楚夢之挎籃子，甚至不讓楚夢之動手摘菜。

　楚夢之問:“你怎麽了?”

　姚志信說:“我就是覺得你每天要做那麽多事，還要想那麽多事情，很累。”

　這一瞬，姚志信覺得楚夢之的身影蕩了蕩，看起來極不真實。他衝上去抱住了楚夢之，哭道:“你不能走，我爸不要我，我媽也不要我。你走了，爺爺也會走，就剩我一個人了。”

　楚夢之拍著姚志信的背，說:“不走。”

　姚志信又笑道:“那你教我做飯，以後我做給你吃。”

　楚夢之點點頭。

　姚志信又問:“那你不吃飯會餓嗎?”

　“不會。”

　“那你吃飯會飽嗎?”

　“不會。”

　“那吃了飯沒有感覺，為啥子還要吃飯?”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感覺……活著。”過了很久，楚夢之才說，“像活在這個時代，像，像彌補了很多遺憾，很多人的遺憾。”

　姚志信似乎明白了，為什麽楚夢之明明活著，卻說死了的才是英雄。大概，楚夢之覺得，即便以這種方式存在，他依舊是幸運的，幸運得不像他心中英雄的模樣。

　姚志信做飯的水平還停留在水煮，但水煮不是水煮肉片。楚夢之說倒油的時候，姚志信根本反應不過來。最後，菜還是楚夢之做，姚志信一如既往在旁邊幫工，也只是遞菜、扇扇子。

　姚志信端菜上桌，卻看到桌上放著三個酒杯。

　白底青花的酒杯在每周六的集市上，五毛錢一個。爺爺一口氣買了四個，說家裡有三個男人，還要算上一個親家公。但杯子隻用過一個，都是爺爺專屬。後來楚夢之來了，第二個酒杯也被用了。

　爺爺說:“你是大人了，今天允許你呡一口。”

　姚志信偷偷嘗過白酒，辣得舌尖發麻，一點都不好喝。他果斷說:“我不會。”

　爺爺卻說:“喝，是爺們兒就要喝。”

　五錢的酒杯，只有杯底有一點，只夠姚志信潤濕口腔。

　爺爺舉起酒杯，深深看著楚夢之說:“這個家，有你之後，才不一樣了。你為我們做了很多事情，但是我們能為你做的很少。有啥需要，你盡管說。”

　楚夢之看向姚志信，笑道:“我還能有什麽事兒，小家夥維護我得很。來，敬敬我們家的小操心鬼。”

　爺爺也看了過來，問:“你又幹啥了?”

　姚志信眨了眨眼，一瞬間便決定還是說實話:“陳老師一直說，要找傳說。我去找陳老師，說了山頂兩座墳的事。”

　姚志信把頭埋得很低，可以抬頭，還是看見爺爺看著他。他不知道爺爺目光中到底是什麽意思，倒是爺爺說:“還真是個操心鬼。那這一杯，敬操心的小孩子。”

　姚志信忙說:“不不，還是敬楚叔叔。”

　三人幹了杯，爺爺立即給楚夢之滿上，這才說起今天的喜事。

　其實，村長已經打算，沒有戲台，就在露天演出。這叫，窮人有窮人的辦法。

　爺爺想了幾天，建議村長，把神女廟的木頭拆來用了。他去神女廟看過，神女廟那根梁比戲台的長，雖然表面看上去朽了，但不知為何竟沒有被蟲蛀，還能用。

　丁曉雨就在這時候出現，說拆來拆去麻煩，不如就把神女廟修繕起來。

　建廟會比別的屋子修得高，做戲台很合適，還能有現成的屋頂可以遮風擋雨。而且，神女廟的位置也比戲台要好。戲台離觀景台太近了，遊客中途歇腳，或者看完演出，直接就可能離開。但是如果在神女廟，遊客要麽把車停在觀景台，要麽把車停在村委會的停車場，或者直接進村，這樣一來，村裡做其他生意的也有機會。

　村長正在為戲台發愁，聽到這個建議十分激動。在谘詢過陳老師之後，當即拍板立即重修戲台……不，神女廟。

　姚志信默默吃飯，心想，難道是那封信，打動了丁曉雨?或者，宋朝雲確實勸動了丁曉雨，才讓丁曉雨支持唱川江號子?

　吃完飯，爺爺在牆角的碎木料裡挑挑揀揀。姚志信這才知道，原來丁曉雨幫爺爺，是想讓爺爺幫她刻做花燭的模具。

　花燭上的龍鳳和花朵、祥雲，都是立體的。所以模具雖小，卻需要塊塊都雕出浮雕來。

　姚志信打碎了家裡的露營燈，爺爺在昏黃的燈光下作畫。

　姚志信看得心疼，問:“丁家給錢嗎?”

　爺爺批評姚志信，“年紀小小，怎那麽勢利。人情不是靠錢可以搞定的，朋友也不是靠錢交出來的，做模具也是在幫村民致富，怎能來不來都說錢呢。”又說，“夢之，乾脆今晚給做出來，明早給她，給她找點事情做。”

　姚志信還覺得挺高興，不管丁曉雨是否真的願意幫助演出，但用花燭班消耗丁曉雨的時間，無疑是個轉移丁曉雨視線的好辦法。

　姚志信為了不讓楚夢之忙碌，主動洗碗收拾。直到忙完了回到屋裡，這才發現，楚夢之坐在旁邊，看爺爺畫畫，根本沒動。

　姚志信突然反應過來，爺爺一晚上，不可能刻出那麽多模具，明天怎麽能交給丁曉雨呢。

　姚志信結巴地問:“爺爺，你，你知道……?”

　爺爺突然笑道，“這傻孩子。”爺爺指著姚志信，卻看著楚夢之說，“他還以為就他一個人聰明呢。”

　姚志信愣在客廳，好半晌才問:“你怎麽知道的?”

　事到如今，爺爺才說，家裡一直有祖訓，如果有一天， 一個會木匠手藝、叫楚夢之的年輕人找來，一定要好好接待。

　爺爺一直以為這只是祖爺爺給他開的玩笑，直到看見楚夢之精湛的木雕手藝，也還不敢相信。直到修戲台，有人從梯子上摔下來，他看到那人即將摔到地面的時候，頓了頓。也就是這一頓，讓那人沒有摔傷。爺爺這才全明白了。

　要接受一個活人尚且需要信任和勇氣，更不用說接受一隻不是人的妖怪。

　爺爺想了很久，還是沒有戳穿姚志信的身份，還是楚夢之自己對爺爺坦白了。爺爺就這麽把姚志信放心地交給了楚夢之教育，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因為爺爺怕姚志信太過依賴楚夢之，變成一個等吃等喝的懶孩子。

　姚志信變得開朗懂事了，爺爺為此認為自己英明。直到姚志信用露營燈去傷害丁曉雨，爺爺又才擔心起來。

　姚志信總算知曉，不僅是他家和丁家，甚至連宋家都是知情者。

　丁子星的習慣都來源於他爸，難怪丁子星他爸對丁曉雨必恭必敬呢。真像丁子星所說，有錢人忌諱多，做事要看時辰，住房要看風水……所以丁曉雨一出現，丁子星他爸立即就想起了祖訓，並且願意相信。

　宋朝雲可能一直都住在宋家，所以宋奶奶一個人在家，一直是宋朝雲在照顧。

　姚志信認為，爺爺既然知道楚夢之的身份，就應該告訴陳老師真相，為楚夢之正名。

　但爺爺說，祖訓就是說不得，因為村裡發生過傷害妖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