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8.26
劇場的早晨相當早,特斯德的太陽露出頭髮,伶人們就要被敲鍾吵醒。
沒有漱口的時間,更不會有早餐。所有人都要帶著睡意下到訓練場聽候安排,遲到便要挨鞭子。為了避免同期的夥伴遲到,江政忠醒後立刻讓六臂大哥下樓扛人魚小姐,自己則拉著狐耳男孩一同下樓。因為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的晨會,江政忠不清楚該排在哪裡,只能順著人群排在最後面。
伶人隊伍陣容非常華麗,算得上魔種的有獅子、大蛇、豬頭、蜘蛛、兔子等等,像江政忠這樣的人種也有幾個,可謂應有盡有。順帶一提刺蝟哥也在,昨天的一拳隻讓他臉部浮腫了一點沒有傷及性命。眾人之前,穿得厚實的女人拿著鞭子吸氣吆喝。
“晨報!”
“早安!”
所有人應聲呼應。
“晨報!”
女人在重複了一遍。
“早安!”
所有人再一次重複。
沒什麽意義的問答,這畫面像極了現實世界的狼性文化。
“上午的表演安排,1號、2號、4號、5號、8號、13號、14號、17號、19號,以上。其余人員進行自習練習。27號、28號、29號,新來的幾個由你們負責第一天教導。都清晰了沒有!”
“了解!”
“解散!”
各司其職動作相當連貫,看得出教育得非常充分。訓練場上很快剩下不知所措的六人組,和女人制定的三個帶領人。看著熟悉的面孔,江政忠安耐不住跳動的眼皮。不錯,三個人分別是有過短暫接觸的牛頭人大哥、獅子大哥和刺蝟哥。前面兩位大哥倒是沒所謂,刺蝟哥死死地盯著江政忠,絲毫不介意表露出他的一肚子壞水。
“跟我來。”
牛頭人大哥帶頭為六人指示工作。
“劇場裡面有空余的時間必須要練習,至於新人練習什麽,完全由個人決定。覺得自己哪一方面特長就鍛煉哪一方面,而且必須要滾瓜爛熟。練習不單要注重技術,還需要自行設計表演環節。訓練一個星期後會進行審查,通過才能進入‘表演組’,沒有通過的會送往‘死亡組’接受劇場設置的高危訓練。”
“從踏入這裡開始,你們就成為了奴隸伶人。出於來自同一個奴隸場的情面,我在此奉勸一句。很多人一開始沒注重這寶貴的七天,最後死在了‘死亡組’的訓練場上。我希望各位能注意一點,好好發揮自己的實力。接下來我會告訴你們對應的編號,記住了就找地方練習吧。”
伶人是古代對演員的稱呼,而在這裡被稱作奴隸伶人的人們,意味著要為劇場演出拚到死去為止。最寒心的莫過於用平淡的語氣說出恐怖的話,生命如草芥說的就是這麽回事。
是特斯德的生命觀莫名其妙,還是說這便是奴隸的常態呢?
編號的結果是:人魚小姐30號,六臂大哥31號,狐耳男孩32號,綠色羽翼的鳥翼女孩3號,黃色羽翼的鳥翼女孩34號,江政忠35號。從編號不難發現江政忠的優先度是最低的,屬於裡面最沒價值的一個。如果不好好動腦筋,他應該是最早死在“死亡組”的人。
介紹完之後,牛頭人大哥和獅子大哥就回去自己練習。刺蝟哥陰森地笑了笑,走向了另一個人群。留下的六人一行人面面相覷。
四周道具不少,有數米長的木棍、大型球、圓圈等等。但說是自由練習,
沒做過的人壓根不知道怎麽練。好比金庸小說中,某個大俠突然告訴你,若不好好練武七天之後有人滅你全家,但壓根沒給你武功秘籍,放任你自生自滅。 傻逼啊,這種設置。
那麽江政忠能表演什麽呢?術式貌似比較罕見,拿來表演應該也能湊數。問題是人魚小姐說過“地下術者”這樣的詞,這表示術式使用是需要認證的。奧茲也說過,特斯德對術式的管理非常嚴格,連教授行為都涉及生命安全,搞不好被發現私用會處以極刑。因此,江政忠果斷地排除這條路線。
轉動起來,我的小腦袋,雜技團平時是怎麽玩的?搞單人雜技這方向也不錯,但是——
江政忠轉過去看前輩們的練習。丟打球,穿火圈,雙人跳,雙人搏鬥……能玩的他們都會了,有得比現實的雜技還誇張,真沒什麽創意可言。
“怎麽樣,想到好方法沒有?我們可全靠你了哦。”
人魚小姐一臉淡定地翹手等結果。
“為什麽是我一個人想,你們也找找自己能做什麽比較好吧?”
這次輪到人魚小姐莫名其妙:“你在說啥呢?”
有什麽好奇怪的嗎?——江政忠完全接不住人魚小姐的思路。
“唉?我以為你一直拉著我們行動是為了這個,原來你沒打算我們一起表演的啊?”
“一起?表演?”
“不然呢?我還期待你能搞出比那時更有意思的劇本呢。”
人魚小姐指的應該是“終點站”的表演。那是為了展示團體的價值才設計,大家都能參與的演出方式。不過這倒是個盲點——前輩們的表演都是傳統自個乾自個的,六人群體一起行動不就很新穎了?
集體表演、劇本,靈光在江政忠的腦袋裡來回竄動。都是沒有接觸過的領域,能不能做到不知道,但要活下去只能做到做到為止。
“呵呵,看來是想到什麽有意思的事情了吧。”
悲喜交加,江政忠抓著下巴尋思:“確實是想到了,就看在場的各位願不願意配合和時間來不來得及搞練習了。”
——T8.26
江政忠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這個廉價的雜劇場加入類似舞台劇的演出。
原本江政忠想過搞類似京劇的戲曲發揚一下中華文化,但無可奈何他沒有那個作詞和作曲的文化水平,搞不好文化水土不服就完蛋了。
與此相比,舞台劇類型相對容易。只要把故事的內容通過動作和演出表現出來就好,說話聽不懂也沒所謂,讓觀眾看戲不需要過多的藝術手段。而且我方還有完美的人肉背景音響(人魚小姐),和能當主角(狐耳男孩)和反派(六臂大哥)的人才,只要導演(江政忠)好好發揮就沒問題。
江政忠沒有接觸過類似的藝術,全場只能靠理所當然的想象來彌補,能做到什麽程度是個問題。
時間一周,從劇本構思、到動作指導、到舞台安排、再到實際演練,說實話時間並不夠用,部分步驟需要平行進展。最惡心的是幾乎所有的腦力活動都在江政忠一人身上,而這些腦力活動還是安排的前置條件,他不做完後續很難進行。所以,要完成目標只能江政忠自己爆肝。
在構思的期間,江政忠讓六臂大哥帶著除去人魚小姐之外的所有人鍛煉身體機能。短時間的練習肯定趕不上七天的表演,但從長期來看增強體質刻不容緩。鍛煉身體機能也有利於對身體細部的控制,使得動作和外部情感表達更加流暢,對之後的表演有所幫助。接觸的時間長了,自閉三人組對六臂大哥也放下防備,對於忙碌到吐血的江政忠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從零開始劇本製作不怎麽科學,所以江政忠采用了改編現實世界有的故事的方法。雖然心理上有點理虧,但這裡是異世界特斯德,即便明顯地抄襲也不存在版權糾紛。
原本有人魚小姐在,《美人魚》之類的題材相當切合。但是舞台劇需要音樂引導觀眾情緒理解劇情發展,若是乾巴巴地無聲表演看上去枯燥無味,人魚小姐牌的音響是必需的。讓人魚小姐一邊唱歌一邊演戲不是不行,可是這樣會使得她過分突出而團體黯然失色,考慮到集體利益,關注度還是平均一點好。為此,江政忠選擇了迷倒兩性的狐耳男孩作為主角。
確定完人員安排到思考劇本。很多人以為故事和劇本等價,這種認識是錯誤的。故事展示的是內容,而劇本展示的是如何把故事分裂成角色動作和話語表演出來,設計要精細到每一個小動作和表情。要知道,簡單的小故事寫成劇本至少五六頁紙。本就不是簡單的工作,沒有東西書寫的現狀只能裝在腦子,難度更是斷崖式提升。這一階段,江政忠花了2天時間在地上做標識輔助記憶。
鐺!鐺!
晚飯的信號響起。
“先去吃飯吧?”
一直在旁邊看著江政忠苦思冥想的人魚小姐說道。其余的4人也默契地圍了過來,等候江政忠發布指示。放下手上的石子,江政忠舒展一下蹲麻痹的雙腿。
“那麽希克斯,你先帶菲茲打飯,我們等你們打完再去。”
希克斯指的是六臂大哥,菲茲指的是人魚小姐。
最近大夥熟悉了不少,總用“你”這種稱呼顯得有距離感,不利於集體意識的發展。用序號稱呼又覺得怪怪的,於是江政忠趁著有空余時間為所有人想了“藝名”:人魚小姐“菲茲”,六臂大哥“希克斯”,狐耳男孩“阿瑞”,綠翼鳥翼女孩“格琳”,黃翼鳥翼女孩“亞蘿”,以及江政忠“溯”。
除了江政忠以外的人采用他們身上最鮮明特點命名。
狐耳男孩對應紅色,綠翼鳥翼女孩對應綠色,黃翼鳥翼女孩對應黃色。至於人魚小姐和六臂大哥,江政忠覺得魚和六這兩個字合適他們。他原本想用中文紅綠藍那樣叫,試了一下發現別扭得很。苦思冥想之後,江政忠把對應的字譯成英文,再用中文發音重新簡化,便是成了有點像樣的名字。
關於自己的名字,江政忠原本想沿用現實世界的中文名。但想到在這種世界,如此名字或許會突兀,所以構想出另外一個單字又不失深意的名字。像王安石千錘百煉出一“綠”完成了“春風又綠江南岸”的千古佳句,江政忠這名字想出來也花了不少時間,甚至不惜讓工作進度緩慢……
溯——文章追根溯源到達的便是正文(政)中心(忠)。
眨眼一看是不是覺得他對自己格外偏心,其余六個人的名字取得很隨意?
這沒辦法,江政忠的名字經過了自己認真的思考,起其他人的名字他實在提不起雅興。就像鄰居家生孩子,除非隔壁老王否則不會悠閑到替那個小孩想名字。況且一個外人隨便決定的名字,若他們不喜歡以後自己更改就好了。
待菲茲(人魚小姐)和希克斯大哥(六臂大哥)兩人打完飯,江政忠領著剩余的三個人去打飯。
錯開是為了避免有人搗亂。寫字只能寫在地上,有人經過很容被抹去而且也堵塞交通。為了記錄自己的想法不影響其他人,江政忠選用了訓練場的最邊角。但是,這幾天總能看到刺蝟哥和他的人種朋友們“偶然”經過六人的地盤。如此張揚地想搞破壞,江政忠自然會更加防范。
劇場裡面休息的時間是不允許下樓的,被發現便要挨打,而這也正好幫到了江政忠。吃完晚飯,江政忠會讓其他人先回去宿舍,自己待到最後一個才走。早上敲鍾之後,他則會火速下樓盡量趕著第一個下到場地。
避免他人犯罪的最佳方法是不給他人提供任何犯罪的可能。
於是乎,江政忠順利地完成了自己的腦力工作。
——T8.27
“由我來……表演……”
江政忠鄭重地指著阿瑞(狐耳男孩)宣布。
“不錯的,阿瑞。你!就是主角!”
“我是……主角……”
阿瑞比起高興更多的是困擾。這也難怪,前些天還是自閉小男孩的人被強行拉上舞台表演,還是做主角,想想都覺得江政忠斯巴達。
“已經是既定事實了,沒有反抗的余地,打起精神來!”
“嗯……”
“然後是鳥翼二人組,這一次雖然不是主角,但遲早會輪到你們。打醒十二分精神向阿瑞學習,聽到了嗎!”
“耶!!”
格琳和亞羅(鳥翼女孩二人組)舉手示意。
“噗呲!你現在是妥妥的馴獸師了啊,差點比長鞭女專業了。”
菲茲(人魚小姐)忍俊不禁。
這話說出了江政忠的心聲。洗腦、教育、訓練,這不就是正常馴獸師的工作嘛?不知不覺間江政忠朝著奇怪的方向進化了。
“別笑,我給你的課題搞定沒有?”
菲茲瞬間僵硬:“啊,嗯。”
“哈哈。菲茲,其他人都在努力,我可不會讓你過的輕松哦。如果說第5天還沒能唱出相應曲調的曲子,到時侯別怪我將你‘倒掛金鉤’了。”
“喂,這是什麽鬼動作,聽起來挺恐怖的……”
江政忠笑著舉起拳頭:“反正你期待一下就好了。”
希克斯大哥(六臂大哥)緩緩走過來:“強者,我要幹什麽?”
“叫我溯(Su),之前說好大家要改用親切一點的名字。希克斯大哥還記得嗎?”
希克斯大哥點頭示意。
“原本劇本是大家背熟後再上陣的,但現在沒有這個時間了。我等一下會述說故事的概要,你要試著理解自己角色的心情和想法,之後我會逐個場景地告訴你怎麽動。這樣說懂嗎?”
希克斯大哥再次點頭。
社會我希克斯大哥,人狠話不多。劇場內的武力天花板,忠厚老實又勤奮。此時此刻的江政忠忍不住為自己點讚。當初把希克斯一起帶出奴隸場的決定當真明智,沒大哥罩著估計很多人要重新淪為他人的肥皂。
處理好演員,江政忠開始述說自己寫的劇本。他使用的故事是某個寓言小故事的改編,時間有限還要彩排,故事相對簡短。
-
兩隻鳥(格琳、亞蘿組合)和狐狸(阿瑞)是友好的同窗,為了彼此的友誼他們居住在了同一棵樹。兩隻鳥在樹枝上築巢,狐狸在樹下建窩。
有一天,狐狸出去覓食卻被獵人(溯)逮到了。絕望的狐狸看見了遠處的鳥友,發出求救的叫聲。然而看到這一幕的小鳥們認為狐狸沒救了,舍棄它並返回狐狸窩,把狐狸所有的食物偷走。
狐狸的哭泣相當悲慘,產生惻隱之心的獵人決定將它放生。與此同時,掌管正義的山神(希克斯)對兩隻鳥的行為感到憤怒,在它們出行的時候卷起颶風將它們吹飛到遠方。千辛萬苦趕回家的兩隻鳥饑餓交加,然後發現家裡所有的食物都被風吹走了。絕望之際它們看到了曾經的友人狐狸歸來,它們深知自己不可能被原諒準備一走了之。
狐狸立刻勸阻了兩隻鳥,並展示手上撿來的食物。傻狐狸沒有舍棄友誼,反而準備新的食物迎接它們歸來。感動的兩隻鳥哭訴自己的不是,獲得狐狸的原諒,從此更加愛惜與狐狸之間的友誼。
-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簡單而滑稽的故事,不過初次亮相這樣的簡單故事恰到好處。然而,正式指導演出後,因為效果遠遠地差於預期,江政忠的腦殼日益爆炸。
首先,對這幾個人說明故事浪費了江政忠不少時間。
除了菲茲之外的4人使用3種語言,鱗片的作用一次只能面對一個人,所以他必須重述3遍。問題是傻瓜太多了,一遍過去能記住的一個都沒有,鳥翼組合甚至聽到結尾忘記了自己為什麽要聽。重複了十幾次,說得口乾舌燥,江政忠徹底放棄了讓他們記住故事的想法。
指導動作又是讓人頭大的情況。
主角的阿瑞的手腳不靈活,動作總是像網絡不佳一樣卡頓。兩隻鳥的演技還算過得去,就是腦袋非常蠢笨,昨天的東西一個覺能忘得徹底。希克斯大哥則是不懂留力,經常會失手打出帶有衝擊波的動作。
好不容易演得有點習慣了,演員的動作顯得僵硬又隨意,練習100次會出現100種表情和動作,讓導演直接吐血。教會的台詞說得相當生硬,每一個小場景都會有忘詞的人,能連貫起來的只有最初的幾個場景。
如果是電影,拍下最好的一次就好,台詞之後看著本子錄也可以。但這是實際的舞台演出,這般雜亂無章該如何是好?江政忠癱瘓在訓練場上久久無法動彈。
“對……不起……”
“對不起!!”
鳥翼女孩們也跟著垂頭喪氣的狐耳男孩一起道歉。
“不用道歉,是我太天真了。”
江政忠苦笑著回應。
不錯,是江政忠想得太簡單了,僅此而已。好的導演和演員真的不是那麽容易當,所以現實中的薪酬才會偏差如此之大。
現狀越是不好,越要冷靜下來思考。
江政忠確認問題所在——按目前的做法剩余3天很難練出水平。思考問題關鍵——演員們記不住複雜的內容和步驟。
怎麽樣能讓記不住的人記得住呢?類比一下,大學考試記不住東西的學生會怎麽做?
江政忠是個有考場經驗的老油條,他想到了各種能夠輔助的方法。小抄,差生必被的考試神奇。江政忠是個優秀的人,他用不上小抄,但要製作也不是難事。只要把流程熟練了,看著小抄行事,這個問題並非無法解決。
小抄的工作誰做?除了江政忠沒有別人了。想好怎麽銜接要如何表示之後,江政忠對著4個人進行了3次同一個對話。
“按我剛才說的,看著我的手示意來跑位,來吧試一次。首先是——”
江政忠豎起一根手指,4個人各自跑向初始位置。豎起兩根手指,有劇情的狐耳男孩和鳥翼女孩們表演到剛進入第二個場景時靜止。然後以此類推,根據他的動作提示連貫著表演。期間若是忘詞,江政忠會在他們忘詞的幾乎同時進行補充提醒。
雖然這麽搞有點突兀,但比完成不了好上百倍。一部劇最糟糕的不是質量極差,而是沒能演到底中斷不了了之。
舞台上的演員處理地七七八八,江政忠讓他們試著脫離提醒練習,然後前往菲茲的身旁查看音樂的進展。
“別這樣看著我,我會唱不出來的。”
“吹吧,不管我看不看你,唱不出來的還是唱不出來。”
“你這說法有點過分哎。如果不是我的鱗片,事情哪那有這麽好進展對不對?現在我只是陷入了少許的低潮,你就這麽看我了,真是讓人心寒。”
菲茲傷心的表情做得逼真,讓江政忠再三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了主角。
這貨乃實打實的影后啊。
“好了好了,問題出在哪裡了?之前不是唱的好好的嗎?”
菲茲不好意思地笑著:“其實之前那首是我為數不多能唱完的歌……”
“怎麽會呢?人魚族不是以歌為樂的嗎?而且你的知識這麽豐富,不可能不知道其他曲子吧?”
菲茲歪著眼睛蒙混:“你這是典型的古板思維哦,誰告訴你人魚族喜歡唱歌,所有人魚都喜歡唱的啊?又是誰告訴你知道曲子就一定能唱出來啊?”
這理直氣壯的反駁讓江政忠一時間無以言對。
“那你會唱什麽姑且讓我聽一聽。”
在江政忠的逼迫下,菲茲放聲歌唱。聲音和音調都無與倫比,聽著歌能如同身臨其境,美中不足的是會像電腦卡頓一樣突然間停下來或者跳躍到另一段。
“這是怎麽回事?遇到不會的不一定要這麽可以地停下來。順著音調哼歌,到會的部分再唱不就完美了。”
“我是知識的探究者,不喜歡做半吊子的事情。沒有能力百分百重現的部分,決不會靠著敷衍過去。”
“可以想象成那部分的補充是自己的創作,既然是自己的創作好壞都沒所謂了是不是?”
“我不屑於剽竊他人的作品!這麽乾太對不起原創了。”
又是一個腦子長毛的,為什麽我總遇上這些奇奇怪怪的人。
江政忠冥思苦想了一陣子:“‘二次創作’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不知道。”
江政忠按著腦子思索如何忽悠。
“我告訴你,‘二次創作’是一種偉大的嘗試。它指的是在原作的基礎上進行深挖,改編成既非原作而又不遜色於原作的新作品。它不是抄襲,而是基於原本知識的生長,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進行創造。反應的不是惡意庸俗的剽竊,而是對原作的敬重和崇拜,致力於發揚原作的精神……”
說著說著江政忠自己都不知所雲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把不會的曲子整體改一遍,改成自己能唱的風格,算作自己的創作?”
居然聽懂了連自己都懵的話,不愧是菲茲。
“對,我相信聰明、對知識充滿執著的菲茲一定能做到。”
江政忠擠出笑容露出牙齒順手豎起倔強的大拇指。
——T9.3
7天之期已過,六人站在舞台上準備第一輪審查。審查的時間選在早上解散之後,劇場正式開場之前。不用說,萬無一失的江政忠分成兩輪事先為所有人進行了“清淨”,穿著單薄的衣服也顯得容光煥發。
觀眾席上坐著6個審查官,能認出來的有獸皮大叔和長鞭女。其余的4個人裡,一個是從穿著能看出身份的中年女性,江政忠猜應該是獸皮大叔的妻子;一個也是中年男人,但看不出什麽路數;剩下的兩個較為年輕,一個是看上去比菲茲年幼一點的青年,一個是相對年長的大姐姐。
“新人還挺乾淨的,是宿舍的環境改善了嗎?”
年長大姐姐問道。
“不,設備還是那個樣子。”
身旁的中年男人回答。
“這倒是奇怪了,我掌管劇場的倉庫物資,不記得有這麽乾淨的衣服。”
青年回答:“或許是姐姐您記錯了,衣服都是那個樣子,我看不出什麽特別。”
獸皮大叔打斷了閑話:“好了,開始吧。”
長鞭女站在前列呐喊:“30號,開始表演!”
裝在水桶裡的菲茲臉上沉默不語。
這是六人要克服的第一個難題。之前的表演都是單人演出,理所當然他們也是預想六個人會單人演出。在這個時候身為奴隸的人提出群體演出,身份高一等的審查官不知道會不會允許。
“怎麽了?是棄權了嗎?”
江政忠上前一步,做出萬能的拱手鞠躬。
“各位審查官早安,聽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展示機會,我們想進行特別的表演,希望能寬宏大量特許一回。”
“不行,這邊要趕在劇場開場前結束。”
“特殊的表演是6人共同進行,時間應該不會超過各位審查官的預想。”
“聽從安排,不要擅自主張——”
獸皮大叔舉手阻止了長鞭女:“特別的表演?是什麽表演?”
“是我們6人相識那天起一直在操練的小品,從奴隸場到如今才完成。”
“奴隸場表演的後續嗎?”
江政忠楞了一下:“是其完整版。”
獸皮大叔後仰靠著椅子:“演來看看。”
不得不說江政忠賭的成分真多。好在獸皮大叔來了,否則整盤計劃都會泡湯。獸皮大叔見過六人的第一次表演,也是因為那場表演決定買下這六人,所以他最能理解六人的價值。
江政忠舉起一根手指,眾人隨之而動熟練地找到自己的位置。菲茲的歌聲響起,他揮動手指示意大夥開始行動。
經過數日的練習,阿瑞和格琳、亞蘿姐妹的動作都沒有那麽僵硬。雖然上場還是有點發抖,不過比起一開始怯場動彈不了要好得多。當然,這也多虧了開場前江政忠給他們灌足了威脅和雞湯。
-
“真正上場和排練不一樣,你們會感覺到別人的視線。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克服,如果動不了或者失誤了,一切努力將付諸東流,我們極有可能全體被送去‘死亡組’。”
阿瑞用力捏著手指,格琳姐妹也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你們已經練習了幾天,每一分動作都刻在你們的腦子裡,只要放松精神正常發揮就好。在場上不僅有你們,還有其他夥伴,有我做輔助。如果還是怕,在你動彈不了的時候望一望我們。打起精神!全力以赴!聽懂沒有!”
三人用力的點頭。
“你們相信我嗎!”
三人再次點頭。
“很好,我也相信你們,作為同伴攜手共進。”
-
是不是很像運動會前的教師發言,江政忠確實借鑒了一點。突出危機感,提高集體意識和集體自信是增加凝聚力發揮超常實力的好方法。
實際上確實好用。
演出很順利地走到一半,江政忠側目注視著台上的人。長鞭女以外的兩位女性和獸皮大叔看得投入,一旁的青年似乎相當不滿意。就在江政忠準備作為“獵人”參演時,意向不到的情況發生了——他開始聽不懂其他人的語言。
好死不死,關鍵時候菲茲的鱗片失效了。
內心慌亂不安,但江政忠還是強行繼續演出。真正的問題不在他的身上。平時的表演江政忠用著其他人能聽到的語言進行,演出現場突然切換成聽不懂的語言,其他人尤其是自閉三人組很可能會不知所措。
為了不影響到其他人,江政忠決定臨時把“獵人”的所有台詞刪掉,一聲不吭地完成演出。原本獵人的出場機會就很少,少一兩句台詞解釋不成問題。但果不其然,習慣在江政忠說話之後行動的“狐狸”阿瑞迷惑了。
配合“產生惻隱之心的獵人決定將它放生”的情節,江政忠淺笑著拍打“狐狸”的肩膀,做出手勢示意他繼續行動。“狐狸”微微點頭,繼續自己的劇情。
總算是熬過自己的環節,江政忠借著走位移動到菲茲身邊。
“一邊唱一邊聽我說。”江政忠眼神示意菲茲,“你的魚鱗突然間失效了,現在我聽不懂也說不出話,結束之後的問話需要你來解決。”
菲茲不慌不忙地繼續著唱歌,用尾部拍打木桶示意。不愧是菲茲,這種情況能遊刃有余的可靠夥伴僅有她一人。
臨近結束,江政忠示意菲茲:“告訴其他人,落幕改用奴隸場時候的演出。”
菲茲在結束歌唱之後,訴述起江政忠聽不懂的語言。語言是聽不懂,但發音他很熟悉,這是他們在奴隸場時采用的開幕暗號。這一次沒有經過排練,事先也沒有約定過,能不能執行全看隊伍默契。做法有點冒險,但確是拉攏眼球的好法子。
六臂大哥首先行動,單膝下跪張開雙手。江政忠和三人自閉組順著方向站上背後,彬彬有禮地鞠躬落幕。
一片、兩片,觀眾席上傳來的掌聲逐漸增加,整體來說還算順利。尤其是劇場老大的獸皮大叔眉開眼笑,想必評價不會低。
在之後,6個審查官提出了許多問題,都由菲茲一一應對。江政忠根本不知道在說啥,只能保持著笑臉默默在心裡祈禱快點結束。
——T9.3
夜晚,江政忠把魚鱗清洗後交給靠著木床的菲茲。
“呼,突如其來我差點被嚇得心臟都停了。 ”
菲茲癟嘴表示不滿:“這話應該由我說好不好!突然把這種麻煩事塞給我,那群人的問題有幾個我可完全不知所雲哦!能應付過去相當不容易!”
“好了,別激動。而且別怪我,要怪就怪你給的鱗片效力走地那麽準時。”
“喂喂,我可是早和你說過這東西是需要充能的啊。”
江政忠尋思著細節恍然大悟:“哦,好像是哦。”
“不過按我的預算,應該不至於這麽早沒效力才對。正常來說半個月,至少十天是絕對沒問題,這次消耗得出奇地快。”
菲茲不解地觀察著鱗片。
江政忠順勢點頭:“就是、就是,所以不完全是我的錯嘛。總之快點充能,我還等著用呢。”
菲茲突然捏捏扭扭:“充能……挺麻煩的,我也沒料到這麽快沒效。”
“莫非是要用什麽說不出口的方法充能?”
“我說,你的思想還真肮髒啊。”菲茲一臉嫌棄地歎氣,“只是要回到我的‘體內’一段時間。說明一下,‘體內’沒你想的猥瑣,就是像你做的那樣把它含在嘴裡。”
這不就是間接交換口水了嗎?
“明白了,那我等你搞定再來。”
“等等!”
“又怎麽了?”
菲茲滿臉通紅:“我給新的你,這片就算了。”
看來菲茲也是相當不願意含著充能,江政忠為此笑而不語。人不可貌相,菲茲這模樣顯得純情。再次等菲茲發出奇奇怪怪的呻吟,江政忠獲得了另一片沾滿黏液的腥魚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