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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斯德》八.一十三漫漫長夜
  ——T12.15

  華桃墨素她們遭受襲擊之前,瓦魯多和弗蘭西等人正守在房間沒出門。

  多摩住宅沒什麽好,就是房間多,地方大,找起人來很費心思。盡管如此,一行人被襲擊者找人是時間的問題。

  “瓦魯多,情況怎麽樣了?”

  貼著地面的瓦魯多抬起頭:“不怎麽好,聲勢非常浩蕩。從腳步聲可以確認有至少十個練過兩下子的。超過三十個是一般人,其中大多數是女性。”

  休比德不屑了一笑:“我就說了,像那個多摩這麽對待人,誰不倒戈向襲擊者。”

  “休比德,這沒什麽直到高興的。從瓦魯多大人的表述來看,襲擊者的目標就是我們。而那些正幫助襲擊者找我們。”

  “會不會是瓦魯多大人搞錯了?或許那些只是要金銀財寶,想多找一些回家。”

  弗蘭西歎道:“如果找金銀財寶,住宅裡隨處都是。一件件拿能拿到明天晨起,為何要一間間房間搜查?不過也有奇怪的地方,如果是昨天見過我們的家仆,應該知道我們的房間在哪裡。”

  “或許是,留下來同意襲擊者的人裡沒有人認識我們?”

  “有這個可能性。無論如何,繼續待在這裡不是好方法。”

  “奪門而出,怎麽樣?”

  瓦魯多的提案讓其余人皺起眉頭。

  和瓦魯多不同,其他人戰力不怎麽夠。即使是嘴臭的休比德,也沒有那麽大膽說自己能一打十。再而,參與搜查的人裡有不少是普通平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阿布諾拉和休比德不舍得動手。

  “我覺得瓦魯多的提案可以接受,但我們不能大搖大擺地正門走。我們得減少鬥爭,保存體力。襲擊這裡的人肯定也襲擊了小姐和翁主所在的地方,她們需要我們的支援。”

  阿布諾拉點頭:“我讚成弗蘭西大人的提案。”

  四個人裡三個人讚成,休比德也只能默許:“那弗蘭西,你有什麽好點子?”

  弗蘭西指了指撕爛的床被:“那些就是我的好點子。”

  不走樓道,那就只能從窗戶下去。然而客房所在的位置是住宅第四層,這高度沒點真本事不敢直接跳。

  所以,按照弗蘭西的吩咐,一行人把能夠接起來的杯子全被接起來,形成一條十多米長的粗繩。粗繩的一端綁在床柱,另一端能下到接近一樓。

  第一個下去把關的是瓦魯多,由弗蘭西負責在窗口警戒有沒有特殊情況。然後到兩位女性,再到弗蘭西本人。

  過程沒有顛簸,很是正常。

  太過正常了,反而引起弗蘭西的注意。

  “你們冷靜聽我說,我們可能中埋伏了。”

  三個人裡,只有瓦魯多是真的冷靜。

  “弗蘭西,是怎麽回事?”

  “按道理,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我們的位置。即便真的不知道我們的位置,也不會空出這麽大塊地方給我們走。所以我想,我們應該是中了敵人的虛張聲勢。讓我們放棄守房間才是敵人的本意。”

  “但為什麽要這麽做?”

  “守房間的話,能進攻的方向也就一個。我們擺好陣型,冷靜應對,說不準能擺平所有襲擊者。但如今下到這種地方,視野開闊無處可逃,同時還具備了伏擊和圍攻的條件。對人數少的我們很是不利。”

  瓦魯多再度思索:“等等,按你這麽說,敵人的數量可能不多。實力沒有雄厚到能絕對捕捉我們的程度。

”  “很可能是。不過,還是很奇怪。為什麽敵人派這麽少人來?”

  弗蘭西靈光一閃。

  “假設我們都中毒了,這是種能削弱戰力的毒,所以敵人派的人不多。但敵人知曉我們的實力,毒性發作前沒有把握絕對能打倒我們,所以設計佔據地勢加強實力。”

  四人面面相覷,大家對自己中毒的事很是憂心。因為不知道什麽毒,是否致命,是否會擴散,一步步走得都很驚心。

  “從現在開始,盡量不要調動靈氣,不要過分運動促使血液循環加速。”

  其他人同意了弗蘭西的提議。四個人打醒十二分精神,做好隨時被襲擊的準備,往住宅大門緩緩移動。到達邊角,弗蘭西探出頭,隨後很是驚訝。

  “弗蘭西大人,為什麽了?”

  “你們自己看。”

  多摩住宅的大門前,主人的多摩·福爾登被用繩索吊再大門中央示眾,身上不乏被虐打的傷痕。

  “他死了嗎?”弗蘭西敲了敲瓦魯多,因為他比較在行。

  “死透了。”

  “這麽一來就糟糕了,襲擊者是連貴族都敢殺的人。還有更糟糕的地方——”

  “弗蘭西,來人了!”

  “全體戒備!”

  門前二十余人,背後二十余人,背靠背的四人被前後包抄。

  此時,弗蘭西也看清楚了敵人的構成。如瓦魯多所說,絕大部分是住宅的女仆和家仆,絕大部分還沒脫下工作服。從舉止和氣息,弗蘭西能識別出混在其中的襲擊者。

  要是對面不管三七二十一發起進攻,一行人就完蛋了。所以,弗蘭西決定反客為主,率先發起攻擊。

  弗蘭西裝作毫無畏懼,義正言辭:“我們是下來逮捕襲擊住宅的無恥之徒,無關事者速速離開!”

  “兄弟們,別聽他廢話,快上!”

  “別聽廢話,此話當真好笑。那邊的那位,你是襲擊者之一當然能泛泛而談。之後要受苦的是剛受無辜鞭打,生活在此處的家仆!”

  一個人率先進攻,弗蘭西識別他的身份,用手指示意瓦魯多乾掉他。

  瓦魯多知曉自己中毒,所以采用最省力的方法進攻。對方明顯發動了身體強化,甩出手中的鐮刀。瓦魯多也發動身體強化,後側一步避開,左手將鐮刀抬上,右手構成靈光劍刺穿對方的喉嚨。

  為了讓其他人看到樣子,瓦魯多讓人正門朝上倒下。

  “你們仔細看他的模樣,有人認識他嗎?在這裡工作的人不可能認識,因為這是其中一個真正的賊人,在人群裡還混有不少。他們想利用你們無辜的雙手擺平我們,好讓罪惡順流到你們身上。你們知曉,門前掛著的是誰嗎?”

  家仆們有的望著瓦魯多身邊的人,有的望著門口吊起的多摩,紛紛不敢亂動。

  “那是壞人,是拷打我們的壞人!”

  弗蘭西知道,說話的是真正的園丁。

  “對,他是壞人,我不否認那是貴族裡的敗類。但是敗類歸敗類,他是個貴族。以下犯上,殺死貴族什麽罪知道嗎?株連全族。要是我們抓不定實際襲擊的要犯,受罰的,是被用來掩蓋視線的你們,以及你們所有的親朋好友!”

  家仆們動搖了,文化水平不高,但殺害貴族是大罪的常識還是有的。

  “他是騙人的!只要找不到人,沒有認證,貴族也判不了在場所有人的罪!”

  弗蘭西笑了笑:“我是西城口區多庫洛家的兒子,自幼讀書甚多,見識廣博。法律法規,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清楚。若是覺得我說謊的,你們大可以閉著眼睛被利用。不過你們得想好,和家人一起上刑場是能不能喊‘我們是被利用的’來逃罪。”

  至此,家仆們都不敢動了。

  如弗蘭西所說,他們代表的不僅是個人,更是一個家庭,甚至一個家族。

  休比德湊到弗蘭西身邊細語:“弗蘭西大人你好厲害,幾句話就把反抗的家仆變成友軍了。”

  “你傻嗎,我只是忽悠一下他們的恐懼心。他們不會真的站在我們這一邊,否則根本不會跟著那些人追殺我們。不過,俗話說得好,不能變朋友也能少個敵人。現在敢進攻的,都是已經起了殺心的人,不需要留手。”

  弗蘭西再度調整姿態,昂首挺胸提聲大叫。

  “我再重申一次,我們的目標是襲擊的賊人,無關人等統統後退。這位是瓦魯多·奈特歐,名將之後。賊人敢當眾吊起多摩·福爾登,不敢迎戰一屆孩童嗎?若是你們不出來,便會由家仆們受難。我想這是你們打的無恥算盤,弗蘭西以多庫洛的家名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靠門的家仆,把門關上!”

  家仆們大多猶豫不決,但有幾個識時務的應聲關上了門。而這麽個舉動引發隨眾心理,大多家仆開始信服指揮的弗蘭西。

  瓦魯多捏著出汗的手心:“弗蘭西,我感覺到不對勁了。依我看,毒藥確實會因為使用靈氣生效。這種時候還叫人關門?”

  “如果我們擺著一副想走的樣子,才走不出這道門。”

  實際上,弗蘭西也很是心虛。

  弗蘭西是個聰明人,正因為自己聰明,他才更明白一個道理——世人聰明的很少,大多數不講邏輯。自己靠著控場一步步引導家仆抗拒鬥爭,但說不準會有莫名其妙的導火線,將一切付諸東流。

  而導火線很快就出來了。

  “弗蘭西大人,何必自導自演呢?”珊德拉帶著其他三名小妾從房子裡走出來。

  “珊德拉夫人,所言何意?”

  “瓦魯多大人擊殺的人,我不認識,他確實不是多摩家的家仆。不過,身份是否是賊人也說不清,不是嗎?”

  弗蘭西指著大門:“但是珊德拉夫人,你的丈夫,別他們吊死了。不是賊人,還能是你們自己嗎?”

  “珊德拉不才,學識不多,但知曉殺害貴族有多大罪。越是知曉,越是恐懼,越是不敢下手。在場的各位,應該都有類似的感受。”

  珊德拉轉身望著弗蘭西。

  “所以,敢殺害貴族的,極有可能是另一個貴族不是嗎?貴族之間的怨恨,一屆平民不可能知道。不過既然是貴族鬥爭,只要把犯事的貴族交出去,大夥就能平安無事了。”

  如此一想,家仆大多如同醍醐灌頂。比起弗蘭西說的話,一直和他們生活的女主人更有說服力。

  弗蘭西隱隱作笑,他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應對。

  “原來如此,看來珊德拉夫人,以及身後那幾位,早就不是受害人了。襲擊者前來的時候我不在場。不過我想,應該是珊德拉夫人站出來維護下人的吧?然後眼睜睜看著襲擊者把多摩·福爾登拉出去。有人告訴我,我的想法有錯嗎?”

  家仆無人作聲,而弗蘭西知道這不是好兆頭。看到弗蘭西的手勢,瓦魯多後側到休比德和阿布諾拉身邊。

  “情況不妙,準備全力逃離。”

  “逃離成功幾率有多大?”

  “不出五成。不過你們放心,我會優秀讓女士二位逃離險境。”

  阿布諾拉捏緊拳頭。

  原本的阿布諾拉不喜歡貴族,覺得他們高傲無理,視人命為草芥。但自從接觸了華桃墨素,跟著華桃墨素認識了梅裡斯、瓦魯多、弗蘭西和特蘭德,阿布諾拉更新了自己對貴族的偏見。她喜歡上了和這些貴族一起聊天生活的日子。

  正因如此,持有逆轉手段的阿布諾拉不再隱藏了。

  珊德拉向前一步發布號令:“全體家仆聽著,協助、協助弗蘭西大人,把賊人全部捕捉!”

  話落,在場的家仆、賊人、妾室以及珊德拉本人都愣住了。珊德拉想做出調整,但屢屢說不出話。認為珊德拉背叛了組織,部分人做賊心虛,開始推脫往大門跑。

  弗蘭西隨即呐喊:“捉住那個人,那是賊人之一!”

  幾位膽大的家仆湊上去抓人,但和受過訓練的賊人不同,家仆戰力不在一個水平。賊人拔出短劍,揮劍殺害了追上來的家仆。而這麽個舉動引起了家仆對賊人的不信任,敵意由心而生。

  “瓦魯多!”

  破劍術·半月!

  瓦魯多應聲出擊,揮劍秒殺了傷人的賊人。其他賊人見狀,紛紛慌亂起來。弗蘭西趁著混亂,指揮家仆逮捕他識別出的人物。

  “那邊那個,和這個是賊人!通通抓起來!”

  珊德拉莫名其妙,弗蘭西也沒有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全場只有阿布諾拉和休比德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阿布諾拉持有的術式“精神香”,能夠將自己的靈氣混入他人人體,趨勢他人按照自己的命令行動的術式。阿布諾拉最大可以控制兩個人,控制珊德拉一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由此,多摩住宅的事件進入解決狀態。

  弗蘭西收拾殘局,安排好看守賊人的阿布諾拉和休比德,隨後跟著瓦魯多一起尋找華桃墨素。然而,弗蘭西和瓦魯多到最後也沒能趕上援助華桃墨素。

  ——T12.15

  能讓華桃墨素喘氣的時間沒十分鍾,樓下已經圍滿了人。華桃墨素一邊接受畢麗媞的治療,一邊從窗邊偷偷下瞄。

  “二十、三十……超過四十個人。”

  華桃墨素記得埃斯瓦爾騎士團也就兩百來號人。僅按人數來看,這裡聚集著一個小軍團。不過埃斯瓦爾騎士團單兵實力一打十,這些流氓無法比擬。可惜的是華桃墨素不能一打十,在場的人裡也只有特蘭德一個勉強有這本事,戰力差懸殊地令人絕望。

  更糟糕的是,華桃墨素知道人群裡肯定人超規格的人在。至少,“克拉姆”的首領波斯拉一定會在,那是神官組八個人合攻也不一定有勝算的怪物。

  眼看賊人拿著長梯準備上兩邊的樓房,從高處往下圍攻醫療室。地面的人則做好突擊準備,協同樓上的人一起突擊。若是被這樣上下同時強攻,不出二十分鍾就會束手就擒。

  “特蘭德,我們要去破壞長梯,不能讓他們夾攻。你的身體完全恢復了嗎?”

  特蘭德單手擠起肌肉:“健康無比!”

  “我負責左邊,你負責右邊。記得不要戀戰,破壞能上下樓的道具就撤離。梅裡斯,你要注意能身體強化的人從窗戶突進強襲。畢麗媞,你需要好好保存體力,我們受傷了得靠你治療。”

  心照不宣,一行人面面相覷之後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走!”

  一聲令下,華桃墨素和特蘭德同時從窗戶出擊。華桃墨素長期有鍛煉靈氣恢復能力,雖然她的靈氣消耗大,論持久力是眾多神官之中最出類拔萃的。

  什級·身體強化!

  火焰彈X3!

  華桃墨素靠近到確保能打中的距離,凝聚火焰彈對著拿長梯的人轟炸。波斯拉不蠢,自然會有所防范。火焰彈爆炸前,保護長梯的兩個人立起鐵皮,附著靈氣使其變得更加堅硬。爆炸損壞了其中一個鐵皮盾,但沒有擊中長梯。

  地裂!閃光!

  華桃墨素左手釋放術式使地面撕裂,前往敵影一度陷入混亂。再靠近敵人群一點,華桃墨素右手往後腦方向拋出構造的術式,利用強光致盲敵人。趁著敵人的空虛,華桃墨素調用大量的靈氣構造新的術式。

  火焰花!

  這是洛納斯使用的過的大范圍轟炸術式,因為非常吃靈氣華桃墨素並不想用。

  火紅的光球突破持盾的人,在敵人的正中爆炸散發出無數的火花。爆炸的威力有限,隻灼傷了最靠近的兩人,散發的火花也沒有洛納斯的強度,不過華桃墨素的計策還沒有結束。

  流風!

  用空氣帶動火花繞著拿木梯的人旋轉,火勢放大瞬間點燃了木梯。

  完成了目標,華桃墨素使勁最後的力氣飛躍回二樓的醫療室。碰到地上的瞬間,因為脫離站不穩,狠狠地撞在地上翻滾了幾圈。

  畢麗媞立即進行治療。

  “姐姐!”

  “她沒事,是靈氣透支了。真是的,要是靈氣再快幾秒用完,你不就完蛋了嗎?”

  華桃墨素一邊喘氣一邊笑著:“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話說,特蘭德呢?”

  卡頓家驍勇善戰,特蘭德的戰鬥力也在華桃墨素之上,按道理會比華桃墨素現回來。但此時此刻,她並不在醫療室。

  咚!

  一個人影被擊飛到一樓的廢墟,正是原本要破壞右邊木梯的特蘭德。

  “好厲害的姑娘,要不要配小哥哥玩一下?”

  煙霧中的男人語氣很是輕浮,一下子挑起了特蘭德的怒氣。但雖然外貌言行看上去都不靠譜,男人的實力不容小覷。這點,特蘭德在突擊木梯的時候已經領教到。

  蓄力迸發,特蘭德試著用靈敏製造機會。男人幾度揮拳被特蘭德屈身閃過,繞到背後時特蘭德單手著地,轉向橫掃腿破壞男人的重心。在男人跌倒之際,往男人的後腦打出重拳。

  特蘭德的攻擊全部擊中,但男人依然屹立不倒。他用力把右腿踏入地面,支撐身體不下落,然後拔腿轉身打出手刀。

  “小姑娘,哥哥我叫洛洛,真得不打算和我玩一晚嗎?”

  特蘭德被洛洛擊飛到敵人中間,敵人趁機發起群攻。雙手不敵四拳,特蘭德壓低身子四足移動,利用低層的空擋穿梭於敵軍。

  華桃墨素深知情況不妙。有一個波斯拉就夠慘了,如今又來了一個能壓製特蘭德的洛洛,可謂生死絕境。

  華桃墨素認為,現階段不能沒了特蘭德。沒有特蘭德的牽製,洛洛一人能輕而易舉地攻陷醫療室。同時,右邊的木梯沒被破壞,建築頂部已經繞上了不少的人,沒有地面牽製便會受兩面夾攻。

  華桃墨素捏起拳頭:“達茲。”

  不像往常,華桃墨素語氣相當平淡。達茲感覺到華桃墨素的變化,從她的頭頂一躍而下,默默地盯著自己的主人。

  “你能像法爾福村那樣變大嗎?”

  “旺。”

  “能一下子解決下面的所有人嗎?”

  “嗚。”

  “也就是說,你發揮不了法爾福村時的戰力,對吧?”

  “旺。”

  “果然,你當時是靠外界的靈氣輸出的。想現在變身,你需要吃大量的人,對吧?”

  達茲沒有回答,只是筆直地望著華桃墨素。

  華桃墨素早有預測,所以沒怎麽想靠達茲。洛納斯說過,靈氣包括自身儲存和從外界吸收。她認為,在法爾福村,達茲吞噬了超大范圍的靈氣才有那種破天荒的戰力。

  而現在達茲位於城內,空氣蕩漾的靈氣濃度不如之前,快速收集靈氣需要從人身上提取。提取方式華桃墨素不清楚,但這種危機下達茲也沒做,說明不是什麽健康的畫面。

  “達茲,你還存有能保護一個人的靈氣嗎?”

  “旺。”

  “那麽,你來替我保護梅裡斯。”

  “嗚!”

  “不行!”

  梅裡斯和達茲同時拒絕了華桃墨素的請求。

  華桃墨素皺著眉頭:“現在什麽狀況,你們不是不知道吧?特蘭德在地下撐著,說不準能繼續多久。而樓頂有新的敵人,必須有一個人前往牽製。等他們整理好隊列就太遲了。我出去之後,這裡沒有防衛,洛洛可能會攻上來,屆時需要達茲在。”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會妨礙到我。”

  “不會!”

  華桃墨素很久沒見到執拗版的梅裡斯。而情況緊急,華桃墨素也安耐不住心急,她第一次對著梅裡斯大聲咆哮。

  “沒有討論的時間,也沒有商量的余地!梅裡斯,你必須和達茲留在這裡!在這種時候我不會和小孩子講道理!必要的話,我得讓你睡上一會兒!”

  梅裡斯忍不住落淚,一滴滴冰刺水珠讓華桃墨素感到心痛。

  “畢麗媞,幫我個忙行嗎?”

  “我明白,但你務必要小心。”

  “嗚!”和梅裡斯不同,達斯還沒有被說服。

  華桃墨素鎖緊眉間無奈地歎氣。強忍著即將露出的淚珠,她蹲下身子用手撫摸著達茲倔強的頭顱,忍耐著不用哭腔。

  “拜托你了,就聽我這麽一次話可以嗎?”

  華桃墨素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達茲,你帶著‘靈獸環’,我可以強製召喚你。瓦魯多和弗蘭西他們逃出了多摩的住宅,現在正前往此處。等他們和梅裡斯匯合之後,我會讓你過來。在這以前,替我守住梅裡斯,好不好?”

  達茲緩緩低下頭,移步走到了梅裡斯身邊。

  “那麽各位,等下見。”

  說完,華桃墨素從窗戶躍上三樓。

  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兩滴眼淚劃過華桃墨素的臉頰。華桃墨素說謊了,她知道這一次生死難料,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弗蘭西他們還沒脫離險境,根本沒有援軍在路上。

  此時此刻,能奮戰的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而華桃墨素不知道,在她落淚的同時,梅裡斯也失聲痛哭了。她知道華桃墨素在說謊,只是忍著沒去拆穿。曾經,名為江政忠溯的護衛,也是用類似的表情,類似的語氣欺騙自己離開險地。

  如此難忘的場景,梅裡斯怎麽會不記得呢。

  ——T12.15

  華桃墨素從三樓上到天台,右邊的建築天台已經有五個成年男性。正常作戰的話,華桃墨素肯定做不到一挑五。但只要不考慮損失和傷及無辜,即使可以用的靈氣不多,華桃墨素也能利用地形牽製住敵人的把握。

  打量著前方的建築,華桃墨素猶豫不決。無關要緊的人損傷和自己無關,卻會對心靈和道德造成重創。華桃墨素不想成為視人命為草芥的人。

  咬緊牙關,她跳到另一個建築的天台,先是發動“收音”聆聽地下的狀況。大大小小的都是腳步聲,沒有生活的氣息。

  就這麽幾秒鍾,五個男人包圍了華桃墨素,向著華桃墨素抬腿亂踢。華桃墨素勉強閃開了幾下,但還是吃了三四腳。

  嘰!一聲哨響吸引了男人們的注意。

  沒放過這個機會,華桃墨素擠出恢復的所有靈氣發動術式。

  地裂!

  裂縫繞著梁柱轉動撕裂,失去支承地板跟著坍塌,建築進入崩裂階段。石塊飛濺出塵埃,雲霧彌漫之下整棟樓分裂倒塌。原本建築內的所有人都會被活埋,但哨聲及時提醒了裡面的人,大部分人成功撤離出去。

  “乾掉了嗎?”

  “不知道,但這麽高下來,應該不會平安無事吧?”

  “真是個火氣十足的小孩。還好首領及時通知了,不然我們都得跟著她陪葬。”

  “等等,有動靜!”

  廢墟中傳來撞擊的聲響,圍觀的其他人迅速做出迎戰準備。粗壯的拳頭衝天一擊,受到擊打的石塊四分五裂,碎石像流星雨一樣散落下來。

  “來者何人!”

  “何人?老子只是某個醫生的男助手!”

  抬著咳嗽的女孩的是氣勢洶洶的男人,他的氣息一下子震懾到圍觀的人。而圍觀的人裡,有幾個驚恐萬分。他們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誰,也清楚他曾是何等的暴力。

  “泰、泰格!是原副首領的泰格!”

  “背叛組織的泰格!”

  泰格不屑了搖頭:“我從來沒背叛過自己的‘克拉姆’。倒是你們幾個雜碎,什麽時候連小女孩都不放過了啊?啊!”

  把華桃墨素放在地上,泰格全身閃耀著靈光。靈光閃耀的程度遠超自己,華桃墨素知道泰格是將能用的靈氣都調到了身體強化上。

  泰格的移動速度和米蕾有點一拚,一步步移動都伴隨著空氣的摩擦聲。

  搶先近身一人,泰格按著男人的腦袋全力往地上砸。解決一個後迅速轉身,泰格目視距離最近的人,橫腿踢斷他的腿骨,然後順著下落的方向往下巴重掌。

  兩個人從身後進攻,一人在前方牽製。泰格深呼吸騰空躍起,拋出手上的石塊,石塊以驚人的速度擊中一人的太陽穴。

  空中滯留會留下破綻,有意識的敵人在回落的地方拔刀突擊。泰格看清了刀的路線,強化手臂,從刀側發力折斷。失去了武器,人會有幾秒鍾的恐慌,泰格雙手轉拳重擊敵人的胸膛。敵人瞬間吐血,倒地抽搐。

  突然,眾人後撤回避。

  泰格知曉組織的進攻方式,做好了迎擊遠程攻擊的準備。弓箭和風刃同時下落,泰格以肉體強行擊碎。

  華桃墨素覺得這種遠距離攻擊別有用心,像是在分散泰格的注意力。她仔細回想了細節,想起來另一種致命的武器。

  “他們有槍!”

  受華桃墨素提醒,泰格發動了“追跡”,查看前往高處的敵人移動到什麽位置。

  嗙!

  泰格以微小的動作閃過了子彈。

  嗙!嗙!嗙!

  被火力壓製,泰格不得不屢屢後退。泰格有避開子彈的把握,一對一的話拿著槍也不是他的對手。但除了遠距離消耗還有很多擅長近戰的人伏擊,要是近身被拖住,中槍的概率就會變高。所以,他不能冒然前往解決槍手。

  火焰彈!

  華桃墨素瞄準打中了屋頂上槍手的潛伏點。

  飛踹、重拳、肘擊、封喉,趁著機會,泰格繼續掃蕩周邊的敵人。

  華桃墨素喘息了一分鍾,她看到披著術式的敵影接近自己。敵人使用的術式是“移形換影”,而敵人的樣子華桃墨素也認得。

  “沒想到你也是‘克拉姆’的一員。不過我不意外,因為如此一來,很多疑問都能解釋得通。我該叫你傑特好,好是法爾傑好?”

  “這可叫人吃驚,原來華桃墨素小姐是‘金瞳’。我不喜歡法爾傑這個名字,叫我傑特好了。”

  知道沒有隱藏的必要,傑特解除了術式。

  華桃墨素緩緩站起來:“那風刃是你釋放的吧?我們第一次前往法爾福的夜晚,襲擊我的也是你,對吧?”

  “這麽說,小姐是當時隱身在另一間屋頂的人。”

  “如此說來,你負責收集我們的情報,然後交給‘克拉姆’。而我想,當時這麽做的人不僅你一個。不管怎麽樣,今晚之後,法爾福村或許會殺得片甲不留。你當真有這個覺悟站在我面前嗎?”

  傑特笑了笑:“我根本不在意那個垃圾村莊的死活。何況,一個死人怎麽告狀?”

  傑特速度非常快,屬於特蘭德一個級別。

  華桃墨素靈氣花的乾淨,現在屬於恢復一點用一點的狀態,根本沒有勝算。如果沒有後手的話,華桃墨素真的要投降了。

  一邊閃躲傑特的攻擊,華桃墨素細語著:“江政忠溯——”

  沒等華桃墨素說完,持著短劍的盧修豎批分開兩人。

  熾熱披風!

  火焰覆蓋在盧修的身體,順勢包圍著他手上的短劍。短劍在火焰的包圍下變寬長,劍身因為加熱化作淡橙色。

  “你?”

  傑特顯得有疑惑,但盧修沒有多加解釋,起手連揮短劍。傑特比盧修年長,身材高上一節,盧修配上短劍的攻擊范圍也不吃香。因為盧修的短劍溫度極高,傑特不能學泰格用手觸碰,只能一直閃避。

  遠處一聲巨響,泰格被擊飛到華桃墨素身邊。

  “喂!你沒事吧!”

  泰格吐著血大罵:“快走啊!愣著幹啥!”

  泰格飛來的方向,男人脫下外套丟給小弟拿著,隻穿著短袖在寒天下舒展。長著人畜無害的嘴臉,甚至看上去有點正直,但眼前的男人無疑是“惡”。

  華桃墨素脫口而出:“‘克拉姆’首領,波斯拉。”

  “哦哦,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不愧是國家守衛騎士第二席,古羅·埃斯瓦爾的女兒。”

  “嘿嘿,見笑了。”

  波斯拉環視了一周,無奈地歎氣:“我花了好幾個月層層布置,居然弄成這樣子也沒能解決一個小女孩。看來,‘克拉姆’是時候關門大吉了。”

  “不不,都是運氣而已。如果不是湊巧找到了你們施毒的手段,我怕是早就死翹翹了。”

  “運氣,呵呵,也是一種實力。不過,能從蛛絲馬跡到達毒物所在,能找到藏匿起來的女醫師,能遇上這麽個願意幫忙的傻男人,能靠著幾個小屁孩支撐到現在。僅用‘運氣’二字形容,未免有點貶低你的能力。”

  “波斯拉首領太看得起我了。華桃墨素能走到今日,都是因為有靠得住的隊友在。你也是知道這個道理,才會如此布置戰局,不是嗎?讓戰力分散,讓我不得不留下最讓你警戒的達茲,然後逐一擊破。如果我不留下達茲,梅裡斯會立即受到攻擊。而我留下了達茲,你便能先鏟除我,間接除去達茲。”

  “聰明,我確實很警戒那隻靈獸,也很清楚靈獸師的弱點。靈獸師本人死亡,契約的靈獸失去靈氣供給的同時不再受控制,區區猛獸視而不見即可——”

  波斯拉抖動了一下眉毛,接著又笑起來。

  “拖延時間是吧?沒那麽容易。”

  正如波斯拉所說,華桃墨素這麽多廢話都是為了爭取時間。她覺得,波斯拉停止指揮親自行動有兩層含義。第一層是他有把握速戰速決,第二層是他必須速戰速決。也就是說,守衛很可能察覺到情況通知了外城護衛隊,有援軍將要到來。

  和剛才不同,時間成為了友方。

  波斯拉準備進攻,華桃墨素咬咬牙,做出迎擊的姿勢。一踢一衝,肉眼難見的拳腳貫穿了華桃墨素。幻影搖曳了幾下,華桃墨素和到底的泰格一起消失。

  “‘移形換影’……臭小鬼,挺會玩的。”

  ——T12.15

  在華桃墨素說話的時候,她用手指示意泰格上樓找畢麗媞治療。

  泰格知道自己的斤兩,沒有萬全的狀態,面對波斯拉無異於自殺。他從一樓的廢墟爬上二樓,開門後伏倒在地面。

  “泰格!你沒事吧?”

  “我還有救,趕緊急救一下。”泰格的笑容逐漸消散,“畢麗媞,波斯拉來了,那個小孩擋不了多久。”

  波斯拉的名字如雷貫耳,畢麗媞預想到自己和泰格的下場。

  “我們沒關系,但是……”畢麗媞俯下身,治療的同時拉住泰格的手,“泰格,我們能救這些孩子。”

  泰格瞧了一眼梅裡斯:“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貴族小孩。”

  這時梅裡斯才意識到,泰格沒有忘記自己的臉。

  “但她們也是小孩,不是嗎?”

  “你希望我去做嗎?”

  泰格筆直地看著畢麗媞的雙眼。

  畢麗媞先是閃躲了一下視線,最後也提起勇氣直視。

  “我真心希望你這麽做。”

  皺了皺眉間,泰格伸手觸摸畢麗媞的發絲。他知道自己打不贏波斯拉,知道一去很可能回不來。但不知道為什麽,此時他樂意走一趟鬼門關。

  “那我會為你戰到最後一刻。”

  泰格治療的時候,華桃墨素用虛影騙過了波斯拉半分鍾,兜兜轉轉往反方向跑。她和波斯拉說的話大多是推測。但波斯拉毫不掩飾,讓她有了安全的確信。

  波斯拉不知道達茲有使用限制。而有達茲這個威脅在,梅裡斯所在的醫療室便是安全的。在解決華桃墨素之前,波斯拉不會冒險和達茲對抗。如此一來,只要華桃墨素躲得久,便能爭取到大量的時間。

  華桃墨素路過小巷,剛好遇見了被甩出來的特蘭德。

  “老、老師。”

  特蘭德全身青一塊紫一塊,可謂被揍得體無完膚,由此可見洛洛的實力。不過特蘭德能在人群中遛狗一樣溜了洛洛這麽久,也足以說明洛洛空有實力,沒有充分發揮的腦子。

  “特蘭德,聽我說——”

  洛洛的拳頭衝向特蘭德,幾乎同時波斯拉也趕到現場。洛洛穿過了特蘭德的幻影,而波斯拉也刹不住車,一腳踢飛了洛洛。

  由特蘭德背著到路中間,華桃墨素向著天空打出“閃光”,製造出一顆低空懸掛的明星。

  “老大,好痛啊!”

  “是你個傻瓜沒用!都多久了,還乾不過一個小女孩?算了,我們要趕時間,你跟著我一起上!”

  “是,老大!”

  眼看前面被兩隻怪物夾擊,四周站著各種打手,華桃墨素決定拚一拚運氣。她深呼吸讓盡可能多的空氣入肺。

  ““賊人,統統給我退下!””

  華桃墨素原本隻想爭對波斯拉和洛洛。她沒想到“言靈”發動,抽走了自己大量的靈氣,向四周所有人隨機施加效果。

  三十個人裡,十來個像著了魔一樣轉身往後走。沒有受影響的人莫名其妙,有幾個還被強行後退的人撞倒在地面踩踏。

  波斯拉沒有受影響,但洛洛被“言靈”擊中,屈身向後迸發。

  “怎麽回事?”

  用語言控制人,波斯拉沒有見過類似的術式,但是他直覺十分危險。所以,波斯拉覺得不是留有余力的時候了。

  滋級·身體強化!

  波斯拉全身點燃靈光,高度聚集的靈光產生閃電在體表流動。波斯拉的速度和力量和之前無法比擬。在全力丟開華桃墨素的即刻,特蘭德被波斯拉貫穿了左腹。

  特蘭德!——華桃墨素忍住沒有喊出來。

  波斯拉不會留給華桃墨素機會,華桃墨素必須當機立斷:“江政忠溯申請核心鏈接!”

  話畢,散發的靈氣注入地面,以閃電般的速度反饋到核心間。

  ——“確認權限,批準連接。原始用戶江政忠溯,伊格伯特·埃斯瓦爾核心分系統歡迎您。”

  波斯拉的手刀已經到面前,華桃墨素看不清楚,但她憑直覺發動“清淨”偏離軌道繞過一擊。再度接觸地面時,幾條光線從主城核心射出打在華桃墨素的後背,源源不斷的靈氣直接通過鏈接注入體內。

  此時華桃墨素的靈氣由核心提供,核心裡包含的是從埃斯瓦爾30萬人身上收集到的靈氣。形象點來說,華桃墨素正背著核電站和波斯拉比高下。

  什級·身體強化。

  身體強化和靈氣濃度有關系,低級的身體強化在核心靈氣加持下也能有神效。華桃墨素能看清波斯拉的動作,並做出同等級的反應。

  不過,戰鬥中除了身體能力,戰鬥經驗也是重要因素。而在同量級的戰鬥中,戰鬥經驗是勝負的決定性因素。

  華桃墨素沒習慣這麽快移動,身體跟得上,感官還沒調整過來。她持續思考反擊的方法,但波斯拉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波斯拉近身連續衝拳,華桃墨素持續閃避。待華桃墨素習慣了上半身動作,波斯拉突然抬腿把華桃墨素踹得老遠。

  趁著華桃墨素滯空,波斯拉聚集靈氣刺擊。在空中轉得不知東南西北,華桃墨素豎起雙指發動術式。

  蝕界!

  半徑十米的紫色球釋放,被華桃墨素視為敵人的人接觸到會被侵蝕成灰。

  回落地面,華桃墨素維持著“蝕界”查看四周。“蝕界”一路上似乎碰到了幾個賊人,消失半個身體的軀殼不斷噴出鮮血。腸胃顛倒,華桃墨素捂著嘴忍住不作嘔。

  沒有時間給自己思索人性,如今隻為活路傾盡全力。

  久久不見波斯拉,華桃墨素解開了很耗靈氣的“蝕界”。在她大意的瞬間,波斯拉橫臂掃中華桃墨素的右身。華桃墨素沒有站穩,被衝擊攜帶撞向對面的牆體,掉落到建築內部。

  波斯拉乘勝追擊,繃緊身子撞開牆壁,抓著華桃墨素的右手丟鐵鏈球一樣甩出建築。

  “即便連接了核心,獲得常人望塵莫及的靈氣供給,小屁孩還是小屁孩。一點戰鬥心得都沒有,怎麽可能打得過老戰士。”

  華桃墨素披頭散發,踉踉蹌蹌地扶著牆站起來。右手連續受創,從關節處扭斷,難以忍受的疼痛製造出瘋狂壓製住恐懼。

  “你、你倒是很有心得。”

  “當然了,我教過的弟子不少,其中出類拔萃的也大有人在。就你今天的表現,我只能說暴殄天物。身為術者,胡亂地消耗靈氣是大忌,把自己的底牌亂用各是傻瓜行為。所謂殺手鐧需要留在最關鍵的時刻,把握確切能打倒敵人的機會,出乎其意料釋放。”

  波斯拉蓄力衝拳,華桃墨素發動靈光盾墊在腹部。拳頭沒有打中靈光盾,波斯拉抽回拳頭改成橫批手掌,重擊華桃墨素的太陽穴。

  望著倒地的華桃墨素,波斯拉繼續解釋剛才的問題。

  “比如你剛才的球體,若是伺機讓我靠近了再大范圍使用,我很可能一命嗚呼。因為你提前放出來了,我只要看準你收術式的時機,便能捉住你的破綻。”

  蝕界!

  紫色的球體擴張,但波斯拉事先預料到,很輕易就避開了。

  “使用敵人知曉戰術是愚者行為,畢竟,聰明的敵人肯定會戒備。而敵人閃躲之後,術式收回的瞬間又會成為你致命的弱點。”

  正當波斯拉笑的歡,建築的殘片砸中他所在的屋簷。波斯拉毫發無損,他用“引”偏離了拋射物的方向。波斯拉轉動眼球,看著令他心煩的嘴臉。

  “泰格,我視在與你有師徒之宜,屢屢沒有下殺手。為什麽還要和我作對?”

  “我沒有和你作對,我只是像看看,弟子是否真不如師!”

  泰格砸出另外一片殘片,然後衝刺到牆邊,沿著牆體爬上波斯拉所在的樓。

  碰!

  沒等泰格上來,波斯拉飛身將他踹開。泰格砸在地上的時候,波斯拉已經跟在他面前,往他的腹部刺出手刀。泰格瞬間集中靈氣於腹部,靈氣之間衝突,兩人一度拉開距離。

  泰格的腹部出現淤血,但還沒傷及內髒。

  波斯拉望著自己腹部的衣服被劃破,內心五味雜陳。

  師徒兩人同時擺出架勢。

  “‘無刃流’真傳,波斯拉·伏特。”

  “‘無刃流’門徒,泰格。”

  無刃流,武鬥師眾多流派之一,極其擅長貼身空手搏鬥。

  出自同流,一師一徒。如果是現實世界,師父會因為年邁生體機能跟不上而落敗。然而在特斯德不一樣,肉體能力能用身體強化彌補,術式是決定身體強度的因素。師父的身體強化更勝一籌,戰果幾乎定決。

  然而泰格還是義無反顧,與波斯拉生死決戰。

  波斯拉先手進攻,屢次插入手掌強攻泰格的中路。泰格斜身轉向,引誘波斯拉切入手掌,左臂格擋,右掌蓄力封喉。

  無刃·槍!

  波斯拉前腳橫刹,後腳蹬起,注入靈氣反掌釋放壓力。衝擊貫穿了泰格的身體,使他大步後退。

  “我隻教會了你‘無刃流’的肉體招式,沒有告訴你怎麽將招式和靈氣融會貫通,發揮武鬥師的真正價值。現在想起來,我還是挺有先見之明的。”

  泰格吐出淤血:“傳授中遮遮掩掩的師父,我想也就你一個。”

  波斯拉再度先手,這次瞄準頭部進攻。泰格抬腿攻下路,被波斯拉側膝頂開。趁著泰格腿落下的間隙,波斯拉全身前移,雙拳貼身旋轉釋放靈氣重擊。

  無刃·錘!

  泰格被擊飛倒地,吐著鮮血無法正常呼吸。

  至此,泰格徹底明白了實力差距的懸殊。他聽到了曾經的兄弟在耳邊細語,但又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再度響起最後聽到的畢麗媞的聲音時,他詫異為何那麽清晰,宛如她就在身邊。

  仇恨過去何必追,不如珍重眼前人。

  泰格站起來,拔出架勢。他知道消耗下去自己必死無疑,而波斯拉甚至不會被自己打中。必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波斯拉又搶先進攻,這次進攻的是泰格的後頸。

  泰格閃過第一擊,也跟著貼身。他用左手橫跨回扣鎖住波斯拉的右臂,扣緊腳踝屹立不動。如他所料,波斯拉用左手接著進攻。泰格沒再回避,同時豎起手刃,筆直地刺向波斯拉的脖頸。

  夜空之下,兩片血花飛濺。

  ——T12.15

  泰格和波斯拉決鬥的時候,華桃墨素正在地上掙扎。因為痛楚源源不斷地刺激著神經,她很難控制大腦冷靜下來。

  造成疼痛的不僅是波斯拉留下的傷痕。

  連接核心時,因為遠超平常的靈氣量注入體內,會給身體帶來很大的負擔。連接核心是有時限的,這也是為什麽華桃墨素沒一開始就用。

  同時,華桃墨素還強行用大量靈氣充斥全身,逼迫身體做出超規格的動作。靈氣可以強化身體,但身體的承受韌性有極限,受不了極端的突變。

  各種原因加在一起,華桃墨素的身體瀕臨崩潰。

  華桃墨素微微睜開眼,望著閃耀著光的手套。移動視線,她看了看正在萎縮的“蝕界”。閉上雙眼,她想起了鏈接核心時手套觸發的“記憶轉移”。盡管思緒不穩定,她本能地覺得那將是最後的勝機。

  “冷靜、冷靜、冷靜……”

  忍著疼痛,華桃墨素試著回憶術式的使用條件,以及準確的發動效果。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華桃墨素微微作笑。

  華桃墨素不知道泰格在拖著波斯拉。手套的術式必須解除了“蝕界”才能使用,她覺得自己肯定會受到波斯拉的偷襲。她根據這個思路,一步步思考如何應對,謀求一次到位。

  沒多久,半身鮮血的波斯拉走到“蝕界”的邊緣。他用手抹去血跡,猛揮單手,在地上畫出一道圓弧血跡。但是波斯拉的臉上鮮血擦不乾淨,因為血液的出處就在他的面部。

  “終究是被孽徒奪去一隻眼球。”

  波斯拉按著毀壞的右眼。

  “小鬼,盡快放棄,我會給你個痛快。今天的代價很大,我至少得鏟除你一個。如果你願意乖乖受死,這次我可以先放過你死死守衛的翁主。你跑不了,橫豎都是死,所以我覺得這個提案還是不錯的。”

  華桃墨素笑了笑:“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你就嘴硬吧。”

  華桃墨素豎起雙指,波斯拉下意識了後退了幾步。只見華桃墨素控制紫色的球體向內收攏,消失殆盡。

  “這是同意我的提案的意思?”

  靈光盾·三重!

  三面光盾三角形包圍華桃墨素。

  “有本事,就從正面擊破我的希望。”

  波斯拉看似毫無浮動,內心很是浮躁。他知曉能從上方突破,但此時此刻,他沒打算再繞彎路。

  波斯拉一鼓作氣,蓄力轉身甩左臂橫批。按他的預想,力度足夠破壞光盾。但他不知道,華桃墨素根本沒打算讓他碰到護盾。

  華桃墨素看準了時機,將扭曲的右臂甩向波斯拉的手刀,同時取消了靈光盾和身體強化。猶如普通的肉體撞到槍口,華桃墨素的手臂從手肘的位置被連根拔起,撕裂的皮肉和鮮血一起砸到了小巷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超乎預想的痛苦支配了華桃墨素的意志,因為痛疼全身止不住眼淚和抽搐。不再感覺的手臂位置有一股暖流不停地溢出,華桃墨素知曉那是生命流失的跡象。

  “你這是在幹什麽?”

  波斯拉沒有虐待孩子的興趣,他沒想到華桃墨素會這般對待自己。

  在瘋狂呐喊的同時,華桃墨素清楚自己要做的事。因為精神恍惚效率不高,但是術式的確一點點地在發動。

  波斯拉是“金瞳”,他也注意到了華桃墨素左手的亮光。波斯拉沒想給華桃墨素機會,但他行動之前,有人從右後方鎖住了他的行動——喉嚨被貫穿的泰格。

  右邊的視覺被泰格奪取,又被華桃墨素的慘叫吸引了注意,波斯拉才會被襲擊成功。波斯拉突然意識到失敗正向自己招手。誠惶誠恐,他全身內收,隨後將靈氣連同全身由內至外迸發。

  無刃·鍾!

  泰格被貼身的衝擊擊倒,倒在地上無法動彈。而待波斯拉奮力掙扎開半死不活的泰格,華桃墨素已經完成了最後的術式。

  “掌管公正,裁斷罪惡,審判神波滋,我於此上訴!”

  巨大的術式從手套湧出,在空中製造出七層的術陣,隨即向天發出七彩光柱。

  波斯拉想先下手為強,卻發現身體被未知的力場捕捉,使勁全力都紋絲不動。華桃墨素見他死死掙扎,像是發瘋一樣露出白齒。

  “審判過程中,原告人和被告人,都不能移動。”

  “審判?審判之神!”

  波斯拉慢慢連接起所有的細節,他終於知曉眼前的華桃墨素是誰。

  “是你啊!啊,對啊!消失的是個黑發墨瞳的男孩,接著來的是黑發墨瞳的女孩!我竟然被如此簡單地誤導了!那麽這個術式,我看不到術式,這個是‘審判之神’的神賜術式!”

  蘊含在華桃墨素手套裡的術式有三種。第一種,排擠所有東西的“靈光盾”。第二種,能有意識篩選的“蝕界”。以及第三種,真正的神賜術式。

  神判!

  七重術式反饋下新的靈光,筆直地打在波斯拉的身上。

  “神判”,發動者根據自己定義的“罪”上訴給審判神,由審判神為犯“罪”的人強行執行應得的重罰。

  華桃墨素定下的“罪”是傷害她本人的行為。波斯拉給她全身創傷,再加上最後斷去了一隻手臂流出大量鮮血,他獲得的懲罰是——

  波斯拉倒地不起,倒不如說他只能倒地不起。身體內部半身的骨頭粉碎,內出血堵住了肺部,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這還不算什麽,關鍵是四肢被強行湮滅成灰,從斷口中維系生命的血液源源不斷地流出。

  波斯拉明白了為什麽華桃墨素要舍棄手臂:“原、原來如此,手臂,是這麽用的。”

  “把握,確切能打倒敵人的機會,出乎其意料釋放,你教我的。”

  此時,失血過多的華桃墨素也倒在地面無法動彈,她只能用微弱的聲音回復波斯拉。

  “哈哈哈,孺子可教。”

  之所以要斷臂,是因為華桃墨素怕無法一招帶走波斯拉。若是因為輸出不夠,讓戰士絲血反殺,就得不償失了。所以,能放的大招要蓄到最大的力度。

  不舍得舍棄,就很難獲得。

  移動需要用腿,腿部不可缺失。而右手已經沒有了知覺,是當時相對無價值的東西。所以,華桃墨素主動舍棄了單臂。

  波斯拉知道自己死期已到,前塵往事歷歷在目。

  “結果,我還是失敗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

  “不義?呵呵呵。孩童的眼中,世界可真是純真可愛。我曾經發誓守衛這個美好的國家,卻親眼看著國家墮落。十五年,由盛轉衰了十五年了。小鬼,你可知最浪費資源的是什麽活動嗎?”

  華桃墨素沒有回答,她確實不知道答案。

  “是政治。爾虞我詐,然而沒有任何產出。互相設計鬧出大矛盾後,政治鬥爭的人只是坐井觀天,任由事態惡化到有利於自己的地步。嘴上冠冕堂皇,實則為的都是自己背後的利益。為此可以浪費資源,可以犧牲無關緊要的人。這,就是政治。”

  現實世界不乏類似的事情,所以華桃墨素能理解波斯拉的感受。

  “那些年的輝煌,如果我不曾見過當年的光明,是否會滿足於現在的陰暗?呵呵呵,將死之人,都是虛影了。”

  自言自語後,波斯拉長長地歎氣,氣呼出去沒有再吸回體內。

  “對不起,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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