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將鄧雲雷背回了學校,在這個過程中難免接觸到傷口,但也比他自己一點點挪著走要好得多。
不過我發現這小屁孩雖然疼得齜牙咧嘴,但在面對陳老師的關心時居然還挺享受……
回去的路上我嘴巴都說幹了也沒能讓陳老師回心轉意,再繼續勸下去只會適得其反,搞的我好像才是另有所圖的那一個。
走進學校,鄧雲輝的房間還開著燈,我沒想太多,在幫著陳老師將鄧雲雷安頓好後才敲響了房間的門。
我全身行李都在身上,想走隨時都能走,但是說什麽也得把鄧雲輝給帶上。
能救一個是一個,到時候萬一被牽連進去了,鄧志林可不一定會放過這個便宜侄子!
“咚咚咚……”
很久都沒人應,窗簾被拉上了,鄧雲輝估計是睡著了,我連喊帶拍門也沒能將他吵醒。
沒辦法,我隻好從籬笆牆上截了一段用來固定的鐵絲,簡單塑形後小心地從窗戶底下的縫隙伸了進去。
這活我還是第一次乾,不太熟練,費勁巴拉好半天才用鐵絲將窗戶栓給頂了上去。
“吧嗒”一聲,窗戶被我打開了。
我擦了一下腦門上急出來的汗,爬過窗戶跨進了房間,拉開窗簾一看,眼前的一幕好懸沒把我氣死……
鄧雲輝穿著一身睡衣,正抱著被子縮在床頭,一雙眼睛直愣愣地望著我。
敢情這小子沒睡著!
那我剛才費這麽大勁是幹嘛呢?
我心裡有點不高興:“叫你半天你怎麽不應啊,看我翻窗戶好玩是吧?”
他沒有回答,身子還往牆裡面縮了一下,眼神中透著那麽一絲……畏懼?
“怎麽了,你不會又發病了吧,燒糊塗了?”我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
他本來想躲,可身體已經退到最角落裡了,避無可避,又不敢反抗,被我摸了個正著。
沒發燒啊……
疑惑間,他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你是……陸哥!”
“廢話,不是我還是誰?”
他的神情有些激動,還有些如釋重負:“你不是去鎮上了嗎?怎麽突然又回來了!我還以為……”
他說到一半就頓住了,目光往窗口的方向瞟了一眼。
第二次回答這個問題,我已經可以張口就來:“車子半路上壞了,我自己走回來的……你剛才說什麽,以為什麽?”
“沒……沒什麽……”他心虛道。
我注意到了他的異狀,追問道:“到底什麽情況?”
他猶豫了一下,動作僵硬地掀開身上的被子,撈起衣服露出了胸膛。
上面赫然是一個怪異的紋身。
那是一張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臉,雙目怒睜尖牙利齒,頭生雙角長舌垂頸,顏色紅得像血,給人一種猙獰恐怖的感覺。
反正我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看著挺獵奇的……
“好家夥,沒看出來你還是個社會人啊,紋個這麽張揚的東西不怕被打嗎?”
主要是這小子看著沒什麽戰鬥力,長相氣質也不是囂張跋扈的類型,與這個紋身屬實不搭。
鄧雲輝沉默了一下,苦著臉道:“不是我紋的……”
“開玩笑吧,不是你紋的是誰紋的?”
“我昨天都還沒看見這東西,今天出了身汗,睡覺前準備洗個澡,一脫衣服就看見了……不管怎樣都洗不掉……
陸哥,要不……咱們明天還是回去了吧……我不想在這待了,
這個地方……有點邪門……” 他胸膛的皮膚泛紅,看起來應該是在洗澡的時候用力揉搓過,可那個紋身依舊那麽清晰。
我皺了下眉:“我記得你不是無神論者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給我說清楚,你是不是看到什麽了?”
正常情況下一個無神論者突然發現自己胸口多了個紋身,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身邊的人做的惡作劇,怎麽也不會如此驚恐。
只有一個可能:他看過了什麽足以動搖信仰的東西!
他拗不過,再次瞟了一眼窗口,這才支支吾吾道:“那我就說了……是你要我說的,可別把我當神經病……”
“廢什麽話呢!”我不耐煩道。
“好……我說……其實我剛發現這個紋身的時候還沒太當回事,反倒覺得挺炫酷的……
我以前還想過去紋個身來著,不過不是這麽誇張的,就想弄個小點的圖案,或者是在腰上紋個像‘精忠報國’的小字什麽的,可一直下不了決心……”
眼看他越扯越遠,我提醒道:“說正事!”
“是……是……說正事……”我的語氣並不算嚴厲,卻還是把他嚇得一顫:
“你中午不是走了嗎,陳老師也不在,我一個人待學校心裡還真有點發虛,天還沒黑就回房間待著了,太早了我也睡不著,陳老師借給我一本小說,我就坐在床上看,天什麽時候黑了我也不知道。
等我困了就打算喝口水然後睡覺,喝一半呢就聽見我堂弟在門外面喊我的名字。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一直喊我“哥”的,可這突然又直接叫上名字了,多少就有點不尊重人了,我當時就不爽了,再加上一口水還沒咽下去,就沒直接回他,而是過去幫他開了下門。
沒想到他好像也跟鬧脾氣了一樣不肯進來,就站在門口盯著我,又連喊了我好幾次。
這我能慣著他嗎?我好歹也是他哥吧!他見我不搭理他好像很生氣,頭也不回就走了。
我當時就後悔了,這麽大人跟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計較什麽?本來準備把人追回來,剛一出門我才想起來……
他這會兒不是應該在診所躺著嗎?
我下午的時候還去看了他,那一身包得跟木乃伊一樣,一看就下不了床,可是叫我名字的那個什麽“東西”全身上下可是半點傷都沒見著!”
“所以你就覺得見鬼了?”我問道。
他搖了搖頭:“那倒不是,我還以為在做夢來著,已經連著兩天做了噩夢了,都挺真實的,今天要不接著來都要不習慣了。
果然沒一會兒門又響了,這次喊我的換成了我那個堂叔,他的語氣就更差了,不過一想到是在做夢嘛,我就準備開口罵他兩句。
可又想到你跟我說過,萬一一開口嘴裡被蟲子鑽了可劃不來,我就忍住了,還隔著窗戶給他比了個中指。
接下來就喊我的換成了我爺爺。”
“怎麽聽著你當時好像不怎麽害怕啊……”
我有些無語,這小子心還真是大,要我遇上這種噩夢巴不得早點醒,他居然還玩起來了……
鄧雲輝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前兩個還覺得挺新奇的,畢竟做這種能控制自己的行為的夢還是頭一回,可我爺爺一出來情況就不一樣了。
他都已經死了那麽久了,一見著他我立馬就慌了,當時就想躲被窩裡來著,誰知道走得急了一腳踢到了凳子腿,疼的我差點就叫出來了……
等疼勁過後我才反應過來……夢裡怎麽可能會痛呢?
我原來沒有做夢!這些都是真的!
後來我就躲在床上,別說睡覺了,連眼睛都不敢閉上……再後來……你就回來了……”
聽他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和上兩回的情況一樣,他應該是被喊魂了。
這讓我再次想起了鄧雲雷說過的“規矩”:
到了天黑就不能開口講話,更不能隨便應別人。
我第一次聽見這些規矩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裡聽過一樣。
一瞬間我腦海中出現了一個旋律……
似乎是一首童謠。
但它只是轉瞬即逝,再想回憶依舊一無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