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禾張了張嘴,有些手足無措。
修為她從來不在意的,她更在意的是,已成定局的某件事。
刹那間,她芳心大亂,無名的恐慌侵襲,化作一道道心鎖束縛,道心蒙塵灰暗無比,再也無法綻放靈性的光芒。
“這位姑娘?接著奏樂接著舞啊。”
沒有看那襦裙女子一眼,潼飛嬉笑著爬上臥榻,推了推小白屁股,各佔半邊臥榻,欲要聽小曲喝小酒,故作放松姿態。
然而,白禾卻一腳把他踹了下去,狠狠瞪了他一眼,咬著銀牙,氣惱道:“你該和我商量的!”
撂下一句話後,她氣鼓鼓的逃離了這個地方。
盡管知道他很無情,卻沒想到如此果決,這變化來得如此激烈。
即使成為了仙師,她也還是荒井下那名無助的少女,見不到光明,無人可以依靠。
“果然生氣了。”
潼飛摸了摸屁股,從地上爬起身。
這倒是他第一次看見小白動怒,或者說擁有了鮮明色彩的自我意志?
可惜遲了,他感應到心魔已經成型,氣運、仙資、悟性都處於低迷的封鎖狀態。
一開始突破不了,現在更突破不了,煉氣四層的小白如何面對金丹、元嬰才需要面對的心魔?
‘也罷,苦修的修為被我削掉了,生氣是很正常的吧,換做是我的修為被削,肯定找人拚命了……反正我的護身法寶都給她了,出了大事我也能及時趕到。’
即便是鬧性子,她也不會任性離開太遠,潼飛有這個把握。
她真的很懂事。
“姑娘,可否與在下深入探討簫藝?在下的實力,想必姑娘剛剛已經見識到了。”
驀地,潼飛一抖樸素道袍,化作一名華服俊雅青年,搖頭晃腦,打開一把文玩小扇,對著那頭牌燦爛一笑。
明眸皓齒,玉樹瀟瀟。
正事都辦完了,現在該調情冶操了。
而以他的容貌和才藝,便是做這醉月軒的頭牌,他也當得起這頭牌,區區簫藝,小道爾。
“小女子名喚清雅,公子吩咐,清雅……自是願的。”清雅水嫩的臉蛋微紅,低著頭,解開包裹嚴實的襦裙外套,款款挪步走向臥榻。
……
……
另一邊。
白禾離開水榭,靈力微微匯聚腳尖,輕易做到了踏水而行的精妙操縱。
她還記得,在初次煉氣有成,飛身躍出荒井時,他便是這麽教的。
如畫龍點睛,用最微小的一點靈力,實現最高效的運用,無論是鬥法殺人時的驚心刹那,還是閑雲煮酒的懶散悠雲,都要將靈力的精細運用,融入到一舉一動之中。
那時的天空格外晴朗,萬裡無雲,連帶著思緒也輕快莫名,一念生,萬念起。
然而此時此刻,往日裡的道心空靈不再,仿佛呼吸的空氣都是黏稠的,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的拘束感在籠罩著她。
不痛不癢,但莫名的讓人不舒服。
輕輕落在一處湖心亭內,她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開始一遍遍的調動靈力。
一幕幕回憶在腦海中閃過,她記得很清楚,記得每一道微風的溫度,每一縷空氣的清新。
回憶是彩色的……但每一幅彩色畫面中,都有那個人存在的痕跡,濃墨重彩,最為鮮豔。
“我……不甘心……”
“好不甘心……”
白禾仰著頭,輕聲呢喃,修行的信念在心底迸發,
前所未有的個人信念在腦海中回蕩。 她,討厭仙師,而在心底最深處……她討厭成為仙師的自己。
湖面吹來平靜的風,獨屬於個人的修行信念爆發,靈力一遍又一遍的壯大氣海,要衝破牢籠,溝通天地內外。
可惜,就如同潼飛所言,遲了些。
倘若沒有徹底形成心魔,她或許就真的突破了。
大抵要金丹才能形成真正的道心,而道心反噬之下,才進一步化成心魔。
只是依靠這脆弱的個人情感,依靠著這股情感爆發,又如何對抗‘心魔’?
不夠,遠遠不夠!
一次次靈力翻湧,卻也不過讓她體內氣海更加動蕩虛浮,無法衝破氣海,每一次調動,都是徒增空耗。
踱踱。
“喲喲喲!這醉月軒,竟然還有這等清水出塵的美娘子!賺大了賺大了!”
亭廊處,一位留著長發、模樣俊俏的少年停在亭前,雖然語氣輕浮,但卻盡顯貴氣,洋溢著少年獨有的輕佻。
唇紅齒白青衫少年郎,說的大抵便是此人吧。
白禾瞥了他一眼,不曾搭理分毫,兀自調理著體內紊亂的氣海。
“嘖嘖嘖,夠高冷的啊,但既然老鴇將你安排在湖心亭接待小爺,那至少也得露個笑臉不是?”
少年嘻嘻一笑,顯露出煉氣八層的修為波動,期待眼前少女露出楚楚動人的懼意,如果能淚眼婆娑,那他就更興奮了!
在遠方他便感應到了,這只是煉氣四層的弱女子。
然而,白禾只是皺了皺眉,默默起身便要踏水離去。
這下,少年就不樂意了。
他是來玩的,但不是來玩捉迷藏的!
“玄天秘典,禁!”
驀然間,四面八方的空氣迅速向白禾擠壓而來,形成一處強壓空間,將白禾牢牢禁錮束縛。
“嘿嘿,區區煉氣四層的嬌弱小娘子,怎麽逃得過小爺的手掌心?既然出來賣了,就不要再玩清高的那一套了!”
少年操控著強壓空間落回湖心亭,搓了搓小手,目露興奮,作勢就要伸手脫下那一身遮掩嚴實的道袍,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身樸素衣袍下是波瀾壯闊,是珠圓玉潤,是峨聳一線天。
轟!
忽然間, 一陣靈力氣浪迸發,衝擊封禁的強壓空間,將少年嚇得後退一大步。
“你怎麽能突破我的術法?我父教的秘術,是殘缺的?”
少年大為不解,自家這大道級秘術這麽弱的嗎?區區煉氣四層都封鎖不住。
“這,就是仙師?”
白禾喃喃自語,“不,這只是最弱小的仙師,比他厲害萬倍的,太多了。”
如果她無法修行,又該如何抵禦仙師?
那些仗著力量肆意玩弄生靈,削去了她父母的人頭,削去了她所有朋友的,又削去了天底下無數平凡幸福的‘仙師’,又該如何製衡?
只有成為仙師,才能抵禦仙師啊!
鋥!
劍光一閃,白駒過隙,將強壓空間頃刻撕碎,鋒銳的劍芒如白蛇吐信,在那少年雙手掌心穿了兩個血洞。
“滾。”白禾面無表情,眺望著湖面,心中漣漪漸起,美眸中隻余平靜。
“啊!痛啊!”
少年慘叫著,臉色蒼白,兩隻手掌血流如注。
他打滾著從地上爬起,才剛剛稍微遠離些,立刻怨毒咒罵道:“千人騎萬人踩的破爛貨!給小爺等著!”
逃也似的狼狽離開。
而待他走後,白禾高漲的氣息瞬間跌落,從煉氣六層跌回煉氣四層,靈力向外緩緩逸出。
而嘴角,同步逸出一縷鮮紅。
“煉氣……靈力在抗拒我……又或者我在本能抗拒靈力?”
她,真的無法突破煉氣七層?
不,是她內心深處,仍不願突破煉氣七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