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本國搞哪一個推手?也夠損了點，他讓湯靜虹給公司工程部傳話，在新建道路綠化帶返工的時候，讓施工隊在填充土壤時到二十三公裡之外的城區，甚至再遠一些的臨海地帶挖送泥土。

通港市，是一座臨海城市，但在市區設置上有點差異，真正臨海的區是達城區，但市政府所在地廣源區並不臨海，離海邊最近的地方也有二十多公裡。當然，從經濟、政治上來看，廣源區作為市政府所在地是當之無愧的，主要大型商業網點，全集中在這裡，人氣旺得很，而達城區，雖然稱作區，其實和一個小鎮差不多。

梁本國讓湯靜虹到達城區取土，就是因為達城區臨海，土壤鹼性非常大，根本就不適合種植作物。也就是說，廣源區新建道路的綠化帶裡都填上這種土，想讓綠化物成活下來，那是非常難的，除非種植一些喜好鹼性土壤的植物，但作為綠化物，可選擇的面太窄。

這個情況，令馬小樂始料不及，因為之前剛開始查綠化物為何成活率不高的時候，也懷疑過土壤，並取樣送往有關部門檢測，反饋回來的結果是正常的，酸鹼性在正常范圍值之內。

好在綠化科科長梁博比較細心，在現場察看綠化帶土壤填充時發現車輛來向、土壤顏色等有點奇怪，便問運送土壤的司機泥土是從哪邊弄過來的。

“大海邊，鹼廠附近！”司機不願意耽誤時間，多運一趟就是一趟的錢，抓抓緊一天下來，多運兩趟不成問題。

梁博一聽，眉頭一緊，這不是開玩笑麽，海邊、鹼廠附近，擺明是惡意作對，這種土壤埋下去，種啥東西能成活?

“馬局長！有情況！”梁博自然不敢延誤半點時間，立即給馬小樂打電話，把情況說明了。

馬小樂一聽這還了得，他娘的不純粹找抽了麽！不過坐下來想想，這事也不好直接找人家不是，通港市，大范圍講是臨海城市，土壤鹼性相對較高，現在人家運送的土壤成鹼性，也不能明確說是惡意施壞作對。

叫停！

馬小樂讓工程科科長王楓趕緊通知光大公司，綠化帶刨挖開來就停吧，不讓填土。

這件事對光大公司來說，從正常角度來講當然是很好的，畢竟可以省下一筆開支。然而，湯靜虹為的就是給馬小樂添麻煩，所以不可能停下來，她寧願多花錢從海邊運送土壤過來。

接連幾天，車輛不停。

王楓對馬小樂講了這一情況。馬小樂也無奈，按照返工合同要求，不能強令人家停止。

雖然不能叫停，但也絕不能坐以待斃，馬小樂趕緊和農口部門聯系，看鹼性土壤如何改良。方法倒是很多，但實施起來不是太容易，前後算算，改良的成本和重新填土的成本差不了多少。

“那還囉嗦個啥！”馬小樂把王楓和梁博找過來，“這事就交給你們了，把綠化帶裡的填充土全換了，光大公司想給我下絆腳索，沒門！湯靜虹個臭女人，真爛，欠抽！”馬小樂邊罵邊躺在座椅裡，兩腳翹在辦公桌上晃著，“他娘的，哪天逮著機會，把她剝光了遊街！”

王楓和梁博從來沒見過有哪個副局長像馬小樂這樣口無遮攔，聽得發笑卻又不敢笑，都憋著，相互看看，使勁抿著嘴。

“怎了，想笑就笑，憋個啥勁，難道還要留著力氣去折騰湯靜虹?”馬小樂齜牙一笑，掏出香煙給每人撒了一根，“跟你們說，我就是一個小農民，能爬到今天這位子，很知足，不講究啥得體不得體，高興就成。吉遠華知道麽?市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那狗日的東西，

在榆寧縣做副縣長的時候，被我罵過好幾次，每次都他娘的縮頭縮腦地跑開了，那個暢快勁可真是過癮！”“呵呵……”王楓和梁博咧嘴笑了，不過還是很拘謹。

“我這人也不怕別人背後搗鼓啥，曾經有人對我這種不講究的作風打過小報告，那都不起作用。”馬小樂斜眼看著王楓和梁博，“而且我也不會吃虧，誰打我小報告我心裡都有個數，總得找機會，大庭廣眾之下我就會發表幾句:誰背後打我小報告，我就跟誰的老婆鑽被窩！”

“哈哈……”王楓和梁博大笑起來。

“行了，忙事去吧。”馬小樂道，“我對你們說這些，就是想讓你做個見證，哪天我折騰湯靜虹的時候，就是在為綠化帶的填充土出氣！”

“那是那是！”王楓和梁博點著頭退出了馬小樂辦公室。

一出辦公室，房門一關，兩人就嘀咕開了。

“牛比，太牛比了！”王楓不由自主地豎起大拇指，“這個馬局長的作風，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具備的，就是刻意學也學不來！可以說都是真本事，要不也不會爬到今天這位置！”

“你說馬局長有啥本事呢?”梁博皺著眉搖著頭，“能力是有，但這年頭是單憑能力混的麽?得有關系才行！”

“馬局長有關系啊！”王楓嘿嘿一笑，“他不是方市長的系部嘛，照這來看，他的關系還很硬呢！”

“你說的也對，不過好像不太精確。”梁博嘴角一咧，“我倒是打聽過，馬局長的直接關系不是方市長，而是金奧通的董事長鄒筠霞！”

“那不一樣嘛！”王楓道，“方市長跟鄒筠霞的關系誰不知道，某些方面倆人都是不分你我的，馬局長跟鄒筠霞有關系，那就跟和方市長有關系一樣！”

“是這麽個理，不過畢竟中間有個夾層。”梁博道，“馬局長如果是個精明人，肯定會想法和方市長直接掛上鉤，那才是過硬的關系！”

“得，咱們也別操這個心了。”王楓道，“馬局長這人怎麽說是個乾事的人，在他手下得把事情辦妥了，要不他肯定不滿意。”

兩人邊走邊聊，一會就分開各回辦公室聯系事務，準備把綠化帶的填充土全部換掉。

換土這點事，對馬小樂來說無所謂，不就是花點錢費點時間麽，沒關系，反正是公家的，捂著心口睜開眼，怎樣不行呐！

不過這個時候的吉遠華就不是無所謂了，榆寧縣政府新辦公大樓被曝光的事，可不是像換個綠化帶的填充土那麽簡單兒戲。現在，雖然在梁本國的努力下開始還樓於民，但影響還是強有力地存在的，而且從輿論來看，沒有絲毫淡化。

輿論監督沒淡化，梁本國和吉遠華就是用屁股也能想出來，還是馬小樂的“功勞”。

的確，馬小樂確實沒放松，只是沒有親自過問而已，他只是給張浩下了個指令，這個被他一手提上來的榆寧縣衛生局副局長，對他絕對是服帖的。馬小樂告訴他，要密切注意縣政府新大樓動向，有啥大動作就給拍下來，把照片傳給他看看，合適的，他就再傳給經濟研究報的劉記者，作為後續報道繼續刊發。

刊發的目的，不為實際推動還樓於民問題的解決，而是增加曝光率，畢竟這種負面報道越曝光就越丟人，通港市能丟得起這臉?就算市裡能，省裡也不一定。馬小樂從方瑜那裡知道，這件事一開始省委就不高興，給市裡加了壓力。

張浩拍的照片，讓馬小樂最滿意的其中兩張畫面是榆寧縣政協班子搬出新辦公大樓、搬回老辦公樓的場面。樓是要騰出來，但新買的辦公用品不能留下，都帶走。可政協那老辦公樓太小了，帶走的那些辦公桌椅是按照新辦公室買的，超大，根本就不好擺設，甚至連門都進不去，結果很多都卡住了。

這下倒好，馬小樂把照片傳給了劉記者，兩張照片組合刊出，形成了鮮明對比。畫面直觀上去，最強烈的一個感覺就是，蒙羞！太他娘的丟人現眼！

這組新聞圖片， 說明貌似柔和，但軟中帶刺，越琢磨越覺得尖銳，不但把榆寧縣政府亂作為的事抖落了，而且還順帶點了通港市的監管漏洞和失職。

報道一出來，梁本國蹦了起來，直覺告訴他，這次曝光事件的危害程度要遠遠超過他的預料。

梁本國找到吉遠華，問知不知道又有記者來過。

吉遠華傻愣愣地搖搖頭，“梁書記，好像沒來吧。”

“不能好像，應該確定！”梁本國幾乎是大叫著對吉遠華說話的，“你應該考慮到事態的嚴重性，要嚴加關注，起碼要通知榆寧縣委宣傳部，最近要密切注意和政府新大樓的一切動態，你做了嗎?”

吉遠華搖搖頭，在梁本國面前，他不敢撒謊。

“瞧瞧，人家記者回來了，殺了個回馬槍，你竟然還一點都不知道！”梁本國兩手背到身後，焦急地走來走去，“這下看怎麽辦?如果省委再有電話下來，夏書記估計就不會像上次那樣一帶而過了。”

“我去與榆寧縣了解了解情況。”吉遠華摸著額頭，慌極了。

“現在去了解有什麽用?”梁本國站住步子，歪頭看著吉遠華，“事情都擺到報紙上去了，你去了解幹什麽?我問問省委宣傳部，看有沒有什麽消息。”

梁本國說完，到辦公桌前頓了一下，拿起電話撥通省委宣傳部外宣處。

放下電話的時候，梁本國反而平靜了。

吉遠華似乎看到了希望，眼巴巴地望著梁本國，“梁書記，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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